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十三阶【完结】>第12章 新成员

  “啊——啊——啊——哆、咪……”

  “重唱。”An停下了演奏,拿着琴弓在空中划了个无限的符号,说道,“我给你打拍子,你跟着拍子唱。”

  唱诵班的隔音室里,An坐在椅子上扶着大提琴,容麟站在正中央练嗓子,贺安清则靠在角落里看着通讯器。

  容麟瞥了他一眼,清清嗓子继续唱:“啊——哆——啊——啊——”

  “停。”An指着面前的全息乐谱说道,“你这里提前了,上一次还是对的,这次就错了,你的音准问题就算不能很快改善,但至少每一个音节先唱对。”

  “我每年都这么唱的,就你说我不行。”容麟委屈地看着房间一角,只可惜贺安清在专注地当低头族,气得他用力一挥手,全息乐谱瞬间被推到了贺安清的眼前。

  An其实心里对这两人很是佩服。

  一是佩服容麟,唱了三四年圣歌,居然还能唱错,最绝的是每次唱错的地方都不一样,可谓是鬼斧神工。

  二是佩服贺安清,在如此难以忍受的噪音污染下,居然还能旁若无人地玩一小时通讯器,局长就是局长,有定力。

  淡定的贺局被全息亮光打扰,抬头见两人僵在那,放下通讯器,抠出耳朵里的耳塞,问道:

  “怎么不练了?”

  An:“……”

  “……”容麟气鼓鼓走过去,指着An告状道,“你哪找的这个野鸡老师,这么多年都没人觉得我唱得不行,就他事儿多,居然说我走音,我走音吗?”

  贺安清已经懒得吐槽他连现在最火的An1225都不认识,叹了口气对An说道:“明天咱们就启程去圣地了,他还有救吗?”

  An中肯地摇了摇头,容麟的乐感谁都拯救不了。

  “没事,以前都给他发的假麦,上台凑个数就行。”贺安清本身也没抱太大希望。

  容麟的表情如遭晴天霹雳,看来是真的不知道自己这几年卖力表演却没出过声。

  An则一脸了然,点了点头。

  “你先出去吃午饭,食堂要关门了。”贺安清打发容麟离开。

  容麟愤愤不平地出去了,An则识趣地留了下来,卸下尾柱,把大提琴装回箱子里,说道:“陆宗域还在圣地,春事活动时就会归队了。”

  贺安清还没有见过An的这位哨兵陆宗域,据国安部下发的资料显示,陆宗域等级是十二级,精神体是异常罕见的珊瑚,至少他从未在实战中见过。

  而眼前的国安部下派情报员,从外表上看就有着无数谜团。但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道理贺安清明白,即使是宋陨安插进来的人,他也要有个最基本的了解,并确认他们一致对外的立场。

  圣地于东华联邦而言是神秘的,首先它依旧沿用古老的国家体制。袁印光不光是佛会会长,还有着绝对的行政权力,军部也受佛会管理。

  韩律去世后这一年里,将军的职位一直空着,被传的几个候选人有陆军少将、外交部部长,甚至是坛城市长,但都悬而未决。

  三个月前,圣地公开了春事活动细则,但与会人选高度保密,直到他从宋陨口中得知新任将军将在此次活动中亮相,这些猜测终将化为现实。

  这两个情报人员如果好好加以利用,也许确实能帮他更快了解新任将军,以及追寻一无所知的福音者的踪迹。

  “你为什么跟An1225长得一样?”贺安清用全息调出了这个虚拟歌手的资料,推到他与An之间。

  An故意站起来走到全息影像的后面,脸部与An1225完全重叠了,他说道:“Nebula Entertainment是推出An1225的娱乐公司,他们还有一个project专做线下活动。让真人扮演An1225进行全国巡演,虽然公司注册地在普元,但联邦的巡演场次是最多的,圣地也有安排,大概一年总共会有几百场。”

  “几百场?”贺安清只是偶尔听听他的歌放松精神,但真不知道他能衍生出这么多旁支产业,而且几百场也太多了,平均一天一两场,就靠眼前这个瘦弱的向导?

