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主干道几乎没什么车，大街上的路灯忽闪忽闪，长江大桥在夜里闪着霓虹灯，算是金陵市一道独有的夜景。
程霖的车速开得不快，在等红灯之余还能带着他们看一看夜景。
许是将一切都说开了，现在车上三人的心情都比较舒畅。
陆国忠也解释了自己这次突然回来的原因。
其实说来很简单，他跟程霖他爸是微信上的好友，自然能看到双方的朋友圈，前几日看到程爸在朋友圈炫耀自家儿子考上南大，而且还配文：
“庆祝我家儿子学业爱情双丰收！”
配图是一张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的照片，陆扬赫然在列，陆老爹看到这消息时，血压直接飙了上来，所以他便赶紧回来了。
不过也是害怕打草惊蛇，这才先回金陵，到家了之后才给陆扬打电话。
可在此期间，他可是问候了程总好多次，说的无非都是你家儿子把我家儿子拐走了这些个话。
程霖老爸好歹是个上千人集团的董事长，却在电话那头被骂的大气都不敢喘一个，威严尽失。
“我说怎么我爸最近看我的眼神都带着刀子了，原来是在叔叔您这里吃瘪了啊。”
程霖单手握着方向盘，用开玩笑的语气缓和着车上的气氛。
“你跟你爸一个样，做生意人都爱油嘴滑舌。”
陆国忠脸上看不清心情好坏，转眼看向陆扬，脸上多出了一抹歉意，叮嘱道：“你从小到大，我都没怎么参与进来，你呢，性子也随你妈，什么都藏着掖着，忍到受不了了就毫无征兆地爆发……”
陆扬妈妈其实是位温柔的人，可是丈夫常年在外地不着家，自己必须待在家里照顾小孩，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陆扬十来岁，等他有了照顾自己的能力，陆妈妈便提出了离婚，将孩子交给爷爷奶奶后，便离开金陵去了沪市，做起了生意，如今倒也有模有样。
陆扬考上南大后，陆妈妈便打过来一笔五位数的红包，美名其曰是他的大学生活费，而且陆妈妈比陆老爹更早知道两人之间的事，震惊之余，却很看好他们二人。
想做什么就去做，别等老来了后悔。
这就是陆妈妈的原话。
陆老爹不理解为什么当年老婆一言不合地就离婚，就像现在不理解陆扬为什么会突然喜欢个男人。
可他也明白，陆扬要成年了，自己也老了……
“你跟在程霖身边多长点见识，多了解了解世界，将来若是不想跟他处了，这些经历都会是你人生的财富。”
陆扬点头，对于陆老爹的人生姜汤，左耳进右耳出，一个标点符号都留不住。
程霖嘴角抽了抽：“叔叔，怎么我们才刚处，您就不看好啊，凡事咱都往好处想想行不，毕竟没了我，谁大半夜来送您去高铁站啊。”
似是刚刚得到了陆老爹的首肯，程霖当即变得有些放肆。
“好好开你的车，别聊些有的没的！”
“得咧。”
…*…*…
时间来到晚上十一点，此刻城市已经逐步陷入安眠，金陵火车站却灯火通明，来来往往的行人正欲赶上自己的那班列车，生活与理想在此交织纵横，分别与重复不断地上演，人们匆忙的视线只有手中小小的车牌和周遭的指示牌，灯火点照的人间却无人顾及。
陆扬和程霖送陆老爹至火车站口，一如一年前那个深秋的夜晚。
“我走了，你们两个小家伙照顾好自己，有事没事来个电话。”
“叔叔，你下周不就放假回来了嘛，搞得这么伤感做什么？”
程霖一句话，当场伤感的氛围便少了三分。
陆老爹一脸黑线，可自家儿子又护着，他压根儿就不能拿程霖如何。
“不说了，说了你们还嫌唠叨。”
陆扬站在原地，嘴唇抿了抿，似是在踌躇酝酿着什么，良久，终是开口：“爸，我打算上南大的大数据分析专业，而且想一直读到博士，如果读不下去，我想去苏南的大企业或者是研究所当一名工程师，未来我想留在金陵……这些，是我以现在的角度，对我自己未来的十年做出的规划。”
陆扬口中说了很多，所想的未来中，其中除了自己的前程，还有程霖。
这些都是这段时间的所思所想，程霖听得略微有些愣神。
陆老爹听完后，给予肯定的眼神：“你大了，会为自己考虑了，看你安排的这么好，我没什么可说的，祝你一切顺遂吧。”
说完，广播中传来高铁检票的声音，陆老爹所要搭乘的班次赫然在列，简单缩了几句告别的话语后，便匆匆跑向检票口。
陆扬看着自家老爹离去的背影，内心倒是五味杂陈。
忽然右脸热气，紧接着某个重重的家伙靠在他的身后，双臂从后面伸出，犹如视若珍宝地抱着他。
陆扬知道刚刚程霖偷亲了他一口。
“干嘛？”
虽说他早就已经习惯了两人之间的亲昵，可现在倒是没多大的兴趣，许是情绪不对。
