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铮!”璇玑在半空停住,沈砚枝往后退了半步,双指夹住剑尖,咳出一口血:“好了,师尊认输。从今日起,阿墨就是清玄宗唯一的弟子了。”

  沈砚枝白发都被鲜血染红了一半,胸口的血洞还在不要命似的冒血,墨惊堂艰难地回过神,单膝跪地:“弟子墨卒,拜见……师尊。”

  师尊两个字出口的时候,他莫名其妙眼眶一阵发热。

  这阵泪意不是为他自己,更不是为沈砚枝,而是为上一世那个已经死去的墨惊堂。

  那个卑微窝囊了一辈子,死到临头都执迷不悟的墨惊堂。

  他现在或许杀不了沈砚枝,但他相信,只要是人,就一定有弱点。

  他总能找到的。

  他墨惊堂受过的罪——千夫所指,沦为笑柄,爱而不得,灵根俱碎,被心上人夺命诛心,这种种,他全部会悉数奉还。

  “咳咳咳!”

  思绪被一阵呛咳打断,墨惊堂回神时,已跟着沈砚枝离开擂台,眼前是一处四四方方的院落。

  沈砚枝的院落干净素雅,从里面迎出一人,红衣乌发,笑意温润。

  这是上辈子唯一一个会对墨惊堂好的哑巴师兄。

  墨惊堂嗓子紧了紧,一句师兄就要脱口而出,沈砚枝道:“这是留尘,你前任师兄。”

  留尘笑着冲他打招呼,墨惊堂看向沈砚枝:“为何是前任?”

  方才他便觉得奇怪了,沈砚枝厌恶墨惊堂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搞连坐,把留尘几人都逐出师门呢?

  沈砚枝没答,掩唇道:“你们先在屋内待上片刻,我还有点杂事,去去就回。”

  沈砚枝推门而出,脚步略有踉跄。

  地上残留的血迹被他用法术遮了去。

  墨惊堂不甚在意,沈砚枝走了正合他意,他和留尘在屋内待了会儿,从留尘的手势中大致得知,自从墨惊堂死后,沈砚枝便常年闭关,不常回清玄宗,也把座下弟子全部逐出了山门。

  他座下总的三名弟子,留尘,步行歌,和步凭雍,步行歌和步凭雍一个是太子,一个是皇子,被逐出师门后便下了山回了国。

  于是清玄宗内便只剩下留尘一人。

  墨惊堂十分同情留尘,和沈砚枝这个死人脸朝夕相处了上百年,居然没把人憋坏。

  两人没能在室内待多久,突地听闻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两人出门,只见药玄门仙尊怜青从厨房里骂骂咧咧地退出来,还十分不友好地瞪了墨惊堂一眼,拂袖而去!

  墨惊堂和留尘进了厨房,两人皆是一脸惊诧:“师尊……你做什么?”

  沈砚枝单手擒着一只白白胖胖的萝卜,袖口半撩,正在给萝卜削皮,冷然道:“做饭。”

  墨惊堂怔住:“你需要吃饭?”

  修仙之人,修炼到沈砚枝这种境界,早就辟谷了,喝风吃烟就能活,哪还需要洗手作羹汤。

  墨惊堂当沈砚枝闲得没事干,沈砚枝突然道:“我不吃,给你做。”

  墨惊堂哑口无言,留尘涮了涮手准备帮沈砚枝,被沈砚枝阻止道:“不用,去一边等着,我一人便好。”

  整个厨房里全是血腥气和药气,沈砚枝身上的黑袍似乎换过了,但银白发梢的血色依然扎眼。

  他一人在案前忙活了半天,总算大功告成,做好了两碗无色无味的白萝卜粥,递到了两人面前。

  墨惊堂和留尘同步端起那碗粥,墨惊堂先喝了一口,眉头微皱,反手便掀了留尘手中那一碗:“师兄,别喝。”

  莹润的瓷碗被打落,冒着热气的粥洒了一地,少许溅在了沈砚枝的黑靴上。

  沈砚枝微微怔忪:“味道不好吗?我重做。”

