嗨特小说>古代言情>十三阶【完结】>第78章 牺牲

  “东华联邦特工潜入坛城,被投入彼岸台受刑。”沈戎坐在一间食品加工厂的厂房里,看着屏幕上滚动播出的新闻。

  他的伤已经痊愈,又生龙活虎的了,他疑惑道:“咱俩也没被抓啊?”

  一旁的丰东宁赶忙捂住他的嘴巴,把人拽进了厂长休息室里。

  这个厂专门是加工东华联邦用来交换青川矿的食品物资,厂长正是沈戎在圣地的联络人之一。由于许多食品的冷冻与切割技术较为复杂,通常会有联邦的顾问来进行技术指导。

  沈戎和丰东宁就装成技术人员入境了,两人穿着深蓝色的工装,俨然一副高知分子的扮相。

  丰东宁锁上了门,将玻璃调成雾面,才压低声音问道:“有什么进展?”

  沈戎坐在脏兮兮的沙发上,说道:“袁印光果然是病了,而且好像病得非常突然,还很严重。圣地军大部队还没有从青川回来,正是因为现在坛城疏于安全管理,咱们才有机会进来。”

  “我很奇怪圣地军到底在青川耗什么?”沈戎就势说道,“从我们脱出到现在,半个月过去了,收尾工作需要那么多人吗?”

  丰东宁联想起雨晴所述事实,说道:“有可能是郑惑出了什么事。”

  “你是说贺安清真的回去把郑惑给杀了,所以圣地军才迟迟不回来?”沈戎觉得有些道理,又问道,“贺安清的跟踪器显示他出了青川,也就证明他逃出来了。可为什么不是往联邦逃,而是选择圣地?”

  “也许不是他的意愿。”丰东宁怀疑贺安清可能被活捉,移交给了坛城,根据新闻的内容,他问道:

  “被抓住的东华联邦特工是谁?”

  “不知道,我没有接到这类情报。”沈戎耸耸肩,说道,“据说是易教主事趁袁印光病了跳过了二审,直接扔进彼岸台的。这人身份不明,也没有证据证明是联邦人,说不准是他们搞内斗,把对头仇人说成是联邦的特工。”

  “要么就是给咱们泼脏水,谁知道袁印光是病了还是被害了,也许过两天主事说他被特工害死了,他们什么干不出来。”沈戎虽然一肚子废话,但他确实在不遗余力地发动各个渠道去打听消息。

  “彼岸台是什么?”丰东宁问道。

  沈戎懒得复述易教那一套,用通俗易懂的语言解释道:“算是超级监狱吧,还能顺道执行死刑那种。”

  食品加工厂在琉璃大道南侧,与净堂隔了一个广场的莲花街上,离靠北侧的彼岸台不算很远。这里是坛城的交易中心,大到工厂,小到小商贩都有。破沙发后面有一扇百叶窗,隔音不太好,能听见外面的叫卖声。

  “我在想,会不会是安清。”丰东宁看着百叶窗外昏黄的天空,说道,“没有登记的特工,近期去往坛城的联邦军人,只有他。”

  沈戎想,要是贺安清被投入彼岸台,那An肯定也凶多吉少,不免有些心烦意乱,道:“所以他们还不知道福音者就是贺安清?”

  “或许知道,但不愿接受。”丰东宁的眼镜中反射出一道黄昏的柔光,“你有一点说得对,佛会一定是产生了内斗,袁印光未必想让贺安清死,但佛会一定想。与其将权力移交给敌对的人,还不如干脆否定福音者的存在。”

  “你说郑惑还活着吗?”沈戎问道。

  “不知道。”

  “那月轮石呢?还在吗?”

  丰东宁摇摇头。

  完整的月轮石,福音者,缺一不可,不然就无法觉醒。

  一个个问题蹦出来,找到一个个答案与之匹配,一环扣一环,丰东宁顺着最初的疑问找寻,一切都是从哪里开始的?

