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宿舍, 褚钰就跑楼道里给姥爷打电话。
等待了快半分钟,姥爷那边才缓缓接起,接通后姥爷却迟迟没有说话。
褚钰深吸一口气, 喊道:“姥爷。”
“哎, ”姥爷应下, “小钰怎么突然打电话来呀。”
褚钰能听到姥爷说话的声音口齿不清, 更加笃定心中的猜想,他咬了咬唇,直接问道:“姥爷, 你是不是前段时间中风了?”
电话那头明显停顿了一下。
随之而来是老人的骂声:“褚勤这个没用的小子。”
果然,姥爷和褚勤一起瞒着他。
褚钰鼻尖一酸, 道:“姥爷,你怎么不告诉我呀。”
“褚勤说你快考试啦,我怕你又要跑一趟回来, 都是小毛病,我到县医院都治好啦。”姥爷含含糊糊地说道。
治好了……
这句看似乐观的话,深深地刺痛了褚钰,扎到了他最柔软的地方。
面对着这样一个瞒着他的老人, 他又自责又难过,说出口就变成了埋怨:“姥爷啊, 我就是学医的,你为什么不问问我呢?”
“不是说了吗, 小毛病……”姥爷还没说完, 就被褚钰打断了。
“这是很严重的!”褚钰忍不住对着电话那头吼出了声。
姥爷吓得倒吸一口气,也不敢吱声了, 跟褚勤隐瞒的时候一模一样。
良久,老人才小心地开口, 说道:“褚钰呀,我、我瞒着你,是姥爷不对……”
褚钰使劲儿搓了搓鼻子,忍住喉咙的酸涩,问道:“那你现在怎么样了?吃药了吗?还好吗?”
“还好,”姥爷回答,“就是现在右边的腿没什么力气,药有一直在吃,医生说慢慢会恢复一点的,诶,不过最近没去松脂厂进货了,库存的香料要卖完了。”
褚钰的姥爷是在固定香料的,自生病之后没有再去经营,靠着吃库存度日。
褚钰听着姥爷轻描淡写地说着病情,心心念念的还是他的固体香料,心脏像被人揉做一团:“姥爷,你别老惦记着这个啦,你先好好休息吧。”
“是、是。”姥爷应着,像个小孩一样不敢“忤逆”褚钰。
褚钰还想继续问他的病情,可姥爷却话锋一转,反客为主:“褚钰呀,你是不是明年要毕业啦?”
“是。”褚钰回答。
“我听别人说,学医都要读研读博的,你只管去考,姥爷继续供你读哈。”姥爷加重了语气,最后几个字说得格外清楚。
褚钰听着更难受了,心像梗住了一样,他应道:“姥爷你好好养病,我的事情我会做好的。”
老人貌似对褚钰的回答还算满意,伴着咳嗽轻笑几声,接着问道:“褚钰呀,你在大学有交女朋友吗?要带回来给姥爷看看啊。”
不知怎么的,说到这个话题,褚钰感到呼吸一窒:“没有。”
“哦……也不着急的,有喜欢的人吗?”姥爷问道。
褚钰犹豫再三,反正姥爷也不知道是谁,撒谎没有意义,于是说道:“有。”
姥爷追问着,语调满是惊喜:“怎么样,你有没有去追人家呀,人家答应你吗?”
