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十三阶【完结】>第20章 九爷与眉生

  天文馆的星空会客室有厚重的帘子,能隔绝嘈杂的环境。

  壁纸是暗紫色的,上面用银色涂料画有星象图,还原了旧历时的夜空。

  茶几上放着一块树根雕成的茶海,边角立了尊佛像茶宠,还摆着两杯冒烟的热茶。

  “余念死了?”樊千九颇为震惊地看着郑惑,说道,“怎么这么突然?”

  “他受佛会所托,去东华联邦执行最后一个任务,被送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具尸体。”郑惑平静地叙述道。

  樊千九怕郑惑睹物思人,把请柬塞进了沙发缝,说道:“那袁印光怎么说?”

  “除了追封烈士,没透露任何事。”郑惑翘着二郎腿,双手交叠在膝上,每一个细胞都散发着军人的威严,“我不知道他去执行什么任务,不知道被谁杀死,尸体已经腐臭溃烂,辨不出人形,是通过DNA确定的身份。”

  “他走之前也没跟你说什么?”

  郑惑回想起与余念的最后一次见面,他们共进了晚餐,余念跟他抱怨交接工作很忙,老高和小高都舍不得他去内勤组,还说忙完这阵要去看演唱会。

  那时他忙于就任的准备工作,没有仔细听,只敷衍了几句,现在想来甚是后悔,道:

  “没有,就说很快回来。”

  几句话已让樊千九的眉头紧锁。

  郑惑17岁时就孤身一人来了青川 ,直到一年前,他被韩律叫回坛城,就是因为帮他找到了匹配的向导。

  虽然不舍得他走,但樊千九知道,青川是留不住他的。这样也好,能早些结合,也是喜事。

  这马上要大婚了,竟然出了这档子事。

  郑惑自从去了坛城,就再也没回来过,这个时候回到青川,想必是与余念的死脱不开干系,樊千九喝了口茶,问道:

  “你要我怎么帮你?”

  他往茶海里扔了一张秘钥,说道:“这是我从东华联邦的特务那拿到的东西。”

  樊千九探过身,拿起来看了看,说道:“这秘钥相当于天文馆的工作证,可以出入这里任何地方,包括天象斋。我都没有,你怎么拿到的?”

  “余念的遗物。”

  其实郑惑并不确定这是余念的遗物,只是贺安清拿出来的时间点很接近,他是来诈樊千九的。

  “你怀疑我跟佛会有什么背地里的交易,跨过了你?我们认识十几年,你还不够相信我?”樊千九是个粗人,说话刚劲有力且直白,道:

  “袁印光在别人眼里是神是佛,在我眼里什么都不是,但你是我出生入死的兄弟。”

  他像个机枪一样,不停地突突道:

  “你那时候被韩律硬塞给樊家,没人知道你之前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被送来,来这里干什么。有多少官员让老头子做掉你,但樊家把你护了下来。你平时不爱理人,那些部队二代们看不惯你,合起伙把你堵在山里要揍你,后来呢?”

  “你冲过来跟我一起打,我断了两根肋骨,你断了一根腿骨,还掉了两颗牙。”郑惑道。

  那次他和樊千九两人打得浑身是血,看着很是惨烈,但当警察看到对方伤情的时候,顿时觉得他俩不惨了。二代们十几个人,除了一个坐着的,其他都躺在地上血肉模糊、不省人事,那个被他俩故意留着清醒的人,就是为了警察来之后作证的。

  樊千九握紧了茶杯,说道:“从我决定为你断腿掉牙的时候,你就比我亲兄弟还亲。”

