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江越又喂了一颗蓝莓,温声道:“我明天再给你买。”
贺凌腮颊微动,慢慢咽下嘴里的蓝莓,视线始终放在课本上。
“不用了。”
“你不是喜欢吃芒果?”
“总吃我也会腻。”
“那我给你换其他的。”
“我明天没有体育课。”
“不是还有音乐课?只要你们教室没人我就能给你放。”
贺凌没再说什么,因为知道多说无益,反正不管自己怎么说他最后还是会去买,区别只在于买的东西。
贺凌阖上课本起身,“别让人看见了。”
江越跟在他身后走出房间,“我知道,我不会让人看见的,我可不想你不理我。”
贺凌没说什么,走到餐桌边坐下,把盛了满满鸽子肉的那碗汤推给江越。
江越从小就喝贺凌家的汤,小时候喝江燕煮的,后来喝贺明楼煮的,再后来贺明楼工作越来越忙,就开始喝家政阿姨煮的。
他和贺凌认识超过十年,从在幼儿园就认识,可以说他是眼看着贺凌的性格从失去妈妈开始发生剧变,这是所有人都束手无策的变化,因为人死不能复生,谁也不能把他妈妈还给他。
两人坐在光线温馨的灯下喝汤,贺凌喝汤不吃汤料,所以他喝得很快,喝完就安静地坐着等江越喝完,再拿起他的汤碗一块去洗干净。
贺凌会做一点家务,就是动作很慢,两个碗他都洗不快,他站在水槽边慢条斯理地洗碗,头也不抬地问:“物理最后那道竞赛题你写了吗?”
“写了。”
“能不能给我看看?”
“我回去拿。”
江越二话不说翻窗回去取,再回来手里除了卷子还多了一样东西,是一颗李子。
他把李子递向贺凌,等他选择接不接,“有点酸。”
贺凌接过咬了一小口,马上皱起眉还给江越,再拿走他另一只手上的物理卷子。
江越笑了笑,也没嫌李子被贺凌咬过,直接送到嘴里。
贺凌专注地看卷子,摸清楚解题思路就把卷子还给江越。
江越接过随手一放,俯身把脸贴在桌面上,一双多情含笑的瑞凤眼认真地看贺凌打草稿,“你爸爸明天回?”
“嗯。”
“明天晚饭回来吃?”
“嗯。”
“我今天在食堂看到你了,你在吃番茄炒蛋和花椰菜,还有一个菜我没有看清楚。”
贺凌垂眼不语,厚厚的镜片下眼型饱满的杏眼其实很有神,但因为他习惯把自己在人群中的存在感降到最低,所以很容易被人忽略他其实长得不错,虽不像江越那样俊美张扬,但也是清秀可爱。
“你有没有看到我?”
贺凌的语气无波无澜,“看到了。”
“我今天在学校偶遇你两次,运气不错。”
“一个学校,遇到很正常。”
“可是我们前天没有偶遇。”
贺凌注意力都在物理竞赛题上,和江越聊天就显得有些敷衍和心不在焉。
“是吗?”
“嗯,我是回来的公交车上才看到你。”
贺凌又不说话了。
江越维持侧脸贴在桌上的姿势目不转睛地看着贺凌,“周末的时候,我能不能在你房间睡?”
“为什么?”
