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荒谬之敌【完结】>第23章

  傅闻安推开门,林蔚然猛地一颤,他束手束脚地坐在桌边,惊惶抬眼,确认是傅闻安后,才长舒一口气,坐回原位。

  “他吓到你了?”执政官瞥了眼桌上只动了一口的咖啡,尚有余温。

  “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你的下属会这么对待你的合伙人。”林蔚然悻悻出声,手哆嗦地捧着杯子,显然心有余悸。

  “他是我的同僚,不是下属。”傅闻安略显无奈。“他知道什么了?”

  “洛特航道地质维护项目的文件和测绘地图,但其他的,我没告诉他。”林蔚然道。

  “是【没来得及告诉他】,如果不是我,他能刨根问底到你家芙蓉树一共活了多少天。”傅闻安一哂。

  “一共一千三百四十三天……”林蔚然条件反射地回答,然后从窗向外瞟。

  葡萄架下,谢敏坐在石凳上,翘着二郎腿,嘴里叼着一截草杆,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几乎下一秒,屋外的谢敏立刻察觉,两人目光不经意相触,谢敏朝林蔚然大大方方地咧嘴一笑。

  唰——

  林蔚然猛地揪窗帘,躲在后面,战战兢兢对傅闻安道:“你没有想知道的了吧?快把他领走。”

  “行,你继续你的研究吧。”傅闻安的神色柔和不少。

  “我需要重新考虑与你的合作,这份工作实在太危险了,他刚才可是掐着我的脖子!”林蔚然咽了下,突然想起自己遭受过的非人待遇。“好在我机智,不然他迟早会察觉楼上的那个……”

  “我保证,他不会再找你的麻烦,但……”傅闻安拢了下衣服,侧过身,目光复杂难辨。“他恐怕已经察觉到了。”

  屋里那位看起来文质彬彬的Omega在研究炸弹,还是爆破力极强的炸弹,航道地质勘探,大概率是反扫描水雷吧?

  唇间的草杆被牙齿轻轻碾过,挤出草木味浓郁的汁水,泛着少许苦味。谢敏闭目养神,梳理着此行收获。

  一个独身在此居住的警惕的Omega,在谢敏踏上小路的第一时间就从窗帘遮掩的窗台角落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

  开门时竭力隐藏的戒备与谨慎,屋内被掩盖的刺激性气味,仓促磨好的咖啡,温度过高的滚水,这一切都证明房间内有不能被闻到的东西——特制水雷的炸药成分。

  门口栅栏外的焦土,是实验微型火药爆破力的证明;门口的水鞋,则是去山坡后湖泊实验后回来脱下的。

  一楼的环境一览无余,但林蔚然的走动路线始终避开旋梯,是为了不引起谢敏的注意。

  对话时因心虚而减少直视,在谢敏拉开背包时确认内容物,假借通话向外求救,就连看向地质仪的眼神,都是保护证物而进行的故意引诱。

  只为了让谢敏确信,自己得到的所有信息绝对真实可靠。

  他给谢敏的文件是真的,洛特航道地质维护的项目是真的,但测绘地图的类型与勘探深度是假的——简单的航道维护与清淤,不需要用上如此繁琐的地图。

  这印证了谢敏从“零号”内部得到的消息,以及他自己的判断——傅闻安很大可能在洛特航道埋了爆破水雷。

  另一方面,封控区与矿头山在洛特航道的走私活动,谢敏略知一二。

  傅闻安这是忍不住,想挑起事端了。

  一阵风吹来,携着麦子味道的气流拂过谢敏的脸颊,屋子的门打开,有人走来,步伐稳健。对方站在谢敏面前,阴影投下,过了一会,他微微俯下身。

  硝烟信息素侵袭着谢敏的感官,受到引动,后颈微微一痛,谢敏被迫睁眼。

  傅闻安正垂眸,淡然视线从细长的眸子里投来,藏着压迫感。

  “你的信息素真烦人。”谢敏撇了撇嘴,侧身,把被铐住的手露出来。

  “我没有释放信息素。”傅闻安弯腰,握住谢敏的手腕,把手铐打开。“我以为你会自己解开。”

  “你这人,说瞎话的本事真不错,另外,有人上赶着献殷勤,我没必要自己干活吧?”谢敏眨了下眼,他站起身,朝屋内看了一眼:“你的合伙人不出来欢送我?”