  郑惑比樊千九小几岁,本来是圣地的委培生送入普元读书的。高三那年因“成人式惨案”没上成普元军校,只能回国,后来又被韩律托付给了青川的老部下樊松。

  他从普元一个遍地是学府的文化中心,一下子被流放到了蛮荒之地青川,心理落差是极大的,又加上被迫与贺安清分开,可谓是进入了人生最低谷。

  好在,他在这里遇上了靠谱的樊松,以及不靠谱的樊千九。

  樊老将军出身文人之家,说是满腹经纶不为过,这双手扛得起枪,也拿得起笔。他受韩律之托,可谓是尽心尽力,把郑惑这个像白纸一样的孩子培养得仪表堂堂。

  连樊松身边的人都说,他对郑惑比对亲儿子还上心。

  樊千九是樊松最小的孩子,人称九爷。

  前面有八个哥哥姐姐,妈也有好几个。只是他们都不甘于待在单调而乏味的青川,早就在外谋生,有人从商,有人从政,出去之后也很少回来,就像樊千九说的一样,他与郑惑的关系是过命的交情,比亲兄弟还近。

  尤其是在樊千九继承老将军“王位”的时候,如果是长子即位,也许不会那么坎坷,但樊千九恰恰是最小的孩子,郑惑的果敢善战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一番肃清之后,樊松退位,得到元老院承认的樊千九,名正言顺地开始管理青川,短时间内垄断了所有青川矿的渠道,还有陆续接手的医疗产业和赌场。

  郑惑回坛城前夕,见他去意已决,樊千九承诺只要他当一天将军,青川就绝不会造反独立。

  虽然郑惑相信樊千九没有反心,但青川也有青川的立场,不是能够随心所欲的地方。

  青川战役让风罩内的人们对韩律有着无法磨灭的恐惧,他在世时,无论是青川还是联邦,都乖得像只兔子。

  现在不一样,郑惑一方面要稳固后院,另一方面又要与联邦周旋,在袁印光随时可能圆寂的情况下,他肩上的负担重如千斤,一个小事没处理得当,就有可能引起严重的后果。

  茶已经凉了,郑惑却没有要动的意思,说道:“我没有怀疑你,这秘钥说明余念曾来过青川,可我却不知道。”

  樊千九叫来管理员,将秘钥置于托盘,递给对方,说道:“请祭司出来一叙。”

  管理员奉命退出会客厅,屋里又只剩他二人。

  樊千九搓了搓胡茬,说道:

  “出入青川的人,有多少用了假身份。这里没有身份登记,每个人只有一个账户。账户名可以叫张三,也可以叫李四,说不准余念就说他叫李四。问题是,佛会叫余念来青川干什么?”

  “我不知道。”郑惑如实道,“如果我想问祭司,你会同意吗?”

  “问眉生?”樊千九没有急于回答,而是在思考,他捏了捏眉心关掉平板,假笑了一下,说道:

  “见外了不是?想问就问,我这不也是过来叫他一起吃晚饭的吗,咱俩一起等。”

  郑惑见他至少口头答应了,就没再提天文馆这条线,转而说道:“东华联邦有几个人进青川了。”

  樊千九立马提高了警惕,问道:“他们怎么混进来的?”

  “有特工帮他们拿到了邀请函。”他没好意思说,特工就是他自己。

  “来了几个人,什么身份,目的是什么?”樊千九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唱诵班的四个人,春事活动后就没有出境,偷偷留在了圣地,秘钥就是从他们身上拿到的。第一,余念的死,他们应该知道些细节。第二,他们还有可能来找你谈青川矿的价格,跳过坛城直接交易。”

  樊千九冷哼一声,说道:“东华联邦的那个废物皇帝居然还动这歪门邪道的心思,倒也不是太傻。”

  “掌权的不是皇帝,而是军委。”

  “那就更可笑了,今年给坛城都供不上货了,我哪有多余的给他,这你是知道的。”樊千九话里话外透着一个重要讯息,那就是他不准备再保持以前的供给量了。

  郑惑知道自己在樊千九眼里不是说一不二的将军,还是那个一起在青川打拼的兄弟,这种认知有好处,也有坏处。

  好处自不必提,而坏处就是,樊千九会在青川矿的问题上跟他讨价还价。

  他没有急于反驳,善解人意道:“我知道九哥有难处。”

  樊千九点点头,说道:

  “这几个人要怎么处理?在这蒸发掉?”