  是青川?是普元?是雨夜?是月亮?还是……

  “你见袁眉生,他没有告诉你此行的预测?”丰东宁觉得这次行动难度比在青川还要大。

  “没问。”沈戎被袁眉生坑惨了,虽说也承认这神棍有真本事,但他对于月轮会那些夸大其词的传言很不屑,“他也没有说得那么玄乎,不是什么都知道。”

  温吞的光亮也略刺眼,丰东宁拧上了百叶窗,问道:“但你信他,即使他说没杀先帝。”

  “我信。”沈戎映在斑驳木地板上的倒影消失了,他道:

  “就算整个落园变成了废墟,什么证据都没留下来,我也相信他所说的。”

  “上次你差点死在青川,这次更是在没有任何支援的情况下,还执意要随我来。”丰东宁走到沈戎面前,道,“我知道你是为了An,虽然我们目标不同,但我们目的一致。”

  沈戎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大方承认道:“是的,所以我会尽全力,这你放心。”

  “一旦福音者身份暴露,贺安清面对的将是贺航遭受过的一切,任何一个人可能都会置他于死地。”丰东宁暗下决心道:

  “不能让他像他父皇一样惨死在异乡。”

  他后悔自己把事情想简单了,贺氏皇族的身份会让贺安清的处境危险,但福音者更甚,因为这牵扯了太多的势力变化。

  两人陷入了一时的安静,当务之急是找人。

  “明天我会跟送食材的工人进轮圆殿。”丰东宁看了看墙上的工作单。

  “你不会要挟持袁印光,逼佛会放人吧?”沈戎眼里闪烁着危险的光,“我不介意陪你大干一场。”

  “还不到时候,你去联络情报网,看看有没有能用得上的线人,至少打听出An和陆宗域在哪。现在大部队没回坛城,是营救的最好时机。”丰东宁又道,“我去确认彼岸台里的特工身份。”

  沈戎默许了他的计划。

  只是丰东宁还有半句话没有说出来,那就是:此次成败取决于郑惑的生死。

  彼岸台让人失去了时间的概念,没有黑夜、没有白昼,有的只是忽明忽暗的烛火,拼命燃烧以证明自己还活着。

  “十阶,人各有志,你如果不入伙,也不要妨碍我们。”田佑乡冷冷地说道。

  “刚刚你们在干嘛?”十阶轻飘飘地走过来,经过三阶的尸体旁边,还险些被血迹滑到,站定后他东张西望,笑着说道,“在开会?还是在讲演?哇,原来大家都在,我从没见过这么多人。”

  “你要跟我去外面吗?”贺安清蹙眉看着他改造的部分,精神体像从身上长出来,而且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声音很稚嫩。通过他们之前的谈话,他怎么应该有二十多了,却维持着孩子的形态再也没有长大。惊恐之余是同情,这个人经历了太多。

  十阶虽然表现得很欢快,却带着一丝危险的信号,说道:“你们都放弃神职了?那是不是证明同他一样,可以将你们也视为受刑人了?”

  “二十五年前,十阶生于五〇一的静音室,记事起就被关在彼岸台,他从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静音室的小盒子,还有这黑洞洞的大殿就是他全部的世界。”九阶对贺安清摇了摇头,说道,“没人能说服他。”

  十阶早就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他吃投喂的食物,眼睛也变得可以夜视。他是黑暗中的王者,伺机等待着新一轮的狩猎。

  他遵从生物法则,只有狩猎才是他的本能。

  “一、二、三、四……”十阶在数人头,烛光在他眼眸中兴奋地跳跃着,“这么多人,真没白等十几年。”

  十阶的笑意越深,散发的哨兵强大的精神震慑力就越浓,碾压着在场的其他人。

  “福音者我是一定要带走的,点亮烛令别妨碍我们,不然就只有……”话未说完,田佑乡的金刚橛就掷了出去,空中旋转数圈后刺向了十阶的翅膀。

  十阶反应很快,侧身躲过,顺势大脚一蹬,爪子勾住了石柱,留下三道深深的痕迹,摆动翅膀飞起来。

  “别让他飞!”田佑乡吼道。

  这时一头狮子一跃而起,顺着同样的轨迹跳上了石柱。以石柱为支点又向上一蹿,咬住了十阶较小那边的翅膀。

  十阶发出一声禽类的鸣叫,使劲扑棱着另外一边,想把狮子甩下来。

  他们在低空中盘旋几圈,坠落下来,一起摔了出去,狮子被甩到石柱上发出低沉的嘶吼,九阶捂着胸口向后一退,原来狮子是她的精神体。十阶则用钩爪扒住地板,稳稳落地。

  田佑乡虽然是改造十一阶,但并没有那么大的把握,他的象太温和了,不适合战斗。他的优势从来不是对阵肉搏,而是指挥。

  他大喊道:“七阶!围住他!”

