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驯化录>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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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才牢中光线昏暗,沈惜瑭未曾细看,没成想竟然是枚假的,不过是一个皇位而已,周子木何至于如此心思缜密,环环相扣,害惨了这场战争中的忠诚之士。

  他累了,他斗不过也都不动了,沈惜瑭望着宋野阔逐渐远去的背影,视线渐渐变得模糊,扶着墙到酒铺用光身上的银两买了壶高粱酒。他本是不太爱喝酒的,酒量也不算上好,此刻却很庆幸只需一口便能彻底麻木神经,短暂忘掉所有破事。

  沈惜瑭跌跌撞撞地走到母亲坟前,双腿没了力气,一头栽倒在泥地里,若是这块土包下真的有白骨就好了,只可惜空是一座名义上的墓穴,让他丝毫感觉不到那深埋于地下的灵魂,也想不起小时候的怀抱是何等的温暖,只觉得身体的每一寸都在被阴冷潮湿的寒风刮擦着,留下一道道血口,刺痛又空虚。

  瓢泼大雨倾盆而下,洗刷着每一条沾满血迹的街道,浇灭了城中断壁残垣上的火苗,却浇不灭多方势力对于至高无上权力与财富的野心,纵使雨水混着血液模糊了视线也依然在战场上喊打喊杀着,绝不退后。

  尸体泡在雨水中腐烂发涨,臭味笼罩着整座城池,沈惜瑭鼻翼翕张,被冰冷的雨水惊醒,缓缓张开双眼,只觉头痛欲裂,歇了好一会儿才直起身,他隐约中能感觉到再这样下去就离死亡不远了,便想着最后再去看一眼桑姨,感谢她多年来的养育之恩,是自己不孝无法替她养老。

  也不知昏迷了多久,沈惜瑭走了几步变感觉小腹有些钝痛,想来应该是许久未进食造成的,再加上淋了些雨有点发热,在城中闻到那柴火炊烟混杂着的饭香竟觉得反胃,没有任何食欲,取出糖袋看了一眼,里面也早已空空如也。

  虽说皇城中各处都在争斗打架,但以这倚翠楼为中心方圆十里内的店铺却都是一派祥和景象,歌舞升平,灯影璀璨,来往之人只少了些达官显贵,客人仍旧络绎不绝,与往日没有任何不同。沈惜瑭站在墙边隐匿于黑暗当中,望向门口忙着接待客人的桑晚,踱步几次仍旧没有勇气上去道别。

  “美人为何在这儿,是被赶出来了?”

  腰间忽然围上一只粗壮的手臂,相比起沈惜瑭的体温要凉上许多,他看着怀中美人浑身湿润,发丝粘在脸颊上连带着几粒沙土,一副楚楚可怜之态,面色红润,像是喝了那春宫迷药,就忍不住向他贴近。

  夹杂着酒肉臭气的热流喷薄到皮肤上,引得沈惜瑭频频干呕,他用尽全身力气去推身旁之人,却反倒直接昏迷仰躺在地上,砸起一滩泥浆。

  “站这儿装什么清高呢,死人一个!”,那人啐了一口,报复性地踢了一脚沈惜瑭才转身离开。

  沈惜瑭痛得直皱眉,脑袋热得模糊,眼中布满了红血丝,最终还是决定不以这副姿态去见桑晚了,找个无人的地方等死吧。只是还未等他走出几步,又有一人上前来扶住,“看你步子都踩不稳了,不若让我送你回家?”

  “滚开!”,沈惜瑭不耐烦吼道,下一秒就被反压在墙边动弹不得,半晌,他像是突然想通了似的冷冷一笑,他认命般地紧盯着对方,“来呀,有本事你就干死我!”

  反正也是烂命一条,沈惜瑭任由其在自己身上抚摸亲吻,纵觉得无比恶心也很快就被这冰凉触感带来的舒适覆盖了。衣服被粗糙的墙壁擦破,肩背瞬间出现几道红痕渗出几粒如朱砂般赤红的血珠,明明很疼,沈惜瑭却无理头地享受这种痛感,甚至大胆想着若是从手指到脚尖都是如此不知会有多么爽快。

  迷离之际,一记冲拳从眼前呼啸而过,扇动着沈惜瑭的睫毛,方才正对他上下其手的男人眨眼间便已倒在地上哀嚎。

  “又来一个?”,沈惜瑭拢好衣服,满脸无所谓道:“打吧,你们谁赢了我就跟谁走。”

  男人自然是不服背后偷袭的,骂骂咧咧地刚想起身就被骑在地上挨打,毫无反抗之力,直到头破血流才狼狈的逃走。

  沈惜瑭擦了擦脸上被溅到的血渍,“在这儿还是去你家?”

  对面沉默了许久,沉重地呼吸声在微雨中也显得异常清晰,起伏地胸腔彰示着他极大的怒意。半晌,才听见一阵略带哭腔的熟悉声响,“你就这般作践自己?宁愿来倚翠楼也不敢回应我的喜欢,就这样偷偷走掉了。你说…在我来之前你跟多少个男人走过了?”