  “不。”郑惑的心思更为缜密,说道,“我会找人盯着他们,以便找到关于余念的其他线索。”

  “按你说的办。”樊千九也想知道谁私底下跟联邦的特工勾搭上了,抓出吃里扒外的叛徒,他现在与郑惑有着共同利益。

  虽然郑惑让他先留这几个活口,但没说什么都不能做,想先发制人还不容易,他有一万种方法能先拖他们下水。

  这时,会客室的门被打开了,一个兵痞模样的警卫员进来大声报告道:

  “樊将军,祭司说今日不见!”

  他跟郑惑在这等了一中午加一下午,人家一句不见就给打发了,难免面子上挂不住,樊千九吼道:“就显你嗓门大,出去!”

  要是见得到,喊大点声不丢人,不见还喊那么大声,全青川的人都听见了,怎么这么没有眼力见儿!

  这时,管理员也到达了会客厅,毕恭毕敬地说道:“祭司阁下说,谢谢郑将军将遗失物归还。”

  没有任何解释,明摆着无可奉告。

  当着樊千九的面,郑惑不好咄咄逼人,只点点头表示接受,转而问道:

  “九哥最近也没常见祭司?”

  “你可说呢!”樊千九吐槽道,“都说一年见一回袁印光不容易,眉生可好,他要是不高兴,你跪门口十年八年也不理你。”

  “你跪过?”

  “我当然没有了!我是说别人,我看别人跪过。”樊千九义正言辞地解释道。

  “嗯。”郑惑太了解樊千九了,他一撒谎就爱重复肯定自己说的瞎话,这会儿你要再追问个是谁跪过,那就穿帮了。

  “咱们改天再来,你不是也能待些日子吗,不着急不着急。”樊千九也不知道是在宽慰谁,为了缓解尴尬,转移话题道:

  “对了,你没想过再找一个?”

  “找什么?”

  “别怪哥哥我实际,你一个哨兵,还是早点儿找个向导结合,等级越高的人越早发狂,这都是被科学家证实过的了。你又不可能像我一样,待在青川不出去,也就不会得发狂症。”

  樊千九是哨兵,只是他定居青川,抑制了精神力,会延缓发狂的时间,也许一百年,也许一百五十年,因人而异。

  郑惑摇摇头道:“我刚丧偶一个多月。”

  “头七过了就是有情有义大丈夫。”樊千九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肩膀,说道,“人各有命,既然活着,就得活好对不对?”

  郑惑心想,你也没比我活得多好。

  “你肯定觉得我也活得没多好,论这么多年跟眉生的交情,他也没请我去过天象斋。”樊千九一副了然于胸的姿态,说道,“那是因为哥哥我什么都不缺。他弄个什么浑天祭,设立好些个条条款款,主要是为了屏蔽那些想骚扰他的人。”

  郑惑心道,明明最想屏蔽的是你,又不是第一天在青川了。

  樊千九起身说道:“走,晚上我带你去一家新开的馆子,好久没回来,想不想青川美食?”

  他拍着郑惑的后背离开了星空会客厅,在走廊里意味深长得看了一眼通往三层的楼梯口。

  樊千九收敛了笑容,暗暗想该来的总会来。

  一月一次的浑天祭在青川已被神化,相传只要能让祭司在天象斋为他占星祈福,少则避灾躲祸,大部分人还能平步青云甚至达到富可敌国。

  其本质是一个幸运者选拔赛,已经沿用十几年了,具体规则倒是不复杂。

  青川是个好汉不提当年勇的地方,只看你如今会干什么、能干什么。

  这位祭司是个奇男子,十几年前来到此地,以前是干什么的无人知晓,刚来的时候在贫民窟被发现,遍体鳞伤不省人事地躺在垃圾堆里。

  幸好有个心肠好的老大妈把他救回家,虽然没钱医病,但一口吃的还是能给的。

  他身体瘦弱,又受了重伤,眼睛周围伤得最为严重,一只眼球都没了。

  如果放在燕都或者坛城,那会有警察立案调查,逮捕凶手。但青川不一样,每天因为斗殴死的人就不计其数,这种暴力事件比比皆是。本来老大妈都准备给他送终了,找个地方埋了也算积德。