  话音刚落,从四面八方跑出来无数只泛着蓝光的大耗子。从象的脚下经过时,象忍不住扬起长鼻子一甩,打了个喷嚏,要不是贺安清抓得紧,他就掉下来了。

  这些耗子迅速朝十阶蹿去,毫无章法,就凭着数量大。

  复制精神体。

  贺安清脑中浮现了这个词,同样是在那些野鸡资料上见过的一种,将精神体进行无限复制,其破坏力也能成倍增加。

  耗子身上散发的蓝光将大殿照亮,数量还在不断增多,让人头皮发麻。十阶不光被围堵,耗子还爬到了他身上,让他淹没在鼠群里。

  “六阶!把他裹起来!”田佑乡发话。

  贺安清注意到那个浑身是环的守监官抬起头,他也随着那个方向看去,起初是黑压压一片,也看不到房顶在哪,什么都没有。

  逐渐飞起了一些亮亮的精神碎片,一点一点勾勒出了完整的形状,这是……

  一张网。

  大殿顶棚远比他想象得要高,他的视线跟随着网上的丝线,不知何时多了一只巨型蜘蛛,正在吐丝结网!

  网面已经扩大了一倍之多,蜘蛛挥动着几只带毛的腿,网随之落了下来,紧紧吸附在与耗子纠缠的十阶身上。

  “你粘住我的宝贝儿们了!”纹身守监官喊道。

  六阶不为所动,闪烁着微光的丝线看上去又细又软,但实际上非常粘韧,很难挣脱开,尤其是一层一层盖上,密度太高,会让人窒息,明显能发现里面的耗子数量在急剧减少,气得七阶龇牙咧嘴。

  网里的动静越来越小,被裹住的耗子也几乎都消失了,十阶又勉强挣扎了几下就一动不动了。

  众人屏住呼吸,田佑乡示意大家不要轻举妄动,外圈的耗子给他让出一条路,他慢慢靠近。网形成了膜,紧紧地包裹着十阶。田佑乡蹲下来,准备从他身上先翻出烛令。

  就在手即将触碰到十阶时,他发现钩爪的头捅破了网丝,他瞳孔一缩,赶忙往后跳。几乎是同一时间,精神力的冲击将众人掀翻在地。

  十阶破茧而出,将网撕成了碎片,狮子一跃而起,却被他一爪打倒在地,他冲着贺安清冲刺般飞了过来。

  九阶打了个滚徒手抓住了十阶的脚,改变了他的方向,贺安清趁乱看到他腰间垂下来什么东西。

  十阶发出鸟鸣,露出四颗尖牙,让原本稚嫩的脸变得狰狞。他的钩爪刺进了九阶的胳膊里,血肉模糊,眼看九阶就要抓不住。

  贺安清见状,站在象背上向前扑去,田佑乡大喊:“不行!”

  他趁十阶被缠住,在空中用力一薅,将那一串挂饰拽了下来,紧接着身体坠落,田佑乡一个滑铲接住了他。九阶无力再拽终于松开,再抬头时,十阶瞬间消失不见。

  “你简直是胡闹!”田佑乡从来没有救人救得如此之心累,袁眉生都比他好上太多了。

  贺安清没看他,捂上他嘴让他收声,目光落在了手里的东西上,借助烛光看到这是用细细的金属链子串起的饰品,有两个烂布条,材质不一样,但上面都有蜡烛火焰的图案,这是原四阶和五阶的烛令。

  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对其他守监官喊道:“要小心!之前死的守监官不全是受刑人杀的!”

