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十三阶【完结】>第37章 营救

  以沈戎为组长,丰东宁为随行参谋的营救小组一行十二人,离开燕都之后一路南下,伪装成食材贸易商人进入青川。

  幸好一进来就联系上了陆宗域重启的情报网,只不过丰东宁面生,为了保护组长,便由他来负责接头,以至于最初报告给陆宗域的详细人名只有他。

  再加上外面有关浑天祭的新闻铺天盖地,他们迅速掌握了唱诵班在此地的情况。

  丰东宁和沈戎在上一次行动中还是敌人,这次却变成了队友,好在医生的脾气温和,两人配合还算顺利。

  这次行动有明确的目标,就是救出唱诵班全员,其他的见机行事。出乎意料的是,唱诵班居然在进入青川短短七天里,就掀起了狂风巨浪,变成了青川的活靶子,这让所有人猝不及防。

  但这也说明,唱诵班的任务完成度远超预期,只是加大了营救的难度。

  在与沈戎接触之前,丰东宁对他的敌意很强。

  沈戎的父亲是塔组织首领沈归尘,不管是不是因邪教蛊惑,确实在成人式惨案犯下了不可原谅的决策性错误,造成了那么多师生的死伤,还有先皇也因此殒命。

  对于贺安清来说,说是杀父仇人也不为过。

  当时宋陨归化沈戎,让其来坛城受封的时候,贺安清就提出过抗议。一个战犯的儿子,不光进入了军委还接受贺平晏的受封,表面上显示了皇族的博大胸怀与不计前嫌,但实际上这举动无疑是往贺氏的伤口上撒盐。

  也就是从那时起,贺安清与宋陨的矛盾日益加深。

  但站在国家利益的立场上,沈家的投诚让学院收并为军委,所有的研究成果都进行了共享,致使联邦的军事,以及民用的各行各业都得到了迅速发展。

  在当下必须要合作的背景下,丰东宁要撇下之前的恩怨,理智地复盘。

  成人式惨案发生的时候沈戎才九岁,是个什么都不懂被人捧在手心的小学生。在童年就经历了塔组织倒台,父亲畏罪战死,过几年母亲又死于政治博弈,这一系列的变故结束时,他也才刚刚成年。

  带着普元归顺于军委,看似是个失败,实则保存了塔组织最后存留的一点军力。

  沈戎是一个优秀的军人,虽然有些做法令人不能苟同,比如在坛城公园指挥突击小队强行抓捕江家姐弟。这个人在执行上级的命令时,是不夹杂任何个人情感的。

  所以当丰东宁再次见到沈戎时,尽管对方没有一丝愧疚,似乎忘记了上次的针锋相对,公事公办部署着任务,他们也相安无事地进入了青川。毕竟如果没有牺牲在这的决心,他们就不会进入特别行动小组,与其纠结过去的事,不如当下好好合作。

  在情报网人员的带领下,一行人来到了他们的临时基地,这是一个伪装成小型矿井的地方。

  情报员一边安排他们武装,一边交代任务事宜,即抓捕杀害先帝的嫌疑人——天文馆祭司。

  沈戎作为塔组织首领沈归尘的独子,对成人式惨案的历史再了解不过,若说是谁导致了贺航的死,除了自己的父亲,就只有蛊惑父亲的月轮会了。

  情报人员告知他,祭司与月轮会有关,但其真实身份有待证实。

  为此他又暗暗骂了陆宗域一万遍,用了这么久的时间,还让An涉险,查出来的情报却是半吊子。

  营救小组武装完毕后,运载不少青川矿准备去往天文馆实施爆破,趁乱行动。谁知道从基地一出来,就碰上了那辆护送容麟和雨晴的装甲车。

  沈戎心想这不是撞枪口上了吗。

  本着先救出两个是两个的目标,他们一路尾随装甲车,出了盘山道就给人截住了。

  只是沈戎行事实在太刚,直接把装甲车撞成了废铁。

  “宋陨让你把我们救回去,没说死的活的?”容麟背上一道伤口从肩膀横至后腰,皮肉翻起来,看着甚是吓人,丰东宁正在集装箱里给他缝合。

  “宋主席确实没说。”沈戎扣了扣耳朵眼,他觉得自己要被这俩青春期少年少女给吼聋了。

  容麟气得想动手,丰东宁慢条斯理地劝道:

  “别动,订歪了会留疤。”