  谁承想这孩子居然一天比一天好,一个礼拜前整个人还腥臭腥臭的,现在伤口结痂了,味儿没那么冲了,神志也恢复了一些,还能咿咿呀呀地出声,最主要的是,老大妈发现这孩子食量增加了。

  从一碗米汤,变成了一碗米粥,又变成了一碗稠粥。

  不管有没有感情,逐渐看着一个人从死亡线上爬回来的感觉也是振奋人心的。

  祭司在这间连窗户都没有的破房子里躺了整整3个月,有天老大妈做小时工回家,看到这孩子居然站了起来。

  老大妈一高兴,花了一整天打工挣的钱,带着他去公共澡堂搓了个澡。

  一出来可把众人都惊呆了,这人竟然眉眼生得这样好,名字也应景,叫眉生。

  金色的头发,雪白的皮肤,虽然双眼周围还留着紫红色狰狞的伤疤,但放在这张骨相极具异域风情的脸上,反而有一种瑕疵美。

  街坊邻居看到他的真容后,在脑子里编排出各种红颜祸水的故事,只有澡堂老板欲哭无泪——他洗完之后,整个池子都得重新换水了。

  唯一没有恢复的,就是视力。

  左眼眶空空,右边眼球还在,却无法聚焦,老大妈在集市上买了个廉价假眼球给他装上。假眼球是仿生的,瞳孔是比较猎奇的浅绿色,配上他自己浅灰色的眼珠,像只波斯猫。随后他将头发染成黑色,配合深邃的眼窝和高耸的鼻梁,更显奇异。

  他对老大妈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大妈,谢谢您。”

  而老大妈回他的第一句话是:“叫我大姐。”

  然后热泪盈眶地使劲儿拍了拍他后脑勺。

  让人更为震惊的不只是他的容貌,而是他那特殊的能力。

  据眉生所说,他以前学过些仰观天文、俯察地理的本事,能通晓万物之情。为感谢这些日子街坊们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所以免费占星帮熟人看手相。

  当然街坊们是不信的,只道这美男子空有一副漂亮脸蛋,什么都不会又想报答大家,就想了这么一出。

  人们也都抱着反正不要钱的心态,算算当个乐子。

  起初来了几个七大姑八大姨,其实就是想被美男子摸个手。眉生大多就是叮嘱一下注意脾胃、别上火、别与晚辈产生口角这样的话,不疼不痒的,人家还挺高兴。

  直到给个身强力壮的大哥算完,出了点状况。

  大哥从眉生那里出来之后骂骂咧咧,说这小子心术不正,非告诉他今天不能下矿。

  他不下矿哪来的钱?这是樊家直属管辖的矿,都是军事化管理,比其他野矿正规多了,天天都下去,怎么就今天得出事?

  大哥骂归骂,回到矿上,到了傍晚倒班的时候,心里也是真害怕。就找了借口,说肚子不舒服,让工友们先下去。

  等工友们在里面都干了快一个小时,也没发生什么,大哥真是气坏了,果然长得漂亮的嘴里都没实话,于是大哥换好了衣服准备进去。

  可就在这时,突然感到一阵地动山摇,大哥一下没站住就坐在了地上。

  地震了?!