  “你说什么?”九阶被四阶从地上扶了起来,表情诧异。

  贺安清反手将物件扔过去,九阶接住看清后十分错愕,张了半天嘴都没说出话来。

  原来上一次受刑人只过了三阶,狩猎中阶守监官的一直是十阶。怪不得他不会手下留情,他就是为了杀光他们才来的。

  “十阶必须死,要不然就是我们死。”贺安清提醒田佑乡。

  这提醒显然还是晚了一步,只见一道闪电从眼前划过,然后是肉体被撕裂的声音,野兽喉咙里的低吼,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几个守监官就被撕成了碎片。蜘蛛消散了,鼠群也消散了,变成小颗粒飘到上空。

  一只断臂飞过来,田佑乡紧紧搂着贺安清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

  血淋淋的胳膊上有几个金属环,贺安清狠狠闭了闭眼睛,小声问田佑乡:“能感知到他的位置吗?”

  田佑乡喘着气,这运动量让他已经有点虚脱,他闭上眼睛,没一会儿摇摇头说道:“改造过的精神体不同于正常的,他与精神体适配度高,说不准精神力在我和主事之上。”

  “而且在这里,他能看到我们,我们却像瞎子一样。”虽然不知道刚刚死了几个守监官,但没有多久,大家都会被找到然后偷袭,这里是十阶的主场。

  就这一会儿功夫,只听到不远处一阵骚乱,翅膀拍打声由远而近,九阶喊道:“四阶!不——!跟你拼了!”

  狮子显现出来,速度极快,像是在草原上追逐羚羊,鬃毛全部炸了起来,无比威严。

  周遭被照亮,不见十阶的影子,贺安清突然明白了。十阶从未见过外面,生于黑暗,长于黑暗。那他不单是适应夜视,而是他只能夜视。

  他讨厌光亮,所以刚刚老鼠围攻他时,他无力反击,因为精神体太亮,他看不到了。

  直到网被放下来,从片状变成线状亮光,他适应了太多,才有力气开始反击。

  他不是不想出去,而是不能出去,因为黑暗的彼岸台,才是他赖以生存的环境。

  “把精神体都放出来,越亮越好,他怕光!”贺安清吼道,他要知道现在还剩下什么。田佑乡放出了巨型象,围绕在他们身边。

  除此之外,只有狮子还在急躁地转悠,难道只剩下田佑乡和九阶了?正想着,脚边突然亮了起来。

  出现了很多细而长的线,难道是蜘蛛网?很快他便发现了不同,蜘蛛网是闪烁的精神碎片,但这是完整的线条,平行而密集。

  很快就发展成了几十上百条线,向着前后左右继续伸展,逐渐补充完整,贺安清这才看出来,这是巨大化的千足虫的形态,那些细细的线条,都是它的腿。

  身体有百年古树那么粗,还能发出刺眼的亮光,普通的精神体不可能有这样的强度。贺安清问田佑乡:

  “这是什么千足虫?”

  “幽萤马陆。”田佑乡扶他起来,“是五阶。”

  幽萤马陆是一种自身会发光的千足虫,怪不得能发出那么强烈的光亮,想必现在十阶看到这边,除了白茫茫刺眼的一片,无法再获取幸存守监官的位置。

  这条幽萤马陆延展了大约十几米才停下来,照亮了两根石柱的中间地带,他们这才看清现场有多惨烈。

  每个尸体都不完整,创口都有撕裂的痕迹,血流成河。像是被随意丢弃的猎物,而狩猎者并不是为了饱腹,单纯是杀戮取乐。

  贺安清倒抽一口气,原来与精神体融合之后杀伤力那么大,他们的胜算很小。

  五阶的一条腿断了,趴在幽萤马陆的背上。幸亏是机械腿,他没有受伤,只是断口的电线冒着火星。

  “我要杀了这混蛋。”九阶从尸块中挑拣出烛令项链握在手里。

  田佑乡神情凝重道:“我们一定要隐藏于光亮中,这是我们的保护伞。”

  他们借着亮光,收集起牺牲的守监官的烛令。

  如果不按照顺序,后面的蜡烛都是点不着的。也就是不收拾掉十阶,田佑乡无法通过他自己的烛令点燃十二阶的石柱。九阶骑在狮子上,对贺安清说道:“十阶的烛令在他小的那边翅膀上,我刚刚看到了。”

  贺安清问道:“怎么拿下来,你们有办法吗?”