  容麟忍下了这口气,要是留下疤贺局该嫌弃他了。

  雨晴在一旁,闷头摆弄她那茂密的、混着血汗尘土的头发,寸步不离丰东宁,谁要是胆敢打扰她,立即能被眼刀杀死。

  “所以你的意思是,贺安清和An他们在竞技场开演唱会,而命令你俩去逮捕天文馆的祭司?”沈戎听了容麟只言片语,提取其中有用的部分。

  容麟“昂”了一声。

  沈戎心一沉。这下不好办了,An居然在竞技场。但情况也没有那么悲观,至少贺安清没丢下An自己跑路。

  他与An从小一起在普元长大,直到18岁时,An与陆宗域意外结合,他们的联系才少了。

  沈戎早年经历了父母双亡,也没有其他亲人,如若说他在这世上还有一个牵挂的人,那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An。

  但他们之间发生过一些不愉快的事,至于An领不领情,就另当别论。

  而且还有那个碍眼的陆宗域,让他极度火大。

  朝拜日前夕,他知道宋陨将An调往唱诵班补缺,心中就有不好的预感,果然,朝拜日之后唱诵班集体失踪,坐实了他的猜想。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来青川的目的,正是调查当年蛊惑了他父亲的月轮会。

  现如今他好不容易也进了青川,An又离他八百丈远,这让他心急如焚,却又要极力保持冷静,好在他有张扑克脸,别人没有注意到他的焦躁不安。

  本来想着情报员不知道的事情,问容麟这个去过浑天祭的当事人会更清楚,没成想越问越糊涂。

  “你刚刚说那个什么月轮石能抵御青川矿,是你亲眼证实的?”

  沈戎把容麟提供的信息分析了半天,他自诩理解能力极强,双商极高,但容麟这个叙述能力,可着风罩找,都绝没有一个人能听明白。

  月轮石是月轮会法器这没问题,但一会儿一块、一会儿两块的,也就是容麟没脑子撒谎,不然他一个字都不信。

  而营救小组众人也惊讶得说不出话,这事简直颠覆了他们之前的所有认知。

  容麟又想起在星空会客厅里,祭司调侃他的话,不禁缩起脖子,说道:“反正,他确实能使用精神力,这我看到了。其他关于月轮石的事,是贺局告诉我的。”

  丰东宁就此又进行了补充,道:“容麟所说的月轮石,就是从朝拜日前夕被就地正法的三个圣地特勤身上缴获的,他们是从文渊阁里偷出来的。”

  “你们隐瞒了情报?”沈戎嗅到了其中的猫腻。

  “是。”丰东宁无意狡辩浪费时间,继续道,“也就是说安清拿着的月轮石只是其中一半,而另一半在这里的天文馆祭司手里?”

  “天文馆那个祭司是向导,能预知未来,他连接了我的精神图景。”容麟见他们一脸质疑,气道,“你们爱信不信,不信自己去天文馆看不就得了。”

  闻言,沈戎尘封的记忆被撕开了一道口子,一些模糊的画面从缝隙中溢出来,他小时候的确见过一个能预知未来的人,沉默片刻,若有所思地问道:“那个祭司的精神体是什么?”

  “我不知道,贺局应该知道。”容麟的精神图景在那时被对方里里外外看了个精光,却一点都没看见对方的,他想起了出发前贺安清同步的信息,又道:

  “就说是月轮会什么知。”

  “月轮会先知?”沈戎心里咯噔一下,他追问道:“他叫什么?”

  “眉生。”容麟道。

  “就叫这个?”

  容麟不耐,声音提高了八度道:“昂——。”

  关于预知能力,普元的学院确实有些研究与记载,但目前也没有任何注册在案的异能人具备这个能力,这只停留在学术理论上。

  但沈戎知道,那个曾经站在父亲身边的神秘男人可以,而且他深得父亲信任。

  他们见过好几次面,那男人有一张难以分辨性别的脸,头发金黄,一双浅灰色的眼睛注视他良久,对父亲说:“你放心,他一定洪福齐天。”

  记忆像浪潮,时而涌上,时而退去,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他甚至记得那人紫色华服袖口上的星月刺绣,却实在想不起父亲到底如何称呼他。

  只记得父亲让他唤其为——袁先生。

  无论是成人式惨案后,联邦军占领普元的时候,还是因母亲的死,宋陨拿下学院的时候,这都是联邦最想了解的秘密组织。

  作为沈家独子,受封之后,他便跟军委做了交易,就是互相协助查清月轮会。

  这么多年过去了,在毫无进展的日子里,他几乎放下了心中的疑虑。而当下,An为了月轮会进入青川,他竟然轻而易举就抓住了蛛丝马迹,并前所未有地靠近了真相。

  “那个祭司长什么模样?”沈戎问道。

  容麟不知道为什么沈戎如此罗里吧嗦,道:“就一鼻子俩眼睛一张嘴,还能长什么样?”