  洞口随着摇晃,没几秒钟就全部坍塌,大哥本想去救人,却被堵在了外面。

  后来才知道,这次地震的震级并不高,但震源就是矿井所在的地方,几名进去的工友都被永远埋在了里面。

  大哥处理了外伤之后,连夜奔回老大妈家,搂着还在熟睡的眉生哇哇大哭,结果这事儿一传十,十传百,就传到了矿上负责人的耳朵里。

  经过几次明里暗里的试探,负责人将情况报告给了樊老将军的警卫员,再经过一番润色,终于有一天……

  樊松出现在了贫民窟。

  由警卫员把守在门口,谁都不知道二人谈了什么,总之,樊老爷子将眉生带走了。

  不久后,还按照他的规划建造了这间天文馆,地址、图纸都是让他选的,并将他奉为祭司。

  天文馆的办公室主任,正是救他的老大妈,现在人称王大姐。安保工作则是由矿山幸存的那位大哥担任,这可真是一位纯贫民窟出身的金凤凰。

  金凤凰的故事当然还没有完结,樊松将军带回眉生的消息全城皆知,又怎么能不惊动樊小将军。

  樊千九认定是老爸被狐狸精蛊惑了,提着枪来砸场子,岂料前脚进来,后脚就被老爸堵了个正着。

  诸如此类的翻车数不胜数,给樊千九气得不行,甚至翻来覆去查了好几遍周围有没有人报信儿,给幕僚折腾得苦不堪言。

  终于参谋长忍不住了,对樊千九委婉地说:“这不是眉先生说了能预知么……“

  也对啊,这不正好佐证了眉生的能力么。

  于是没有半年功夫,樊千九也服软了,都说一物降一物,老樊奈何不了小樊,来了个小眉,把樊家父子都训得服服帖帖。

  这可真是青川的一段佳话,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眉生随后创立了天文馆,自己当馆长。

  天文馆的地位在青川是特殊的,他不对樊家人和军方唯命是从,从开张大吉那天起,眉生就制定了一套一视同仁的规则。

  即浑天祭。

  他虽然想帮助更多人占星卜卦,精力却有限,那就要讲究缘分。

  观星的周期是每月一次,所以祭典也是每月一次,他会给被选中的那个人带来幸运或财富。

  可进行参选的途径分为三种,赌场、拍卖行、竞技场,分别角逐出一个备选,共三人进入天文馆的星空会客厅,眉生再亲自从三个人中选一名有缘人,相会于人人向往的天象斋。

  名额不可转让,但可自行放弃,没有选上的人也有其他丰厚的奖励。

  曾有穷困潦倒的包工头,因在竞技场胜出,又被选中,与眉生见面之后就去山里买了块地,真的一下子挖出了高浓度的青川矿,摇身一变成了矿老板。

  从里面出来的人,都变得非富即贵,也就没人深究在乌漆嘛黑的风罩里,是如何看到星象月相,再进行卜卦的了。

  甚至有传言说,正是因为眉生那只仿生眼能看到别人都看不到的风罩外的景象,才有祈福降福的本事。传得神乎其神。

  于是天文馆与半瞎馆长,变成了青川最具吸引力的彩票,人们对他的称呼也改成了祭司阁下。

  开业这么多年,三个席位中赌场的那一席是固定的,那就是樊千九,他豪掷千金,每次都能从赌场胜出。

  祭司虽然尊重老樊将军,但对樊小将军是敬而远之的,毕竟建馆之前就闹得很不愉快。

  樊千九这个人恨也直白爱也直白,整祭司的时候是真狠,开坦克撞车、拿冲锋枪突突的事儿都干过。

  可后来他自认为冰释前嫌了,还对人家产生了不合时宜的好感,追求也是相当热烈。

  送礼物送钱自不必说,还经常来天文馆捧场,只不过都被祭司屏蔽了。

  即便樊千九来堵门,祭司也不给什么好脸,甚至有时说两句就囫囵打发出去。

  当然要是祭祀心情好时,偶尔也会赏光一叙。

  时而亲近、时而疏远的关系,让两人在浑天祭上较上了劲儿。

  也不知道祭祀心里是怎么想的,跟樊千九如此暧昧,却怎么都不许他登上天象斋。

  樊小将军更执着,你越不待见我,我就偏要让你待见我。

  于是全青川最有权有势的人,竟然一次浑天祭都没被选中过,这不禁让人敬佩:祭司大人的确有着一视同仁的公平公正。

  其实樊小将军要什么有什么,已经是青川的土皇帝,真有什么一定要让祭司祈福的吗?

  “这就是爱啊!执着的爱!”

  甜仔拿着油腻的小旗子抹了把眼泪,问道:

  “我们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祭司阁下,与樊小将军的爱情童话,感动不感动?”

  半天没人回应,甜仔抬头一看,那四个人正凑在前厅大堂前,看往期中榜名单。

  “观星周期?”容麟听故事听得云里雾里,唯独对这句话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即使脑子再不灵光,他也知道星星月亮什么的,没了快两百年了,“这能看到星星和月亮?”