  苏若光?看他方才把人按在地上暴打的样子想必是终于迈出了那一步,他今后应当不会再轻易受欺负了。沈惜瑭欣慰一笑,没有回话,正打算绕过他悄悄离开,却被一双手紧紧攥住了衣角,烛光透过窗户纸照在苏若光脸上映出泪痕,表情近乎哀求,“阿瑭,如今的皇城很危险,我带你去寻个安全的地方,绝不让你再受任何欺负。”

  沈惜瑭垂眸,“苏若光,我不是你承诺里的主角,我既决定堕落,你强拉着又有何用?”

  “在我落入谷底时,不也是你一直拉着么,怎么到自己却反倒要放弃了,你母亲的在天之灵难道愿意看你这样,她可是拼死才将你性命留住的。”

  苏若光太懂得如何利用真诚刺痛人心了,与他说得再多,到最后还是自己难受,沈惜瑭心里又酸又涩,佯装妥协道:“今天就先找个地方歇息,明日再启程吧。”

  苏若光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弓腰背起沈惜瑭往客栈走,细心地为他找来喜欢吃的饭菜,“阿瑭,你先吃着,我去烧水给你沐浴。”

  折腾了许久,沈惜瑭总算是能吃下点东西了,加上这桌子菜都是他爱吃的,所以还算满足,肠胃装满温热的食物,也不以疼痛抗议了。

  似乎是怕沈惜瑭偷偷离开,苏若光总是隔会儿就在门口张望,与沈惜瑭对视上了就露出一抹憨笑缓解尴尬,“阿瑭,吃好了么?热水我已经打好了。”

  “嗯。”,沈惜瑭起身脱掉湿透的外衣,见苏若光仍在原地不动,露出疑惑的表情。

  苏若光害羞得脸颊泛红,眼神却又直勾勾地盯着他,丝毫没有躲闪的意思,“上次我只是出去给你拿药,你就扔下我走了,这次就看着你洗。”

  沈惜瑭挑眉,随他去了,赤裸着身体将皮肤没入热水中,舒服得发出一声喟叹,热气像细针扎入毛孔内,一阵酥麻。

  热水烫得沈惜瑭肩背嫩红,在木桶边时隐时现,窗外雷声鼓动,闪电霹雳,白光乍现勾勒出沈惜瑭曼妙的身姿,苏若光再怎么说也是个男人,又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看见此情此景不免血脉喷涌,浑身气血汇聚至胯下,蚩伏着的巨物昂首,将裤子撑起一个拳头大的鼓包。

  苏若光转过身去,不愿在沈惜瑭面前露出这副狼狈模样,他才不单是迷恋这副躯体,因为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爱人才把持不住的,换成别人赤裸着站在他面前他也不会有任何感觉,可沈惜瑭却总是曲解他。

  水温渐渐降下去,沈惜瑭起身跨出了木桶,见苏若光背对着自己,便直接走到他身边询问,“还有干净的衣服吗?”

  苏若光只是听着那浪荡的水声就已经压抑得很难了,乍一看见沈惜瑭一丝不挂地站在自己面前,额头青筋暴起,心脏都似要跳出来了,颤抖着把自己的衣服找出来给沈惜瑭,全程不敢往他所在的方向瞥一眼,结结巴巴地说道:“只有这个了。”

  苏若光的衣服有股淡淡地皂香,沈惜瑭接过穿上,虽有些大,不过也不妨碍行动,“早点歇息吧,不是说明日还要带我走。”

  “好。”,苏若光见沈惜瑭躺进被褥里,有些难为情道:“我身上没多少钱,只够买这一间房了,就睡地上吧。”

  “我们之间什么时候这么生疏了?”

  以前苏若光去倚翠楼待得晚了,赶夜路危险,都是在沈惜瑭房中睡下的,从楼中见闻到田间趣事,无话不谈,聊至凌晨,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苏若光对于他像往常一般的挑逗开始害羞,心甘情愿地把所有都倾尽于他,他也就渐渐明白自己对于沈惜瑭已不是友情这么简单了,一旦把他当做爱人,就会不自觉地拘谨,进而小心翼翼。

  沈惜瑭掀开被褥,“上床睡。”

  苏若光说不出拒绝的话,慢悠悠地上床,躺的笔直,僵硬地像块木头。

  “对了,洛浦母亲如何了?”,沈惜瑭眯着眼睛趴在苏若光耳边柔声询问道,嗓音缱绻,略带鼻音,像是小猫在心上挠。

  “那日我出门找你,回家就发现她去寻洛浦了。”

  苏若光说完,两人都沉默了。窗外阴雨绵绵,与两人的思绪无限契合,孩子毕竟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心是相通的,感知不到对方的存在,自然也就明白发生什么了,在这层关系的佐证下,外人的谎言不堪一击,她等不来丈夫又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就如同现在的沈惜瑭,孤身一人飘荡在湖心孤舟,没有依靠,更没有活下去的信念,所以选择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以获得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