  “脸上有疤,好像是很严重的烧伤。”雨晴看着他们鸡同鸭讲起急,她双手指了指眼周的位置,道:“还有一只眼睛是假的。”

  沈戎转向她,继续问道:“发色呢?”

  “黑色,有点长,绑在后面。”

  丰东宁先给了雨晴一个肯定的眼神,他明白沈戎刨根问底的理由,便问道:“你有印象吗?”

  沈戎沉默了许久,摇了摇头,这与他印象中的袁先生完全不同。

  容麟见两人都没再发问,继续道:“贺局被选中之后,那两人就去了别的地方,我们在外面等了好久才冲进去。”

  “冲进去?”丰东宁一脸疑惑。

  这关乎贺安清的安危,容麟用尽了毕生耐心,解释道:“贺局好像跟祭司有些冲突,我们在外面听到砸东西的声音,樊家人就先踹门进去了,我也跟了进去,郑惑那个混蛋还打了贺局一巴掌。”

  容麟一脸愤恨,眼里冒着火光。

  丰东宁早在进青川的时候就听说郑惑尾随而来,这个名字只要一出现,贺安清就没好事。他皱起眉强迫自己不去细琢磨,回到天文馆的情报上来。

  看来浑天祭不是一次愉快的会面,至于两人谈了什么,想必跟贺安清来青川的目的有关。

  “这次你们铤而走险,是为了福音者对不对?”关于贺安清不得不来青川的理由,丰东宁思考了许久,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他说道,“祭司将福音者的身份告诉了安清,才导致你们被郑惑抓走,安清没办法将福音者的信息传出,只能让我们带走祭司从长计议。”

  容麟脑子里哪有福音者,他懵懵懂懂地眨了眨眼睛,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丰东宁感觉这几天里发生的事情,也不是一句两句能说清楚的,只能在他们都安全回到联邦之后再说,当下逃出去才是关键。

  “安清从天文馆出来后,月轮石还在他身上吗?”如果被郑惑抢走了,那他们将没有任何赢面。

  “在的。”雨晴抢着说道,“分开的时候,他还跟我们连接精神图景来的,也是那时候命令我们来天文馆。”

  容麟附和道:“总之,贺局让我们先去天文馆,然后一起在边境汇合。”

  再怎么跟这俩问题少年沟通,也肯定是没用了,沈戎与丰东宁一个眼神就达成了共识,当下应该怎么行动,两人心知肚明。

  沈戎再度确认道:

  “贺安清说跟我们在边境汇合对不对?”

  容麟一边套上黑色高领毛衣,一边说道:

  “对,但是……”

  “行了,那现在按原计划去天文馆。”沈戎打断了他,还是别“但是”了,屁话一堆。

  之所以决定先去天文馆,沈戎也是怕贸然到竞技场抢人寡不敌众,只能送人头,何况他不能让An的努力白费。抓了祭司这张王牌,就算贺安清和An没有成功脱出,他们也有与之一战的筹码,比运一车青川矿去自爆的胜算大太多了。

  再有,如果月轮石像容麟描述得一样神乎其神,那么只要利用月轮石放出精神体,樊家军就不再是对手,这大大加大了他们拼武力的把握。

  丰东宁用纱布帮雨晴清理脸上和脖子上的血迹,道:“安清这些日子都跟郑惑在一起?”

  “你说那个圣地的十三阶哨兵?”雨晴一动不动,老老实实坐着,享受着与丰东宁的近距离接触,她轻声说道,“这我不知道,但贺局单独行动过好几次,去见了谁、做了什么,也没有告诉我们。”

  “安清就这么相信郑惑能帮他脱身?”

  An和陆宗域被俘,能让月轮石发挥强效的只有身强力壮的哨兵,一个低阶向导并不能发挥其作用,他很担心贺安清的安危。

  雨晴闻言目光有些闪躲,低下头说道:“贺局肯定有他的安排,我们听命就好。”

  “听命……”丰东宁心中升起一丝悲凉,对,他该听命的。

  自朝拜日得知郑惑成为了圣地的将军,贺安清没有顺利回到燕都,他就开始心神不宁。焦虑的嫩芽在本就惴惴不安的土壤上猛烈生长,长得越高,扎根越深。

  紧接着皇帝找上他,告知他贺安清在青川,他连思考的余地都没有,就义无反顾地与有过节的同行临危受命。踏上禁忌之地后,当情报网汇报郑惑也在青川时,他竟然一点都不惊讶,也不愤怒,只觉得该来的都会来。