  An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释道:“我们公司有好几个负责线下演出的艺人,无论是身高身材长相都跟我一模一样,所以能同时在多地演出。而且不仅仅是演唱会,还有舞台剧,电影电视,An1225是一个巨星IP,我们都是服务于这个IP的工作人员。”

  “所以你打掩护的职业是歌手?”

  “确切地说,是虚拟偶像的实体版。”An关掉了全息,站在隔音房正中,他虽然身量不高,但比例很好,腿长臀翘,最主要是这张脸毫无瑕疵,美得那么不真实,他说道,

  “我们是按照地区分工,我的演出区域是圣地,大多数表演是被三军总部邀请的,自然得到的情报是最快最准确的。”

  “你将情报共享给我的线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贺安清当面确认道。

  “近半年都是,确切地说,从半年前开始,你的线人就成为了我的下属。”An大方承认道,“至于余念的等级判断出了差错,不是我们故意放假消息,陆宗域还在核实中。造成了那么严重的后果,我也很自责。”

  贺安清是没看出他自责,只是现在调查结果还没出来,他也不好上来就先让新人背锅,转而问道:“圣地马上要任命的将军是谁,确定是十三阶?精神体是什么?”

  “具体的情报还未知,圣地人都说他是十三阶,我们也没有跟他正面接触过,这个人就像凭空出现一样,没有一丁点存在过的痕迹。”An继续道:

  “那天沈戎送尸体去圣地,说是在航站楼里看到了一个人,连陆军少将都得对他行礼,很是尊敬的样子,很有可能就是新任将军。”

  这说了跟没说一样,还是不知道此人从哪来、什么背景。

  贺安清心想算了,明天就启程去圣地了,到时候再看看这个还没正式上任、就掀起两国紧张局势的将军是什么货色,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有一招能治这将军。

  他有些好奇An怎么会提到这个熟悉的名字,问道:“你认识沈戎?”

  “嗯。”An眨了眨眼睛,简短道,“我们都是普元人。”

  宋陨上台后,军委进了不少普元人,他重用一些同乡也无可厚非。贺安清并未因父皇的死而迁怒于所有普元人的身上,只是在军委,普元人的身份就象征着是宋陨的嫡系。他没再多问,例行给新人打气,道:

  “你和陆宗域是我们唱诵班唯一结合的外勤人员,我很期待你们出任务的表现。”

  他打开门走后,An朝他的背影行了个军礼。

  唱诵班在准备大部队去坛城的物品,还要跟宫里的后勤部进行联络,为确保万无一失,今天就要把所有东西运上飞机。

  贺安清去往附楼,这些天一个意外接一个意外,让他心力交瘁,才想起来出任务当天还有个重要线索没有调查,便来找丰东宁。

  “秘钥解开了吗?”贺安清坐在医务室,喝着丰东宁给他冲的安神茶。

  说的正是他们在高小文身上发现的那枚秘钥卡,而且这个收获没有上报国安部。

  丰东宁从抽屉里拿出电子卡片,说道:“解开了,是一个天象观测文件,记录着各种星座以及月亮的位置和轨道,还有黄道星宿这种区域概念,非常普通。”

  天象观测已经没人研究了,主要因为风罩的阻挡,根本观测不到,目前现存的资料全部是旧历时期的记录。

  贺安清看着秘钥,不解道:“你是说他们一路翻山越岭来到燕都,费那么大劲儿翻进皇宫,就从文渊阁里拷贝了一份天象文件?”