  九阶点点头,却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说道:“我们可能都出不去了,但还是谢谢你曾在生命最后的时刻给了我们希望。”

  “不到最后一刻,不要放弃。”贺安清鼓励道。

  “是啊,你别放弃啊,你可是福音者。”九阶说完,脚轻轻点地,将狮子收回,她露出一抹艳丽的笑容,向后一仰,退到了黑暗中。

  贺安清大吼:“不要!”

  九阶是要做活靶子,引诱十阶出现!

  果然下一秒,翅膀扇动的声音响起,一个微弱的亮点俯冲下来,狮子出现,立起上半身挡住了钩爪的袭击。

  “五阶!把尾巴甩过去!”贺安清命令道。

  但千足虫体型庞大,移动速度慢,完全跟不上十阶的攻击。在黑暗中,狮子与十阶交替出现,战斗十分激烈。

  眼见狮子的形态越来越暗,贺安清知道九阶坚持不了太久了,他对田佑乡说道:“集中精力,咱们得帮她。”

  说罢他双手抚上田佑乡的太阳穴,暖流源源不断灌输进去,精神图景相互链接。

  「我们两个加起来,一定比十阶强。」

  柔软的声音,温和的安抚,让田佑乡感到力量无比充盈。他的大象变得更亮,先卷起长鼻子,又弹射出去,朝激战中的两人喷出无数的精神碎片。

  这些精神碎片有如冲击波,立时将十阶掀翻,他后背撞到石柱跌落下来。贺安清和田佑乡反应极快,拔腿就跑,一人拽住一边翅膀。

  十阶向前挣扎,贺安清脚蹬着石柱使力,另一头大象卷着田佑乡朝相反方向拽。十阶在中间被拉扯,无法动弹。

  贺安清通过触碰,将精神力输送给十阶,他就像打了镇定剂一样,逐渐失去了挣扎的动力。翅膀几乎被拉平,只听到让人毛骨悚然的撕裂声响起,贺安清因为惯性被甩出去好几米。

  十阶瞬间醒来,嘶吼着甩掉了田佑乡,只用一只翅膀歪歪斜斜地飞走了。

  贺安清手里拽着另一半较小的翅膀,果然看到连接处挂着一个金属牌,上面刻着一个烛火标志,是烛令。

  他举起来给田佑乡,却看到田佑乡手里抱着九阶,钩爪上的一只勾,刺进了九阶的肺部,她的口鼻开始冒血,缺氧让她说不出一句话,只紧紧盯着他,好像有什么事忘记嘱咐。

  贺安清跑过去握住她的手,学着降佛超度的模样,给她默念了一段经文,九阶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田佑乡放下九阶,问道:“你还会这个?”

  “每年都看。”贺安清低落地说道,“我也就只会做做样子了。”

  大殿里,用横尸遍野来形容也不为过,这些守监官直到死的那一刻,都没有得到应有的公正或是哪怕一声道歉。他们为福音者而战,就算有莫大的不甘,经文也能安抚他们瞑目。

  贺安清亲眼目睹了信仰的力量。

  他与田佑乡借助幽荧马陆的光亮来到十一阶石柱前,点燃了石柱。田佑乡撕下了自己袖子上的烛令,在贺安清的耳边耳语了几句。

  贺安清注视着他,说起来他们之间一直是敌友不明的关系,也在短时间内成为了生死之交,也许很多形势下不需要太多的语言就能建立信任,他们互相点点头,贺安清低声说道:“甜仔,你保重。”

  “你也是,贺老师。”

  两人好似做了告别,贺安清沿着幽荧马陆的身体走到了头部,在离大门一步之遥的地方站定。

  田佑乡将烛令划过,十二阶石柱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