  “不知道。”雨晴耸耸肩,道,“反正昨天晚上没有,而且这的云层比燕都还厚。”

  甜仔插嘴道:“祭司阁下的厉害之处就是能看到已经消失的星月。”

  容麟和雨晴摆出不屑的表情,甜仔摇了摇头,败兴地说:“你们先看,我在门口等你们。”

  “是不是预知能力?”An捂着嘴低声说道,“我记得有些向导是有这个能力的,倒不稀奇。”

  “问题是这可是青川,他的精神力被抑制了,怎么可能还能用预知能力?”雨晴蹙眉看着名单,思考其中的漏洞,说道:

  “这不成立。”

  雨晴是十二阶向导,目前已知的最高等级向导,袁印光那种不算,除了精神体特别,并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技能,听说有治愈能力,但谁都没考证过。圣地为了面子,说他是一百阶都全凭一张嘴。

  她本身是海错系精神体,还是幻物种,异能人中已是数一数二,但也没有预知能力。

  容麟从没听说过这些事,问雨晴:“那有预知能力的向导是不是很强大?比你还强?”

  雨晴白了他一眼,这人问的问题永远那么欠揍。

  容麟又道:“如果比雨晴还强,是不是不受青川矿的干扰?”

  “没有异能人可以不受青川矿干扰。”雨晴否定道。

  An若有所思:“但除了用精神力,没有其他说得通的预知方法。”

  贺安清看着他,道:“预知能力让我想到一个人。”

  “你是说月轮会的先知?确实这一点是吻合的,但也只有这一点。”An对此没有下定论,问道,“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贺安清没有回话,依旧在专心看着名册,一篇篇的往前翻,逐一看名字。

  每页记录着那一轮的备选三席,以及对应的入选途径,上面用红笔勾出被馆长选中的人。其中凡是赌场胜出者一栏,都写着樊千九的名字,就算没有他,那一席也是空缺的。只是从来没有勾中过,看来祭司是真的很不想给樊小将军占星卜卦,而樊小将军也是真的死皮赖脸想得到这份祈福。

  一连翻了近半年的记录,都没什么特别,就在下一页呈现在眼前时,他突然看到了一个特别的名字。

  “念惑”两个字赫然出现,旁边标注是拍卖会渠道来的,这个假名是谁,再清楚不过。

  唱诵班凑过来,都看到了他手指的地方,An喃喃道:“真的来过。”

  也就是说,余念在去东华联邦执行任务之前是见过祭司的,贺安清说道:

  “我们得见见这位祭司阁下。”

  “现在强行冲上去见吗?”雨晴忍不住吐槽,她看着前厅,通往院落的大门紧锁,连进入主院都很难。但要按常规手段,她更不觉得在七天之内几个外来人能顺利进入备选三席。

  贺安清见周围没人盯着,这落后的荒蛮之地摄像头也少,眼疾手快撕下了那页纸,说道:“余念一个外来人,为什么运气这么好,能顺利见到祭司?”

  几个人都默契地用身体挡住了他的不法行为,容麟说道:“带了足够多的钱,拍卖下来了呗。”

  An又自责地低下了头,如果陆宗域在,他们肯定没有这么被动。

  “不止是钱。”雨晴说道,“备选为三席,他怎么能确定自己一定被选中?”

  “他们三席都占了,那个特务小队正好三个人,看这两个名字。”贺安清将名单摊开,四人凑到一起看,那一次赌场也少有地不是樊千九而是一个叫大东的人,竞技场胜出的名字是小文。大东可能就是高栋,而小文更好猜,明显是高小文。

  他叠好纸塞进裤兜,说道:“所以我们也要占三席才行。”

  甜仔挥了挥小旗,说道:“贺老师,咱们集合了,下一站我们去吃午饭,旁边就是一家老字号青川菜馆,始建于一百六十年前,拿手菜是……”

  “走。”贺安清打断了他没完没了的机械式介绍,转身说道:

  “顺便帮我们讲讲,如何成为备选三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