“就是忽然想起我好久没跟你一起睡了。”
贺凌淡淡瞥了他一眼,“你上周末就在我这睡,还有上上周,上上上周。”
“上上上周的上周没有。”
“如果我没记错,那是因为你重感冒发烧怕传染给我才没过来。”
“你没记错。”江越缓缓坐直身体,笑着问他,“蓝莓还吃吗?不吃我帮你放冰箱里。”
贺凌摇头,江越就拿起那盒蓝莓往厨房走,回来时他看了眼挂在墙上的时钟,对贺凌道:“快十一点了。”
贺凌马上放下笔,“我明天做值日要早点出门,就不等你了。”
“没事,我也起早点,我约了同学打球,一起走吧。”
江越站在窗户前不动,等看见贺凌点头了脸上才有笑,准备翻窗回去,“晚安。”
“晚安。”
次日一早。
贺凌六点半出门,他背着书包下楼,走出A幢就看到站在路灯下的江越。
衡景一中的蓝白校服真是再找不出第二个比他穿得还好看的,明明他只是很平常地站在那,赏心悦目的程度却像张精心拍摄的海报。
贺凌站在原地左右望了望,没看见衡景一中的学生才朝他走去,把手里的物理卷子给他,“你昨晚忘在我那了 ”
江越笑笑接过,随手放进书包里。
贺凌快步走在前,开始和江越拉开距离,这是他们一起上衡景一中前说好的,出门在外就当不认识。
江越一开始很不情愿,也不想答应,但他不答应贺凌就不开窗户,他连贺凌的面都见不着更别说说话了,最后他再不情愿也只能同意。
两人前后脚到公交站,再一起上车,贺凌坐在前面,江越就坐在后面。
到了学校江越也始终不紧不慢地和贺凌保持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贺凌去食堂吃早餐。
这个时间学校食堂人还不算多,但好些窗口前都有人排队。
江越刚跟在贺凌身后走进食堂,就有高二一班的学生眼尖看见他,朝他挥手大喊,“江越!你要吃什么?我马上快排到了,我帮你买。”
江越笑着应了声,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去买包子豆浆的贺凌,然后才朝同学走去。
贺凌在吃这件事上还是比较对付的,他不像江越那么挑剔,他今天出门早,懒得自己做早餐就去食堂买两个包子和一杯豆浆,吃完就去值日。
衡景一中校园很大,绿化面积也多,为了让学生有意识共同维护环境,校方把整个校园按区域划分,再分到高一高二年级组的各个班级,让每个班每天都要有值日生轮流去负责的那块区域打扫,并且参与进每学期末各班级评选“优秀班集体”的考核。
贺凌所在的高二二班被分到的卫生区域就在教学楼前的空地上,因为这是每天都会有很多人经过的地方,所以打扫的时候就需要有一定的责任心,应付了事是会被所有人看见的。
贺凌和今天一起值日的同学拿着笤帚洒水扫地,活干到一半有几个人就聊起来了。
“你有没有听说隔壁班这周末打算在江边租个别墅搞睡衣趴?听说江越也去。”
“那你消息太落后了,江越有事不去。”
“他不去啊?切~那还有什么意思?”
“是没什么意思,所以他们取消了,都不去了。”
“哈哈哈!敢情他们都是冲着江越才去的啊?”
“那不然呢?我要跟你说江越不去你还想去吗?”
“……不想。”
“所以他们取消了。”
“那江越因为什么事不去啊?”
“我哪知道。”
“诶诶!快看!”
在场的人里除了贺凌,所有人都不由地回头往后看,看着几个人高马大的男生有说有笑地簇拥着江越从食堂方向走来,一行人上了楼梯。
“……我没看错吧,江越刚刚是不是往我们这看了一眼?”
“你没看错,我也注意到了,他在看谁?”
贺凌低头扫起地上的落叶,默默提起装满的垃圾桶离开。
贺明楼今天从外地回来,下午一放学贺凌就收拾书包回家,把桌兜里没吃完的焦糖可颂带回去。
他不吃食堂了某人也不吃,回家都坐的同一辆公交车。
贺明楼这次去外地出差走了三天,回来行李箱有一半都装着给贺凌的礼物,其中还有送给江越的。
贺凌对礼物反应平平,看到一双据说特别难买的限量版球鞋也没有表现出一丝应该有的兴奋,只干干地说了句谢谢爸爸。
贺明楼虽然猜到儿子的反应,但见自己带回来的这些礼物竟然没有一件能真的讨他欢心还是忍不住有些挫败。
他难掩疲惫地抹了一把脸,迅速调整好心情露出笑,“好了小凌,我们吃饭吧,爸爸让阿姨炖了龙骨玉米汤。”
贺凌放下手里的球鞋盒点点头,转身却不是走向餐桌,而是回房间。
他拉开早上出门前关的窗户,对窗的房间里,躺在床上发呆的江越听到声音一下弹起来,光着脚走到窗边。
两人隔着窗户对望。
贺凌问他,“你晚上吃什么?”
“不知道,泡面吧。”
江越父母工作非常忙,经常不在家,但他家不像贺凌家会请家政阿姨,因为江越从小就被锻炼得干家务一把好手,他小学四年级就会自己去菜市场买菜,回来给自己做三菜一汤。
他一个人在家,只有懒得做饭才会去吃泡面。
贺凌问他,“喝不喝龙骨玉米汤?”
江越笑着点头,“喝。”
“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