“想想跟你说声谢谢。”
“这句话，你不是已经说过很多回了吗？”陆扬不解。
“跟以往都不一样。”
程霖抱住他的手紧了紧，“谢谢你的未来当中有我。”
刚听到陆扬那对未来有些不切实际的筹划时，这就像是给他了一声承诺，虽然说需要以时间和经历加以认证，但是却胜过任何含情脉脉的告白。
我的未来有你。
“……别蹭了，我知道你都感动哭了。”
陆扬轻笑出声，手拍了拍禁锢在自己胸前的这双臂膀。
“谁说我感动地哭了。”
程霖抬起头，二人目光交错对视上，却见到陆扬眼中那快要溢出地笑意，也是不知他想到什么好玩的事了。
“小没良心的，就知道笑哥。”
“程霖！”陆扬突然喊了他一声。
“干嘛。”
“我去爬山！爬紫金山！”
程霖一愣，“明天不上课了？”
陆扬倒是回答地坦荡：“不上了，没心情上。”
“好，那走？”
“说走就走！”
两人从提议到决定只用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程霖反应过来的时候，手机都已经开好了导航，踩下油门前还楞了一下。
哎，也不知道陆扬这说走就走的性格是受了谁的影响。
不过陆扬是他的人，他自然宠着呗。
夜晚的紫金山寂静瑰丽，盛夏的天空万里无云，深夜里可以见星星点点，金陵的夏夜书写着少年的心事，微风吹动，扎根的苗儿一朝一抽芽，来日开出无垠的花。
…*…*…
许是过了很久很久。
“扬哥，发什么呆呢？快下楼去报告厅了！”
陆扬似是做好大的一场梦，昊子在窗外的声音突然叫醒了他，抬眸回过神，自己正坐在A班靠后排的座位上，面前原本拥挤的教室已经空无一人，堆满书的课桌已经清空了，桌肚空空荡荡，黑板被擦地干干净净，教室看着比印象中干净些，可泛黄的墙皮和胶带痕迹说明它又经历了一代学生。
前方的倒计时已经归零，而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来到了六月底。
高考已经结束，所填报的志愿也在前两日落下了帷幕。
就像是一场盛大的欢宴即将落幕，内心难免有些落空。
“快点，咱接下来没啥事了，去听完报告就可以回家啦！”
张天昊的声音在门外催促道。
陆扬收回了注意力，起身，顺手想要拿起椅背上的书包，可身后空无一物，只有个装着一中毕业证的手提袋。
最后一次来校，他连书包都没有带着。
走到教室外，班上的大部队已经走下了楼梯，柯伟伟和张天昊还在教室外等他。
张天昊依旧看着傻里傻气，高考时倒是超常发挥，分数差一点就能够上一本，不过他已经和体校签了协议，这个分数绝对是够了；柯伟伟没有参加高考，五月份就离校了，一直在备战模拟联合国的演讲，为以后外交学院的学习打下基础。
班上的徐主任考上了沪市的一所政法大学，班长则选择去了京都，整个A班有不少或出国深造，或竞赛保送的，总之都奔向了自己的前程。
“怎么了，舍不得啊？”柯伟伟看到了他恍惚的样子，不禁发问道。
“没什么，走吧。”
陆扬摇摇头，走出教室后，身上出了一丝薄汗，窗台的阳光有些刺眼，收回视线后，他跟着下了楼，前往报告厅。
这样的季节，报告厅旁的空调外机响个不停，且校方对这次的演讲会格外重视，校门口内外的空地都停着不少价格难以估量的豪车，甚至还有欢迎的气球宣传。
这得是下了多大的手笔。
不过再多也只是学校做的表面文章，陆扬也不过是多看了两眼，便走入了礼堂，找到A班的位置坐下，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才不过下午两点，估摸这场演讲大概两个多小时，完了之后还能在学校里看一看。
坐下不久之后，演讲便开始了，张校长依旧是那套陈词滥调，开头的句子顶多改了些形容词，高中三年听得还不够多么，而且看他手上那厚厚一沓演讲稿，在配上那慢的要死的语速，起码二十分钟起步。
陆扬见此，没两分钟就开始打哈气了，原本是毕业的最后一次返校，弄得跟上课似的，实属无味。
而且昨晚睡得夜晚，陆扬干脆两眼一闭，直接就开始闭目养神起来。
李光蛋作为教导主任，原本见着学生睡觉都是要单独领出来说一顿了，但估计是因为今天太忙，都来不及处理，任由陆扬睡了一个多小时。
幸好陆扬睡觉不打呼噜，这要换做是昊子，天花板都能震掀了。
耳边的说话声如催眠曲一般，加上空调温度适宜，陆扬眼睛一睁一闭，一个多小时就这么过去了。
他能醒来，还是因为有人在旁边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