“追了,”褚钰顿了顿,“他……什么也没说。”
“你俩常联系吗?”姥爷问。
“不经常。”褚钰回答。
“那你追了人家后,她主动找你次数多吗?”姥爷又问。
“不多,都是我找的他。”褚钰说。
“哦……她可能没看上咱们家吧,”姥爷叹了一句,又接着安慰道,“没关系,咱们可以再找,小钰你以后有出息了,多好的人都能找到。”
这话讲得动听,但褚钰只觉得喉咙的酸胀一下蔓延到了眼眶,他闭了闭眼,眼泪不争气地滑了出来。
不会的,我不会找到比周牧更好的人了……
姥爷见他没有回复,一时无措,只得搪塞两句安慰话:“小钰啊,你就是倔强,跟你妈一样,你追着对你没心思的人干嘛。”
“嗯……”褚钰不敢多说话,他怕被姥爷发现他哭了。
姥爷也不傻,自然能听出不对劲,他忽然有些后悔问褚钰这个问题,这孩子估计是被那小姑娘吊着太久了,难受得很。
“没关系的,过段时间就会好了,喜欢上其他姑娘就好了,小钰呀,你要专注自己的事情。”姥爷忽然有些心疼。
他鞭策褚钰,让褚钰争气不假,但他也视褚钰为心肝,恨不得拄着拐杖过来拥抱这个小孙子。
“好……”褚钰小心地抽泣着,过段时间就好了,他记下了。
他勉强支撑了一会儿,跟姥爷寒暄了几句才挂断电话。
电话那头声音一断,他再也直立不住身子,猛地蹲下去,随之而来的便是这些天的委屈、不甘、自责、内疚,随着泪水倾泻而下,鼻子酸胀得连呼吸都刺痛。
他在极度克制与渴望宣泄中徘徊,脑海中浮现出周牧的脸庞。
有教他操作的周牧,送他礼物的周牧,温柔亲吻他的周牧,同时,也有不辞而别的周牧,杳无音信的周牧,以及温馥然口中那个凉薄无情的周牧。
喜欢是一层很可怕的滤镜,在这层滤镜下,无论对方做什么,都深深吸引着他。
他开始分不清他到底喜欢对方什么,也开始看不懂周牧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他的殷勤,周牧全都看在眼里,他的示好,周牧照单全收了,他耍小性子,周牧也都一一包容了。
然后呢?
褚钰之于周牧的感情,好似是给一个很遥远的人寄了一封情书,然而,却久久没有等到对方的回信。
或许姥爷说得对,褚钰应该专注自己的事情,他没有资本去同一个家缠万贯的人玩追逐游戏,因为两人的差距太悬殊了,他总是不知不觉地被对方牵着鼻子走,注定要输得一败涂地。
褚钰在楼道吹了许久的凉风才回宿舍,干涸的泪痕还挂在脸上,他故意避开了舍友,直接爬到架床上睡觉。
到了第二天早晨,褚钰顶着鸡窝一样的发型从床上爬起来,简单洗漱,也不收拾,就一屁股坐在电脑前,开始弄花文栀交给他的论文。
连续好几天都是这样,褚钰除了吃饭睡觉,剩下的时间都在搞论文,到了晚上,他索性连笔记本电脑都不关机,直接爬上床睡觉,五个小时候后,又直接翻开来工作。
他把自己的时间塞得满满当当,精确到每一分钟,只有这样,他才可以分不出心思来想周牧,只有这样,他才觉得没有愧对姥爷。
就这样过了两三天,直到他稀里糊涂地坐在阶梯教室,参加实习生离院欢送会的时候,他才感觉到时间的流逝。
花文栀在台上讲了开场白,然后引出后文:“同学们,周院长因为一些缘故,无法来参加大家的欢送会,不过,他承诺大家绝不会缺席,我们现在马上用企鹅会议联系周院长。”
褚钰即便再魂不守舍,听到周牧的名字时,还是如梦初醒般地仰起头,看向大屏幕。
屏幕缓缓亮起,随即,西装革履,头发打理得考究,戴着金色边框眼镜的周牧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是一个直播现场,周牧似乎已经在那边等许久了。
周牧还是他原本那个样子,一点儿没变,无论是褚钰第一次在酒会上见到的,还是在手术室里,还是在对方的家里,都一如既往散发着清冷金贵气质。
花文栀示意周牧已经链接上后,周牧便开始发言了。
“同学们上午好,我是周牧,很遗憾没能如约到现场参加同学们的欢送会。”周牧的声音响起。
褚钰的心跟着悸动了一下,这几天的克制,好像一瞬间破功了,再次见到那人,还是觉得好心动。
“这九个月的实习,说长不长,一晃就过去了,不知大家都收获了什么,在此期间,我院举办了许多活动,包括定期考核、游学、评优等等。”周牧的声音仿佛收起了往日的冷意,对同学们多了一些耐心。
周牧接道:“过去,我总是以院长的身份,对大家的功课和实习严加要求,我知道有同学是做到了,进步飞快,当然,也有同学在私底下骂我。”
这句明显是严肃的玩笑,周牧说完便停顿了一下。
台下的同学们相觑一笑,都要离开了,大家肆无忌惮地窃窃私语。
“但无论怎样,我希望大家不虚此行,从临床技能到心智,都能逐渐迈向成熟。”
“以后,无论是继续深造,还是离开校园,艾思医院的大门都会为你们敞开,而我今天,也不再以上级医师的身份,而是以师兄的身份为大家践行,预祝大家毕业顺利,前程似锦,人生美满。”
周牧讲完了。
台下响起了雷动一般的掌声,连平日里喜欢唱反调的赵可,也被感染得一边鼓掌一边小声同褚钰说道:“老周说话好有水平,现在才发现呜呜呜。”
褚钰瞥了他一眼,才刚参加欢送会,院长就改口“老周”了?