  墨惊堂讪笑一声:“味道还行,不过师尊的血好像滴进去了,不太干净。我还是带师兄去山下的茶楼用膳吧。”

  沈砚枝垂眸,说了声“好”,转身欲去给墨惊堂拿银钱,眼前突然黑了一瞬,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墨惊堂已拉着留尘走了。

  喉间一阵腥甜,沈砚枝半扶着灶台,呕了满手的血,支撑不住似的跪了下去。

  怜青说,他是木头变的,虽然会流血,会痛会死,但他没有心,没有五脏,自然也没有情,心疼更是无稽之谈。

  沈砚枝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木头变的,他只想知道,怜青错了,他分明很疼。

  ——

  墨惊堂再回清玄宗的时候,院落内一片死寂。

  留尘在半道上被一地玄宗的人叫走了,于是只剩他一人。

  他上辈子睡的是最角落的那间小小厢房,墨惊堂摸黑过去,推开门,屋内漆黑一片,他正要点灯,突然听到一阵清浅的呼吸。

  墨惊堂借着月色往窗边一瞧,那张窄小的床上正卧着一人,雪白的长发披散,双手交叠,睡姿极为端正,却不甚安稳。

  墨惊堂屏息凝神,掌灯靠近沈砚枝,轻唤道:“师尊?”

  无人响应。

  墨惊堂松了口气,心道沈砚枝自己送上门来了,于是开始满屋寻找杀人利器。

  他找了半天没找到,正准备去厨房抽把菜刀了结这恩怨,手腕突然被人抓住了。

  这一抓力道奇大,墨惊堂站立不稳,直直地便朝沈砚枝压去,还好他用小臂撑住了。

  墨惊堂的鼻尖距离沈砚枝不到一厘,望着身下的人,突然生出了一种不真切之感,某些刻意淡忘的回忆汹涌而来,激得墨惊堂一阵口干舌燥。

  他狠狠抽了抽嘴角,在心里骂沈砚枝一个男的,怎么长得比女人还勾人。

  上辈子自己的处男之身便折在了这人身上,而且还得了个翻脸不认人的下场,墨惊堂越想越气,沈砚枝的呼吸烫在他脸上,更是心烦意乱。

  墨惊堂抽身要走,身下的人突然发出一声难耐的呻吟,红得不自然的舌尖勾住了墨惊堂的发梢:“别走,阿墨,别走,师尊错了。”

  墨惊堂被他喊得一阵燥热,见沈砚枝依然双眸禁闭,他顿时心念倒转,欺身掐住了沈砚枝下巴,笑道:“做梦都在演戏?师尊可真敬业。”

  沈砚枝在梦中得到了回应,更不想要那人走了,玄黑禁欲的衣袖滑落,露出一截玉臂,他伸手搂住墨惊堂,眼角湿润泛红:“阿墨,疼……”

  两人突然挨得很近,沈砚枝细细的喘息拂在耳畔,撩得人心痒难耐,墨惊堂一阵烦躁,突然凑近沈砚枝唇畔,听着那人的呻吟,问他:“师尊很疼吗?哪里疼?”

  沈砚枝不答,墨惊堂突然上手,褪了他的衣衫,手指重重按在沈砚枝心头的伤口上:“师尊,可是心疼?”

  沈砚枝的皮肤细细腻腻,心口那块却狰狞得可怕,墨惊堂见他这样都不醒,恶劣地笑了一下:“师尊可真是,不设防啊。”

  刷地一声,领口大敞,沈砚枝从腰肢往下全部裸露,他屈了屈腿,受不住似的朝暖源靠近,裸露的苍白肌肤和墨惊堂贴得严丝合缝。

  墨惊堂怔住,好像还真有点怀念这人外冷内热的身躯,他掰开沈砚枝的腿,带着薄茧的手轻轻一掐,便在那人腿根掐出浅淡的红痕,墨惊堂一笑,看向沈砚枝眼角的泪花:真像受了什么不得了的虐待似的。

  他将沈砚枝扶起,指尖研着他雪白的发丝,抚过他劲瘦的脊背和腿弯,听着沈砚枝忍痛的喘息,闷声道:“师尊,可是你来招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