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路西柘离开德国,别墅里除了管家和佣人外只剩下路裴司跟驰绪二人,他们在户外的花园用过晚餐,时间尚早,想到最近的低迷气氛,路裴司提议看一场露天电影。
入乡随俗播放了德国的治愈影片,管家送来两杯红葡萄酒,路裴司偶尔低头啜饮,余光里的男人僵直着脊背没有放松的痕迹。
色调清新自然的电影并没有吸引到驰绪的注意,沙滩、高地、大海和吉他吟唱成了泯然于众的背景板。
驰绪心里一直装着事,眉宇间充满了忧愁,也只有在这个时刻,运筹帷幄的他会呈现出相反的状态。
路裴司对此感到心疼。
他们总是避免谈到死亡,仿佛闭口不谈便能躲过噩运,可有些事情不是逃避就能圆满解决的,结果是好是坏都必须要有人承受。
他张开手臂主动从背后拥抱驰绪,说:“在你还有余力的时候,尽可能把美好的回忆收集起来吧。”
“我不想要她死,我要她好好活着。”
某个字眼从喉咙里说出来的时候晦暗不明,让人躲闪不及又无力抵抗。
路裴司将自己温暖的胸膛全部对他开放,他安慰他道:“死亡不是要我们去适应孤独冰冷的世界,而是让我们铭记住那些仅存的珍贵记忆,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你不要害怕,玥姐只是换了一种方式陪在你身边。”
那一晚他们没有上楼回房间,露天电影重复播放了四遍,两个人相互拥抱着在花园的户外沙发入眠。
那天之后驰绪再也没有谈过新生与死亡的话题,路裴司说的话似乎起了作用,在医院的时候他不会再和姐姐抬杠,关心的话会温柔地说出口。
驰玥会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他,认真地向路裴司求证,“他怎么了?忽然变得好奇怪,你不会是又跟他说分手让这傻子受刺激了吧?”
路裴司还未对她离谱的猜测作出反应,驰绪就被“分手”两个字刺得起了应激反应。
“姐!”他低低吼了一声,“把你的话收回去!”
驰玥的心脏被他吼得直跳,呛声道:“谈恋爱了不起啊!等我出院了我一年谈八个!”
“你爱谈不谈。”
“狗脾气真是烦死人了,小司你怎么会喜欢上他啊。”
这个问题路裴司也无数次问过自己,他想不出答案,喜欢驰绪是自然而然发生的事,寻不出缘由。
“这个……我也不知道,喜欢是不需要理由的吧,就像玥姐对待工作一样,总是充满了热情不是吗。”
驰绪说:“事业才是你的爱人,所以你不懂我们的感情很正常。”
“你现在是在跟我炫耀你有恋人吗?”
“女总裁的觉悟果然比一般人高,赶快好起来吧,大家都很想念你。”
赶快好起来成了驰绪每天都会挂在嘴边的祈求,这份诚心似乎感动了老天,主治医生在全面检查驰玥身体的两日后,宣布了她可以进行第三期化疗的消息。
日期定在周三,国内关心驰玥的人在周二晚上陆续抵达了柏林。
驰家两个老人单独住在酒店,他们和祝女士一向不和,这个节骨眼上双方都不愿横生枝节,不见面是最好的选择。
驰先生直接从机场赶去医院和老婆女儿汇合,驰绪则留在别墅接待朋友。
古铖刚刚结束在音乐之都奥地利举办的演奏会,就被接到消息的贺念立刻带到德国,他的面色谈不上疲倦,但也没有多开心。
对着别人一副不爱搭理的冷淡模样,只有在见到路裴司后,才慵懒地抬起眼皮跟他搭腔。
“听说你甩了一个中法混血帅哥,啧,真可惜。”
路裴司引导佣人将众人的行李分别送回各自的房间,德语说得坑坑巴巴,幸好他们听得懂英文,最后得以顺利地完成后勤工作。
“古老师每天这么忙,还有时间听人聊八卦啊,贺总都不管你的吗?”
贺念在前厅和驰绪抽烟,烟雾缭绕中低声说着他们听不到的话。
稳重的古铖像一只被踩中尾巴的猫,顿时炸毛,“他以为他是谁啊,天王老子吗!老子想和谁聊天,想聊什么,都用不着他管!”
贺念的视线会不定时地往古铖的方向扫过来,脚步几乎是立刻就朝着他们动了。
“嗯,古老师说得对,你是自由的。”路裴司赶紧安抚道。
话一说完就开溜,最后在三楼卧室被驰绪捉到,他将他脱光了抱进浴缸里,坐在边缘低着头给路裴司按摩头皮。
指尖从湿发间穿梭带起绵密的白色泡沫,驰绪对路裴司简直是爱不释手,在他后脖颈落下一连串细吻。
吻完又去亲路裴司的耳垂,仿佛在品尝四月末枝头上熟透了的甜樱桃。
路裴司痒得有些受不了,偏头躲开。
“你倒是聪明,惹出祸来让贺念去灭火。”
“我也没说什么。”
“古老师对谁都爱搭不理,唯独愿意和你说话,不愧是人见人爱的裴哥啊。”
“我听你这话怎么不对劲呢?”
驰绪的手一路往下,摸着光滑的皮肤说:“裴哥这次真是误会我了,古老师救过你,而且贺念把他看得比眼珠子还紧,我不会无聊到去吃飞醋。我看他成天闷闷不乐的,贺念带着他来柏林或许会待一段时间,如果你乐意的话,可以多和他聊聊天。”
这点待客之道,路裴司是懂的。
第二天早上他主动去二楼的房间,邀请古铖一起吃早餐。
大音乐家即使休假在家,一身穿搭仍旧华贵得可以直接登台演出,对比起来随意穿着白T和牛仔裤的路裴司朴素得有些过分了。
“古老师最近行程很忙吗?来柏林没有影响到你的演出计划吧?”
古铖满脸无所谓,“这些事情贺念会处理,我只负责享受假期。”
“看起来贺总把你照顾得很好。”
“我看起来像是很需要另一个男人对我的生活指手画脚的样子吗?无非是躲不过罢了,他愿意怎么着就怎么着吧,这辈子凑合过,下一世再重新来过。”
临近中午,出门的两个男人回到别墅,身后还另外附赠了一个从加州海岸飞过来的关盛。
一脸浪荡多日的颓靡气息。
看得驰绪直皱眉头,在管家精心准备好的餐桌上问:“你就不能听你哥的好好找个人定下来?”
关盛混不吝道:“你以为真爱跟菜市场上的白菜叶一样满地都是呢,要这么好找我孩子都该生一窝了。”
路裴司听完只有一个想法,有的人成天挨揍不是没有原因。
“咱玥姐什么时候进手术室?我没有来晚吧,还赶得上趟吗?”
贺念有很强的时间观念,准确说出原定的时间,众人用过午餐后直接出发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