赵可停下了鼓掌,又摸了摸下巴说道:“嘶,不过他有一点没说对。”
“什么?”褚钰问。
“艾思医院的大门不可能为我们敞开,”赵可调侃道,“他们只为博士敞开。”
褚钰轻哼一声,没再搭理他了。
接下来就是颁奖了。
屏幕里的周牧明显闪过一瞬间的茫然,随即有个人影出现在那边,好似是周牧的其中一个秘书,姗姗来迟,到现在才把获奖名单递到他面前。
周牧为了缓和气氛,调侃了一句:“好吧,我还以为今年是抽奖评优呢,原来是有名单的,一直没给我看。”
闻言,台下又是一片哄笑。
然后就是周牧翻开文件夹的声音,仅仅扫了一眼名单,他的笑意直达眼底,淳厚好听的嗓音随之响起:“优秀实习生,三名。”
“褚钰,柯泽云,冯晴,恭喜三位同学。”说完,周牧抬头看镜头的时候笑了,去掉了冰冷的面具,让人觉得很温柔。
他似乎很满意这个获奖名单,然后在现场激烈的鼓掌声中,补了一句:“实至名归,以上三位同学,除了既定的奖励外,我给他们每人再发两万元奖金,从我私人账户走。”
台下一片哗然。
突然多了两万块奖金,着实让人羡慕得眼紧。
“褚哥,褚哥,”赵可摇着褚钰的肩膀,“我就说是你嘛!我好嫉妒!早知道我也玩命学习!我也想要两万块!”
褚钰即便这些天内心对于周牧的情感复杂得像打了结的毛球似的,但在对方挂满笑容地念出自己名字的时候,心里不由一舒。
小雀跃就是来得这么突然,他就是这么好哄。
周牧在那头自然是可以看到会场的情况,那两万块是他临时起意的,好似引得大家讨论激烈,为了安抚情绪,他又马上找补道:“奖金是用于激励同学们的,希望大家以后凡事都能做好准备,机会才会落到你头上。”
此话不假,再一次被他周院长圆上了。
然而,台下的议论声音不止,弄得花文栀只得踩着个小高跟走到舞台上,两只手比划比划,大家才得以安静下来。
周牧以为结束了,两只手合上了文件夹,正要递给秘书。
这时,一旁的秘书在疯狂打着提示,示意他还有下一页:“周先生,翻页、翻页,还有一个奖项。”
周牧一怔,先前秘书没有提前与他沟通,导致他对流程极其不熟悉,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在今天的欢送会上露出茫然的神色了。
随着周牧再次打开文件夹,小秘书继续小声提醒道:“这个是最优学员,是教师团队评选的最优秀的学生。”
“今年才有的吗?”周牧毫不避讳镜头,直接问道。
毕竟,周牧这些年来,记忆中没有颁过这个奖项。
小秘书被问得哑然,最后只能点点头,承认确实是今年新增的奖项。
最优学员,顾名思义,成绩最优,临床操作最优,参加各项活动最优,这还有什么悬念的,周牧边翻页,心里早已印出某个小朋友的名字。
台下的褚钰,看着台上的人,垂着眼在翻页,最优学员这唯一的名额,他很想获得,他更想周牧再次在众人面前,带着笑容喊出他的名字。
一旁的赵可似乎还比褚钰紧张似的,嘴上倒是喃喃着:“褚哥,是你,一定是你,你是第一名,啊啊啊,我比你还要激动。”
众人似乎在同一时间屏住呼吸,就只有一个名额的最优学员,太矜贵了。
而且,方才的三个名额,周牧都开心得每人随手发了两万,这一根独苗,不知周牧会加码多少奖励。
“嗯,最优学员,只有非常优秀的同学,才可以获得。”周牧一边调侃,一边翻页。
只见,屏幕上的周牧,终于翻到了最优学员获奖名单的那一页,指尖霎时间僵在了空中,两根捏着纸张的手指用力得发白。
下一秒,周牧挂在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直达眼底的笑意瞬间消散,脸一下就拉下来了。
原本勾勒男人温柔轮廓的眼镜,好似一瞬间变了样,反着寒光。
然而因为是直播,同学们都是看屏幕,大家只能看到屏幕里的周牧不动了,不免疑惑,议论声再次此起彼伏。
花文栀看着屏幕的周牧,以为他卡顿了,于是小心地询问道:“周院长,您这边网络还好吗?”