  “不,天象文件并不是从文渊阁内部系统里拷贝的,系统里的要比这个详细很多,星系的构成,天象理论的变迁,甚至每一颗彗星陨落的时间都有记载。”丰东宁补充道,“而秘钥里的这一份,随便在网络上都能下载到。”

  “派了三个人来,进去转一圈什么都没干就出来了,那白天老老实实买票参观不好吗?”这不合逻辑。

  丰东宁从桌上提起一枚吊坠晃了晃,说道:“他们从文渊阁偷走的东西,是这个。”

  贺安清都没注意到这个晶石,他接过来转了一圈,这是一块雕刻成满月形状的钻石。他在整理父皇去世的文件时,见过这个东西,说道:

  “月轮会的法器月轮石。”

  说起月轮会,这是曾存在于普元的一个组织,听说是易教的分支,也以满月为象征。此组织较为隐秘,成员都是有权势有财富的学院中人,他们将价值连城的钻石雕刻成月轮石的形状,成为进入这个组织的敲门砖。

  但早在“成人式惨案”后,就被判定为邪教了。

  “文渊阁为什么会有月轮石?”丰东宁直觉贺安清一定知道些什么。

  “成人式惨案导致我父皇殉国,军委出兵歼灭普元的塔组织,当时缴获了一些资料和物品。调查结束后,这些东西也堆在了文渊阁里。”贺安清摩挲着那块钻石,说道,“宋陨手里的经文大概也是从那里拿的,这不奇怪。“

  丰东宁若有所思道:“这法器真没有什么特别?”

  “能有什么……”贺安清突然感觉指腹有些发热,他盯着这枚月轮石,透明的质地,里面有少许杂质。那些杂质好像悬浮在中心,像浮游生物一般,在动?!

  贺安清拿近了观察——没错,在动!

  他想告诉丰东宁这个发现,但一抬头就看到屋子里的桌子椅子沙发书柜都悬浮在了空中。手中的月轮石越来越烫,精神颗粒从后颈飘散出来,附着在家具上。

  “安清……”

  呼唤他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是那么的不真实。

  四面墙壁扭曲起来,天旋地转,他好像陷入了泥潭无法动弹。

  “贺……安清。”那声音由远及近。

  泥潭深处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散发着炙热的温度,他能感受到对方传导来的力量,将他一点点拖进去。

  他只得用力将脸向上抬,但泥浆染黑了他白皙的皮肤,就在马上要没过嘴巴的时候,突然胳膊上一疼。

  “贺安清!”丰东宁拽着他大声道。

  “什么?”他这才缓过来,定睛一看月轮石,就是块普通钻石。

  丰东宁有些担心,大手抚上他的额头,柔声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最近太累了?”

  他回过神,看到台灯炸了,碎成了渣,桌上的文件也乱飞一地,原来是刚刚触发了精神力。

  “我没事。”他面色有些苍白,拉下丰东宁的手,捏起月轮石,说道,“这一颗确实有点奇怪,因为它只有一半。”

  “一半?”月轮石很圆,不像被损毁过的。

  贺安清解释道:“真正的法器要厚得多,这一颗被从中间片开了。”

  月轮石不分正反面,都是呈现弧形起伏状,但这一颗其中一面是平的,也就是缺失了一半。只是这依旧不能证明它有什么特别,值得牺牲三条人命去换。

  丰东宁不再纠结月轮石本身,而是月轮石的去向,道:“特勤小队要把这个‘情报’送去哪?”

  “除了坛城还能有哪?”

  “你用过这么古老的电子产品吗?”丰东宁指着秘钥说道。

  何止没用过,见都没见过,贺安清道:“这东西在我出生前就没有了,而且他们都是异能人,任何资料都可以记在精神图景里,何必多此一举。”

  卡片式秘钥至少有几十年没人用过了。

  “我在想,也许他们是要送去一个还在用这种老式电子产品的地方。”

  “哪有这种地方,现在连吃不上水果的圣地偏远山区都用全息秘钥了。”贺安清实在想不出来有哪里能满足这个要求。

  丰东宁又道:“我还怀疑星象图只是第一层秘钥,只要找到能链接它的终端机进行解码,就能确认还有没有其他加密内容。”

  贺安清被这个线索难住了,他上哪找老古董去。

  老古董……等等,他灵机一动,想起来:“典当行或者老旧物件收藏店。”

  “打听城里所有做古董电子生意的店铺,确实是个好主意。”丰东宁点头道,“我让技术部扫描一个影像出来。”

  “直接发给An。”贺安清早已有了人选,说道,“我会安排他负责。”