  丰东宁了解一切的过往,贺安清与郑惑是各种意义上的仇敌,不止是始乱终弃、欺骗背叛那些感情纠纷,而是真真切切地夹杂着人命,最重要的人的命。

  贺安清早就怀疑贺航是圣地人杀死的,如今余念的身份已经明了,他又亲自手刃了郑惑的未婚妻,这些恩怨无法一笔勾销,也无法轻言忘记。

  即使恨意早已浇铸心肺,冥冥之中,这两个人还是会排除万难重逢,然后纠缠致死,谁都分不开他们。

  这就是他该听的命。

  大货车驶向步行街的天文馆,沈戎站起身,进入了备战状态,说道:“行动大家都清楚了吗?雨晴和容麟打头阵,直奔天象斋抓人,目标是天文馆祭司,一定要避免缠斗。”

  他盯着唱诵班的几个人,特意叮嘱道:“我也算指挥过你们,鉴于之前的良好合作,希望你们这次也能好好配合我。”

  坛城公园那次抓捕行动,东华军加无辜平民,一共死了二百来号人,真不是什么良好的合作。

  “就凭你也敢对我发号施令了?”雨晴一脸不服气,刚刚被撞的气还没消。

  沈戎也不恼,挑眉问道:“怎么不敢,我们现在在哪?”

  “青川让你膨胀了?”

  “是啊,这用不到精神体,比体能你俩恐怕不是我对手。诶……”见雨晴马上就要开始嘲讽,沈戎赶忙指着她,说道,“我知道,我知道,你是建校以来成人式体能分第三名。”

  雨晴哼了一声,好像在说:你知道就好。

  沈戎不紧不慢地指着自己的鼻尖,说道:“我,175级成人式冠军,建校以来体能分第二名,就比宋主席差一点。”

  丰东宁心道,怪不得宋陨愿意不计前嫌,让沈戎归顺军委,并在他24岁时委任其为异搜署九处处长,确实有真本事。他让雨晴别再斗嘴,打圆场道:

  “一切以任务为重。”

  “沈戎?”

  一个轻蔑的声音说道:“要不是我肄业了,还轮得上他拿成人式冠军?”

  在县立竞技场二层的VIP包房,陆宗域虽然被五花大绑,神情却相当淡定,还跟旁边举枪的军人闲聊天。

  “戊捌贰今天凌晨把突击小队带进青川的,他们已经去往天文馆了。”军人汇报道:“据线报,樊千九已经在调集分散在各处的樊家军去围堵赶往这里的圣地军了,但他人在哪里暂时不明。”

  原来,看守陆宗域的两个警卫员,早在樊老将军府邸时就被乙叁陆换成自己人了,这些工作都是困在青川的情报人员用几十年的时间完成的。这些人看似臣服于军方,实则没有一刻放松警惕。

  情报网内部以代号相称,人员遍布各行各业,有矿工,有厨子,有混入军方的,还有乙叁陆这种在樊家当侍者的,他们将情报一一收集,积蓄力量,在需要他们的那一天到来时,便可以派上用场。

  “他们的目标就是祭司,贺局有咱们。”在见祭司之前,陆宗域听从贺安清的指挥在竞技场设下了埋伏,他现在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说完又不忿地嘟囔道,“没想到宋陨会派沈戎这个废物来,还不如大夫。”

  “你们认识?”

  “何止认识,我肄业就是因为他。”陆宗域咬牙切齿地说,“这个王八蛋仗着An寄养在沈家,对An有非分之想,我一时冲动未经报备就跟An结合了,想想我就来气。这厮巴不得我死在这,他好把An救走,肯定没安好心。”

  “……”甲拾伍也是无语,都什么时候了,谁还有功夫管你们的三角恋啊。

  陆宗域垂眸欣赏着An的表演,问道:“都准备好了吗?”

  甲拾伍蹲下身,往他扣在背后的手里塞了一个遥控器,说道:“随时可以启动。”

  主舞台的全息短片放完了,全场鸦雀无声,台下的特别观看区里,樊松平静地抬起双手,缓慢地鼓了两下掌。

  紧接着,身后被圈在一个个观看区方阵里的观众们也开始鼓掌,一排接一排逐渐往后蔓延,很快,全场的气氛都被带动起来。

  樊松沉声说道:“小惑,现在还要我跟你回坛城复命吗?”

  他用小时候的称谓来叫郑惑,想再搏一搏对方心底或许还存留的养育之恩。

  郑惑内心是震惊的,可立场又不能使他作出让步,说道:“那您更要随我回去,历史无论如何,都不是青川脱离圣地管辖的理由,您不相信韩将军、不信易教情有可原,但您也不信我?还是说我的承诺对您来说毫无价值?”