片刻后,周牧才缓缓放下捏住文件夹的手,声音冷淡:“我的网没问题。”
他注视着文件夹里的内容,似乎在迟疑,也好似在思考,一旁的小秘书又心急,又不敢催促。
秘书没有看过文件的内容,她也不知道周老板到底看到了什么,原本还开心得随手发钱,现在的脸黑得像烧糊了的锅底。
周牧清了清嗓子,赶在小秘书再次小声催促之前,开口了:“最优学员,一名。”
褚钰的耳朵瞬间立起来。
周牧深吸一口气,宣布道:“柯泽云,恭喜这位同学。”
褚钰的笑容僵住了,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是柯泽云。
周牧把最能代表优秀的、唯一的奖颁给了柯泽云。
褚钰没有得奖。
他不是最优学员。
浑身血液像凝固了似的,呆在原处,不敢置信、失落、沮丧瞬间破溃而出,几乎要将人侵蚀。
同样觉得不可思议的还有一旁的赵可,他不敢相信一个蝉联多次考试第一的人每得,居然颁给了另一个同学。
柯泽云是优秀的不假,但他无论是作为褚钰朋友的赵可心中,还是其他同学的心中,他都是不如褚钰的。
他都不可能跨过褚钰去拿最优的。
然而,如今结果却是这样。
周牧亲口宣布的,早已定局。
赵可看向褚钰,心里也替他难受,明明每次都是考第一了,最后竟然没能拿最优,太憋屈了。
事到如今,他只能安慰道:“褚哥,没事儿的,柯泽云那傻叉一看就知道是走后门的,你还记得我们去新加坡游学的时候吗,还让他上台代表游学团发言呢,呸,老子才不要他代表我。”
“都是套路,反正咱一直是第一,这是他抢不过来的,褚哥,别难过啊。”赵可拍了拍褚钰的肩膀。
褚钰好似尝到了口中的苦涩,强装无所谓地笑了笑,道:“没关系,得个奖也代表不了什么。”
话虽是这么说,他比谁都想得奖。
他眼神呆滞地抬头看着屏幕里的周牧,忽然有种想冲上去,他有太多问题想问周牧了——
这个奖颁给柯泽云真的公平吗?
如果不公平你为什么还要宣布?
如果不公平,你……为什么不替我说话?
……
……
然而,褚钰没有机会,也没有勇气在众人面前发疯,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柯泽云上台,再一次代表优秀学生发言,再一次夺走本该属于他的东西。
褚钰没有听完整个会议,而是在欢快的背景音乐盒众人的一次又一次雷鸣般的掌声中,悄然离场,背后的热闹与他无关。
褚钰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以这样的姿态同艾思医院告别,带着委屈、沮丧,还有爱而不得,踏出礼堂的大门。
也许,此别过后,他再没机会踏进艾思医院大门,当然,也鲜少机会再见到周牧。
这个像明月一样美好的人,还有与他如梦一般的经历,褚钰只能好好封存在心里。
五年,十年,二十年后,再想起来,或许还是酸涩,还是遗憾,还是无法释怀,但褚钰想自己的路注定就得这么走,他与周牧,是相遇再相别,好比两条生命线,相交再相离。
周牧结束了欢送会的视频会议,又匆匆赶去开了两个股东大会。
一个是在讨论上次关于进军欧洲市场的提案,还有一个是讨论这些时日周氏丑闻和股价暴跌的事宜。
而主持第二个会议的,不是别人,正是周莹。
这是在发生了企业舆论危机后,周牧第一次见到周莹。
似乎这段时间种种繁琐的事情让这个平日里骄傲从容惯了的女人倍感疲倦,眼周挂着浓浓的黑眼圈,哪怕是精致的妆容,也掩盖不住熬夜之后留下的痕迹。
人越是焦虑,越容易“听风就是雨”,说的就是现在的周莹。
这次会议,被推到风口浪尖上的周夫人没有出席。
周莹简单陈述了一下这几天舆情的走向,以及急剧下跌的股价后,开始抛出问题。
“各位股东,周氏企业从创立到发家都是以口碑著称,如今我们面临了前所未有的舆论危机,股价下跌是一方面,更多的是对于我们整个企业的形象损害,”周莹稍微停顿后又继续说道,“企业形象是无形的财富,如果这次不能妥善解决的话,未来我们只要推出一个爆款,就会有对家拿这件事来反复炒作。”