  既然内容毫无线索,那只能从硬件查起,即使无异于大海捞针,也总归要试试,这两样东西一定与福音者有关。

  贺安清将月轮石和秘钥揣进兜里由自己保管,丰东宁则坐在桌前输入秘钥全息影像。

  这个人连续几日不眠不休地工作,小臂上的伤还没完全好。他觉得丰东宁这些天跟着他过于辛苦,便走过去双手放到他太阳穴上,让暖流缓缓涌出。

  “舒服吗?”他侧身站进了丰东宁的两腿之间。

  “嗯。”丰东宁的手轻轻搭在他的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问道,“军委新派来的这两个人是结合过的?”

  “资料显示是在普元附中的时候私自结合的,后来被学校开除学籍了。”贺安清见过这些套路,说道,“可能是军委故意这么做,好掩护情报员的身份。”

  但这无从考证,情报员的详细信息只有军委主席和国安部部长才有权限查看,其他人只能看到简历上中规中矩的经历,而这些都是伪造的。

  “你有没有想过结合?”

  丰东宁的问题让他不得不正视一个无法回避的事实。

  贺家与丰家是整个联邦最悠久的两个家族,丰东宁的奶奶丰帆是一名高阶向导,也是建国后第一位军委主席,是她建立了风罩内的秩序,到现在联邦都在尊崇她的理念前进。丰东宁的父亲倒是很不起眼,是个普通人,也没有从军。

  丰帆是一位有学识有远见的女性,在她卸任时,军委大部分人都建议她推选独孙丰东宁来接任主席。但丰帆的天平没有偏向血缘关系,也许是早就认清了丰东宁的性子太过善良,她推选了出身于普元、并毕业于普元军校的宋陨参选军委主席。他杀伐果断的个性,还有无比强悍的十三阶精神体,都为他赢得了压倒性的票数。

  丰家的势力依旧在军委中占据不少席位,他们对丰东宁言听计从,所以早几年皇帝就提过,让他跟丰东宁联姻。

  两人形影不离,有感情基础,他又在18岁时进化成了向导,这简直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在普元求学的时期,贺安清目睹过许多次丰东宁对他产生结合热,他的皇帝弟弟也不止一次苦口婆心劝他,只有丰家才具备守护皇族的势力,免得宋陨得寸进尺。

  贺平晏的那套说辞,他都能背下来。

  “我知道你爱的是别人,你为了他在疗养院关了半年,出来就拥有了精神体,变成了异能人。所以你应该明白,异能人之间的爱恋又是另一码事。你与丰东宁结合了,就会忘记以前无疾而终的感情,并爱上你的哨兵,这是无法抗拒的本能,所以为什么不给自己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为什么呢?他知道有条布满鲜花的康庄大道能通往幸福,却依旧选择了这条狭窄陡峭的荆棘之路,守着那些别人碰不得的记忆来折磨自己。

  于是他一直拖着,就拖到了现在。

  “我?”贺安清放下手,敷衍地说道,“还太早了。”

  “你今年33岁了。”丰东宁紧紧环着他,抬头说道。

  “我50岁再考虑。”

  “50?那我可能已经发疯而死了。”

  贺安清看着丰东宁真诚的表情,想起这个人已经好几年都没在他面前流过鼻血了,想必是有定期定量在注射抑制剂。结合热可以抑制,情愫是抑制不了的,他心里有阵内疚袭来,说道:

  “东宁……”

  “嘘。”丰东宁抬起手抚摸着他的脸颊,温柔道,“我想我这辈子,除了你以外,无法跟别人结合了。”

  说不感动是假的,丰东宁从小就护着他,对他是一等一的好,要不是十几岁时碰上了那个人,他会顺理成章地爱上丰东宁。他抚上那只手背,垂眸说道:

  “春事活动回来,我会好好考虑我们的事。”

  无论是丰东宁直白的追求,还是容麟那懵懂单纯的爱慕,等春事活动结束后,他都会妥当处理。

  贺安清从丰东宁办公室出来,看见雨晴靠墙蹲在门口的走廊上给洋娃娃梳头,他问道:

  “容麟呢?”