  “你们很熟?”傅闻安冷着脸。

  “还行,相约去看脱衣舞娘秀的程度。”谢敏信口开河,远处小楼的门发出被猛击的咚咚声,似乎在抗议他的评价。

  谢敏意犹未尽地试图把里头那个教授拽出来,还没等行动,就听傅闻安嘲讽道:“你的品味始终徘徊在标准线以下。”

  “你敢说你年轻时候不向往舞池里衣着火爆的小妞?妩媚性感,充满活力,简直是人间尤物……”谢敏评价道,他眯起眼,语气里满是怀念,以至于自己随着傅闻安的步调向外走都没能发觉。

  山坡与田野的交界处翻涌着一片片麦浪,植被葱茏,阳光透过稀疏的云,笼罩在大地上。

  “你心仪那种?”身边人的语调略微压抑。

  “只是对美的欣赏,我不心仪那种。”谢敏思考了一下自己的喜好。

  “那你心仪什么样的?”执政官不经意地问。

  “怎么,打探我的喜好,你要和我联姻?你有妹妹或者弟弟什么的吗?”谢敏歪头,满是轻佻。

  “我是独生子。”对方道。

  “那你说什么。”谢敏翻了个白眼。“你要是有个弟弟妹妹,再和你长得像点,说不定我就娶了。”

  “拿来要挟我?”傅闻安瞥了他一眼。

  “不愧是执政官,洞察事理,算无遗策。”谢敏真情实感地夸奖着傅闻安。

  “恬不知耻。”

  “执政官,你没考虑过和我联姻吗?”

  “我拿什么联?”

  “拿你联?也不是不可以。”

  “不可能。”

  “万事皆有可能,别急着否定。”

  “我不希望只是结婚第二天就被新婚妻子惦记共有财产,对方还会在家里各个地方藏枪,随时准备继承我的遗产。”

  “啊,你对我的了解程度已经到了让我恶心的地步,顺带一提,我或许会坐上你现在的位子。”

  “所以,不可能。”傅闻安斩钉截铁道。

  “是啊,毕竟弑亲的名声可不好听。”谢敏感慨道。

  他们已经走出很远,路旁一棵高大的阔叶树下,停着一辆崭新的商务车。

  “上校,会开车吗?”

  傅闻安虽然这么问,但却自顾自走到了副驾驶的位子,开门,坐进去,点火,在谢敏惊讶的表情中按了下喇叭。

  绵长的一声滴——

  砰——

  驾驶座的车门被气急败坏的上校拉开又关上,气流一掀,让车里浅淡的香薰味道散了个干干净净。

  “你知道雇我当司机要付出什么代价吗?”谢敏拉好安全带,朝傅闻安瞥了一眼。

  对方好整以暇地瞧着自己的新晋司机:“我不记得吩咐保镖开车还需要代价。”

  “保镖、保镖。”谢敏磨了磨牙:“真希望这次任务就能来个神射手狙爆你的头。”

  “或许这次你能如愿。”傅闻安幽幽道。

  汽车平稳运行,傅闻安拿出地图,指向矿头山即将开放检查的海港。按原计划,他需要参加提前的踩点检查,刻不容缓。

  车内气氛一冷,谢敏的表情有些严峻:“我可没接到通知,说这里有强到能要你命的敌人。”

  “线人来报,封控区内多方势力蠢蠢欲动,其中占据主导地位的“殉道者”,据说出动了三众臣中的一位——最会刺杀的那个。”傅闻安把手搭在摇下的车窗上,向外望风景。

  “你的情报部队真的准吗?”谢敏撇了撇嘴。

  准个屁,三众臣里最会刺杀的那个,眼下正在给某个alpha开车呢。

  “至少他们能知道你在这里。”傅闻安勾了下唇,略带嘲讽。

  谢敏嘴角一抽。

  某种意义上说,确实还是有点准的。

  “你该不会觉得他能要了你的命吧?”谢敏又问。

  “你觉得呢?”傅闻安突然转头,直白地凝视着谢敏,他的目光满是深意。

  “我觉得能,又或者说,我希望他能。”谢敏笑了一下。

  傅闻安一挑眉。

  “这样我就不用给你开车了。”谢敏眨了眨眼。“我可不愿意拿一份钱打两份工。”

  “可惜美好的事总是留不住,所以上校,现在可以跟我聊聊你为什么要来这里吗?”傅闻安话锋一转。

  “我们能回到刚才的话题吗?我是说,我觉得三众臣也没那么……”

  “不行,那个话题已经过了。”

  “或者脱衣舞娘?我可以向你阐述我精致的择偶标准……”

  “我现在没兴趣知道你谈恋爱的标准,上校。”

  “再或者……”

  咔——

  一把枪抵在了谢敏的脑袋上,不知道傅闻安藏在哪里,何时拿了出来,只是等谢敏察觉,它就已经在傅闻安手上了。

  枪口抵着谢敏的太阳穴,如它主人的话术一样冷酷无情。

  “上校,现在主动权在我。”

  “我现在怀疑,你说的在家里各个地方藏枪的人,其实是你不是我。至少我不会在现在,对着一个全神贯注开车的人动真格的。”谢敏叹息一声,他把着方向盘,看起来很无奈。

  “那前年,在我开潜水艇时拿着电击枪威胁我,要我去渔业区投雷炸鱼的是谁?”傅闻安不为所动。

  “拜托,就算你当时晕倒了也没关系!而且那鱼炸完不是分你一半了吗?”谢敏敲了敲方向盘:“现在,你的命可是在我手里,你不怕开进沟里?”