众人面面相觑,事已至此,唯有顺着舆论的走向,让周夫人出来澄清,但周夫人连这次会议都没来参加。
那事情就变得十分微妙了,难免让人猜疑。
有胆子大点儿的提出:“周总,这事是从你们家族出来了,我认为还是应该你们去妥善处理,把我们拉到一起讨论,没有太多意义。”
有人附和:“是啊、是啊,我们又不能替夫人说什么,只怕……”
欲言又止。
不消说,后半句众人都能猜到了,只怕周夫人不来参会,是做贼心虚吧。
“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呢,”又一人站起来,指着刚才那人的鼻子说,“夫人当时提携你,你竟在公司有难时候猜疑夫人。”
“我不是猜疑,我就事论事!”那人也被指得很恼火。
此时,有一人发声后,众人都拐着弯儿去暗讽“周夫人是搅屎棍”,同意的还不少,整个讨论,反倒周莹这个主持者插不上话来了。
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说是讨论,实际上是争吵。
而平日里与周夫人交好的那几位,都坐在原处,默不作声。
周莹的本意是想把有话语权的人聚集在一起,共渡难关的,没想到这你一句我一句的,反而把她和周夫人推到了众人对立面。
总之就是那个意思,你们家惹出来的事儿,让大家一起背锅,那么大家非常不爽。
但有意思的是,他们都没有就这件事情炮轰周牧,或许从一开始,众人就没有把周牧当做是周家人。
只是一个突然获得了巨额财富的外人罢了。
周牧没带几个人来参会,一个秘书,再加林律师,还有他自己。
林律师一副看戏的样子,边看边记些信息,而周牧这个始作俑者,则翘着二郎腿,望着这群本应同仇敌忾的人,互掐脖子吵架。
高档配置的会议室瞬间成了菜市场,精英股东们就像买菜大妈一样,互相揭短,把陈年旧账都翻出来了。
乱吧?
乱了更好,周牧面无表情地看着,心里则默默盘算,乱了他便重新制定一个新秩序。
不知过了多久,周牧屈起食指,轻轻敲了两下桌子,众人察觉到后,逐渐安静下来。
坐在长桌子正对面的周莹有些惊讶,周牧竟然
能让众人瞬间闭嘴。
“诸位,争吵下去是没有意义的,股价跌了,我们每天都在亏钱,这才是我们要应对的。”周牧的声音不大,却响彻整个会议室。
此话一出,沉默了几十秒,有人开始坐不住了,问道:“那你有什么高见呀?”
周牧自然有备而来,说道:“事已至此,我们不应该再站在公众舆论的对立面,而且,刚刚有股东说得有道理,我们应该有人出来向公众说明情况,而不是选择躲闪。”
闻言,许多股东都不住点头,没想到向来要绝对话语权、霸道发言的周家,还有个明事理的人。
可周莹脸色更难看了,周牧这话莫非是真的要把她母亲推出去,何况,到底母亲有没有做,周莹都还没能盘出来。
可形势似乎已经由不得周莹控制,马上有人站队周牧了。
“我同意二公子的话。”刚才让周夫人澄清那位股东举手。
“我也同意。”
“我也觉得二公子说得在理。”
“……”
显然,目前呈现在众人面前,周莹像是让大家一起背锅,而周牧才像解决问题,单凭这一点,让他一下就收获了部分股东的支持。
可马上又有人问:“那二公子认为让谁出去接受媒体采访呀?”
周牧稍加思索,回答:“目前媒体的许多舆论都是围绕夫人的,本来也应该请夫人去说。”
周莹的心更紧了一分,从对面过来的大火,快要烧到她家后院了。
“但,”周牧顿了顿, “考虑到夫人年迈,身体抱恙,我不认为非要让夫人去。”
这话绕来绕去还是没说明白谁去,周莹急性子犯了,直接问道:“那谁去?”
周牧抬起寡淡的眸子,望向坐在对面的周莹,道:“我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