  雨晴没抬头,说道:“从隔音室出来就早退了,后勤部还在找他核对活动装备呢,打电话也不接。”

  贺安清叹了口气,估计他是早上受打击了,又问道:“你找丰医生有事?”

  “也没什么事,那边搬东西太吵了,附楼安静点。”雨晴给洋娃娃系了一个蝴蝶结,漫不经心地说道。

  就算闲着也不去帮忙,贺安清无力吐槽,嘱咐道:“你要没事就带An熟悉一下工作环境,他刚来,很多手续都还没办,后勤现在没人顾得上他,尤其是活动流程跟他对一下,听到没?”

  雨晴不情愿地“哦”了一声。

  看着贺安清离去的背影,雨晴掰断了洋娃娃的一只胳膊,喃喃道:“傻瓜丰医生,他根本不爱你。”

  一批新的实习生沿着红墙绿瓦进入了皇宫大门,正值黄昏,整个燕都被染成了灰蒙蒙的一片。

  王总管给坐在接待处的一排排年轻男女们发放了工作服,一边发一边说道:

  “你们在管理学院都学过了,也是经过了三番五次的筛选才站在这的,很多专业上的知识我不必再提,但有几项我不得不强调,请各位熟记于心。”

  几个略显稚嫩的实习生抖开浅灰色衬袍嬉笑打闹,王总管在每人后脑勺拍了一巴掌,说道:

  “第一,保持安静,陛下最讨厌吵闹。”

  实习生们都纷纷闭上了嘴,憋着笑互相看了看,王总管吩咐宫人发放“实习合同”与“皇宫保密协议”,继续道:

  “第二,勤勤恳恳工作,不嚼口舌。你们好好看看协议内容,一共十三个地方需要签署,都数好了。”

  实习合同上写着半年实习期,通过后签三年到十年不等,保密协议有小指长度那么厚,任谁都没耐心仔细读一遍,有人在下面窃窃私语互通薪金待遇。

  王总管拍了拍手,提醒道:“我第一条说什么来的?”

  下面顿时安静了不少,王总管又道:“第三,除打扫时段,倦勤斋不许私自进入。尤其是陛下在的时候,贴身宫人都是已转正并具备三年以上经验的,比你们更有应变能力,就算有人找你们替班也不可答应,记住了吗?”

  “我们都能转正吗?”

  “实习期能休假吗?”

  “年末有没有奖金?”

  此起彼伏的提问声又响起来,十几二十岁的孩子们,好奇心强不容易管。

  王总管淡定道:“这些合同上都黑纸白字写着,至于能不能转正,就看各位表现了,理论上转正率是百分之七十,那么有可能你旁边的人转正了,你就没有机会了。”

  实习生们面面相觑,王总管一句话就把立场翻转了,让下面这些看似站在同一战线的人产生了隔阂。

  王总管得意地看着鸦雀无声的孩子们,问道:“还有什么问题?”

  “新闻播报上说我们有十几个宫人在陛下遇袭事件中牺牲,就是倦勤斋的服务生?”一个眉目清秀的男孩问道。

  “你叫什么?”

  “七彩。”

  见王总管皱皱眉,他说道:“我哥叫三彩,我姐叫五彩,我叫七彩。”

  王总管摆摆手示意这不重要,说道:“所以不让你们去倦勤斋是为了你们好。”

  “为保护陛下而牺牲是无上的光荣。”七彩大声说道。

  王总管走过来,看着那双纯净清澈的眼睛,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但愿如此。”

  近些年,倦勤斋变成了一个经常屏退宫人的地方。

  宋陨在时,自是不必说,就算他不在的时候,皇帝也经常一个人坐在窗边,不让人服侍,也不让人靠近,孤零零看着远处的天空,那里除了风罩形成的扭曲景象再无其他。

  飞往坛城的前一天,宋陨靠坐在硬榻上,拿着那本易教经文看。

  贺平晏穿着半透明的金色内衬,走到他身边,抽出了经文,说道:“这页你已经看了三个星期了。”

  “明天就是春事活动,我建议你也看看。”笔挺的军装也掩饰不住他勃发的肌肉,宋陨身型显得尤为强悍,说话也具有压迫感。

  贺平晏垂眸扫了一眼上面的字,念道:“三目印月?”