  “请你明白,非法在休渔期捕鱼的罚款清单是邮寄到执政官城堡,我全额付款。另外,我也可以在你脑袋开花后一秒内抢回方向盘的控制权。”

  傅闻安把枪怼了怼,谢敏果然服软。

  “这件事难道你没有写进你爱民如子慷慨大方的十佳执政官竞选词里吗?唯利是图的小人!”谢敏瞪大眼睛。

  “回到正轨,上校,回答我的问题。”傅闻安察觉到话题跑偏,生拉硬拽地扭回来。

  “不是说好给彼此台阶吗?”谢敏道。

  “我反悔了。”傅闻安大大方方。

  “有必要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吗?”谢敏一顿。

  “上校。”执政官又把枪抵了抵,意在催促,谢敏不耐地瞥过去,发现这人居然没系安全带。

  怪不得动作这么迅速,谢敏腹诽。

  “我说过,我发现执政官去了我不清楚的地方,身为同僚,我好奇而已。”

  “你很清楚那个地方,你的伪装身份过于齐全,连林蔚然的科研关系都摸得一清二楚。你的证件、关系情报太完善了,我不记得零号的手曾伸到这里。”

  “执政官,或许你听过一个词,叫地下黑市的信息买卖——只要有钱,什么都能买到。情报搜集,是特工的必修课。”

  “上校,你没去过地下黑市。”

  “这么笃定,你是想承认,你一直在看着我?”

  “我一直在看着你,上校。”

  “看出什么了?”谢敏眯起眼,他的语气终于出现几缕危险意味。

  傅闻安冷冷地看着他,下一秒,咔哒一声,手枪上了膛。

  “你居然才上膛?之前骗我说了这么多。”谢敏啧了一声。

  “谢敏,我对你的忠诚抱有严重疑问。”傅闻安的话语同样锋锐。

  “现在不叫我上校了?”谢敏一哂。

  “你该与这个职位剥离开,令我怀疑的已经不是零号的长官了。”傅闻安手中的枪慢慢下移,移到了谢敏的侧颈。

  “傅闻安,话一旦说开了,故事就结束了。”

  “我可以理解为,你默认了吗?”

  “擅自选取阅读理解的段落,你的语文老师一定有过被你气到七窍生烟的时候吧?”

  “我是好学生。”

  “的确,好学生只知道拿着枪威胁别人告诉他,却连扣下扳机的意思都没有。但,亲爱的好学生,你知道怎样才能逼出自己想要的情报吗?”

  傅闻安抬起视线,他发现车速慢了下来,前方道路有过路检查的卡口。

  穿着橘黄色马甲的交警走过来,不耐地站在驾驶座的门外,弯腰敲车窗。

  如谢敏所言,傅闻安其实没打算开枪的。

  也正是这一瞬间的动摇,一直处于被胁迫地位的谢敏徒然转势,他抬手打掉手枪,枪滑进后排座。

  随着枪落下的咔哒声,安全带被拉开,特工一手拽着执政官的手腕,一手按着对方的肩膀,俯身过去。

  暧昧的阴影剥夺了傅闻安的视线,他愣了一下,以至于没能推开谢敏。

  alpha富有侵略性的信息素在鼻息间萦绕,对方游刃有余的挑逗与执政官木讷的回应形成鲜明对比。

  谢敏低垂的睫毛鸦羽般敛下,藏住眼里的愚弄,他甚至偏过头,欣赏着执政官逐渐紊乱的呼吸。

  原来傅闻安也会因为一个吻而动情。

  但可惜,越来越激烈的敲车窗声打断了他的侵略计划。

  他只好退离,手指摩挲着对方的下颌,垂头,一个看似亲昵的姿势,令他的发丝搭在傅闻安肩上,话语落到对方耳畔。

  “你得把对方踩在脚下、抽筋断骨、肆意践踏,让他臣服,逼他求饶。他会像奴隶一样祈求你的施舍,他把你奉如神明,到时候,你想要的就都能得到。”

  “多学着点,好学生。”谢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