  “我们都不是能被轻易动摇的人。”樊松意味深长地舒了口气,收起最后一丝情分,态度强硬起来,“交出月轮石,青川依旧保留自治制度,并放开青川矿的标准制定权。”

  这与郑惑的目的背道而驰,他问道:“我为什么要答应您的要求?”

  “我向你保证,青川战役的真相到此为止,青川人会守口如瓶。演出结束我就派人护送你出青川,至于这几个联邦人,随你处置。”这番话像极了当年他对韩律发下的誓言,他又道,“樊家人只要活着一天,就不会与东华联邦私下交易。”

  郑惑环视四周,问道:“在场的五万人都看到了,如何守口如瓶?”

  “难道你就地把他们都杀掉?”樊松养育了郑惑十年,自然知道他不是滥杀无辜的人,利用这些平民逼迫郑惑退一步,他软硬兼施,“青川的事务我会负责到底,一百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再守一百年又有何妨?”

  “祭司——也就是月轮会先知——您打算怎么处置?”郑惑不怒自威,道:“他藏匿福音者身份,为了拿回月轮石,利用了我的未婚妻,这笔帐要怎么算?”

  “你在青川这么多年,眉生守口如瓶,何时透露过福音者的事,而且此次浑天祭中眉生已将福音者告知他了。”樊松的视线越过郑惑,落在贺安清身上,说道:

  “你是不是也该说实话了,余念在东华联邦怎么死的?”

  “烈士。”贺安清回避了福音者的话题,面不改色地说道,“皇帝遇上了塔组织的偷袭,他为救陛下而死,不光牺牲了他一个,还有皇宫服务生十六名,全部追封为烈士,余念还被授予了和平勋章。”

  这番话实在傲慢,好像摆明告诉对方自己在撒谎,你能拿我怎么办。

  都这个时候了,眼前这位年轻的联邦皇族还能冠冕堂皇地歪曲事实,樊松作为长辈,不免为郑惑惋惜,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你、你到底看上他哪了?这衣冠禽兽,就是个鬼话连篇的大骗子。”

  郑惑不语。

  饶是樊松见多识广,也打心眼里佩服贺安清,软硬不吃根本没有心。

  “你视月轮会先知为护身符,自然是要把脏水都泼给我。”

  贺安清深知樊松将鸿门宴设在演唱会上,还公布了青川战役的真相,就是拿这几万人的命来要挟郑惑退出青川。而圣地军已然整装待发,一场血战在所难免,他必须稳住双方的情绪,只道:

  “无论是我还是余念,都只是一个帮他拿到月轮石的工具。”

  樊松咄咄逼人道:“你别东拉西扯,余念到底怎么死的?”

  “你们都觉得我是联邦军人,我就应该知道所有事,但我不知道!”

  “你信?”樊松问郑惑。

  郑惑心道贺安清纵是有千错万错,也轮不到别人来数落他,樊松也不行,他冷冷道:

  “联邦的问题您无需过问。”

  “但月轮石被他藏起来了。”樊松真想一巴掌把这个恋爱脑给打清醒。

  “樊叔,月轮石我是不会交给你的,包括祭司在内,都要随我回坛城协助调查,这关乎易教的命脉,没有商谈的余地。”

  场地里已经有要发生骚乱的迹象,观众席上的一些激进分子开始大声喊着:“真相!真相!”

  军人们竭力维持秩序,但只要有一个擦枪走火,事态就难以控制。

  只有樊松和郑惑相对而坐,好像听不到那些嘈杂的声音,他们互相都明白,所谓十五年养育之恩,在今天无可挽回地走向了终结。

  人与人的立场,由过去、地位、形势所确定,一个人即使拥有强大的十三阶精神体,在大势面前也是渺小的,是过往的经历把他们推向了兵戎相见的局面,没有人能阻止冲锋的号角。

  “郑将军,我总在想,这一天总归会来,但还是希望能晚一些,再晚一些。”樊松双手用力搓了搓,松开时,眼神已爬上疲态,他拿起雪茄狠狠抽了一口,下令道:

  “给我把郑……唔?!”

  “轰!”

  一声巨响!

  脚下的地面剧烈震动,坐都坐不稳。

  樊松一阵耳鸣,眼前好似划过了一道闪电,白茫茫一片,根本睁不开眼。

  紧接着,大风卷着尘土呼呼吹过,几张海报被卷在其中向他飞来。这一切发生在几秒内,任谁都没办法反应过来。

  周遭不断传来轰响,让人应接不暇,总算有贴身警卫员大吼一声:

  “恐袭!趴下!保护樊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