  宋陨好声好气地解释道:“据经文预测,三次月圆之时,风罩就会打开,事实上青川战役时已经出现过一次了。”

  贺平晏冷哼一声,道:“你相信?你见过?”

  “我……”宋陨若有所思,没有将话说完。

  “每年我们为了一点点青川矿,用最低廉的价格给他们粮食、物资,甚至是劳力,仅仅是因为尊重信仰才向圣地朝拜吗?别自欺欺人了。”贺平晏将经文扔在地上,光着脚踢到一旁,说道,“在袁印光面前,我就是个乞丐。”

  宋陨直起腰背,一字一句道:“你是东华联邦的皇帝。”

  “那令人恶心的佛像,袁印光伪善的嘴脸都让我窒息。你的鲛鲨那么强,为什么我和我的国家要对那个骗子卑躬屈膝?!”

  丰帆签署停战条约是因为当时东华联邦没有十三阶哨兵,以至于忌惮韩律的力量。但现在不同,韩律死了,宋陨是现存的唯一一个十三阶哨兵,立场早该扭转了。

  他讨厌春事活动,甚至是恨,让一国之君在众目睽睽下卑谄足恭,皇室尊严荡然无存。

  宋陨知道贺平晏的性子并没有外表那样软弱可欺,甚至存有着抗争的心思,但这都不重要,皇帝在他的保护下生存,所受的委屈早晚会讨要回来。现在他对圣地新任将军一无所知,还没到宣战的时机。

  “你把寝宫的宫人调过来了?”宋陨顺势一把拉贺平晏入怀,说道,“取悦于我让你心存这么深的怨念,杀了十几个人才解气?”

  “人是我杀的,你废了我?”贺平晏蹭着他,毫无悔意道,“反正你喜欢的是这身黄袍,谁穿不都一样……啊!”

  宋陨一翻身把他按在了硬榻上,钳住两只手腕放于头顶,冷冷道:

  “你知道就好。”

  “可惜皇帝只能是普通人,没办法安抚你那只丑陋的鲛鲨。”贺平晏胸口起伏,喉结微动,在不自知时已让身上的男人充满了怒意。

  宋陨扯破了他身上的纱罗,每一次都带有着强迫的意味,动作粗暴,让他疼让他喊,那叫声大概是让宋陨最为兴奋的药剂。

  “干向导的哨兵有千千万,能干皇帝的哨兵却只有我一个,我要向导有什么用?”宋陨的动作没有任何准备,他疼得推翻了矮桌,熏香、茶具、经书凌乱地倒在地上。

  “啊……没有向导你会疯……不要……”贺平晏一只手挣脱开,使劲往旁边伸,摸到一个铜质香炉,抓起来用力砸着宋陨的后背,喊道,“说不定你已经疯了!疼!……疯子!”

  贺平晏都打累了,宋陨那坚硬如铁的背脊却毫无损伤,他把香炉扔得老远,边哭边说道:

  “我把所有都给你了,我什么都听你的!你让我去朝拜,我去了,你让我跟他们交易,我做了。除了我哥我还能爱谁?我也想爱你,可你从来都不信!”

  宋陨像是要把他捏碎,掐着他的脸说道:“明天一早启程,是你不想睡的。”

  倦勤斋后墙之下站着一个瘦弱的皇宫实习生,手里拿着一捧白菊,从头到尾听完了里面的对话。

  七彩是抱着崇拜的心情,自行来到倦勤斋纪念牺牲的烈士的。

  白菊散落了一地,七彩用生平最快的速度跑离了倦勤斋,实习第一天,他就为自己招来了杀身之祸。

  转天,天刚蒙蒙亮,一队黑色公务车驶离皇宫,飞速通过中央大道,开往燕都机场。

  谁也不知道,这次春事活动在未来的史书上被记载为——最后的朝拜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