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牧没打算跟他们浪费时间, 同小秘书交代两句就离开了。
褚钰和柯泽云也相继离开。
倒是温馥然像被抽了魂似的杵在办公室,看着周牧的办公桌若有所思。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周牧好似对他疏离了。
他记得以前周牧是他的同门师兄, 他的请求, 周牧从没有拒绝, 带他上手术, 教他做实验,但现在周牧却连一个正眼也不愿意给他。
温馥然安慰自己,是他出国那段时间, 两人分别太久,过段时间他稍微示弱一下, 周牧就会像从前那样包容他。
可就在刚刚,这个幻想彻底被打破——
周牧送了褚钰一个定制的眼底镜。
三年前,温馥然希望能与周牧确立关系并公开, 但周牧以还没到时候为由,希望他能等一等。
于是,他大闹了一场后,决定在周牧的低谷期毅然决然地出国留学, 无论对方如何挽回都无动于衷。
殊不知如今等待他的竟是物是人非的景象。
同一天里,褚钰再次见到温馥然是在医院的食堂。
因为周牧离开医院后去处理了别的事情, 褚钰便不好意思再跟过去了。
褚钰回科室整理病历资料到中午,索性就到医院食堂吃饭了。
偏偏在这时, 遇到了同样来食堂打饭的温馥然。
发生了早上的事情, 再次见到温馥然,褚钰难免觉得无所适从, 本来还想假装没看到,但温馥然却像个没事儿人一样, 落座到他的对面。
褚钰暗暗深吸一口气,悱恻着,饭堂那么多位置非要坐我对面,但脸上却不敢表现出半点嫌弃。
毕竟,温馥然作为带教,还要给即将完成实习的他写评语。
“温老师。”褚钰主动喊了他。
既然温馥然可以神色轻松,褚钰也当作无事发生。
温馥然冲他点点头,很自然地用筷子把自己盘子里的鸡腿夹起来,放到了褚钰的盘子里,说道:“褚钰,今早是我没有调查清楚,来,请你吃个鸡腿。”
褚钰也没有扭扭捏捏,很大方地就接受了:“谢谢温老师。”
毕竟这件事情到最后,他反而成那个出了口气的人,又解气又能吃鸡腿,褚钰没什么不乐意的。
褚钰低下头开始啃鸡腿,耳边猝不及防传来温馥然的声音。
“你和周牧……”对方明显停顿了一下,“他怎么突然送你东西?”
褚钰咀嚼的动作不停,神色依旧从容,他当然不会实话实说是自己挖空心思去接近周牧,而是说了些无关要紧的理由:“之前偶遇了周老师找眼底镜,我帮他找到了,可能是想报答我吧。”
温馥然眼眸微动,好像真的有那么一回,他与周牧赌气,趁着对方做手术,在离开手术室的时候,从对方挂在更衣室的白大褂口袋里的镜子摸走了。
甚至后来藏到哪里他都已经不记得了,只是没想到被褚钰找到了,还给两人创造了这样一次接触。
思绪回笼,眼看褚钰的鸡腿快要啃完了,他却一点儿胃口也没有。
看着眼前的年轻气盛的褚钰,他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曾经他也年轻过,他也是那个轻狂得蔑视一切的少年。
曾经,周牧也把他当成最疼爱的师弟那样爱护。
只是,那些往日独属于温馥然的东西,被尽数收走,落到了眼前的那个少你身上,让人不甘,让人好嫉妒。
温馥然的不甘并没有表现在脸上,反倒神色寡淡,但话语却如同刀尖一样,刺向那个正直年少的人,他说:“褚钰,你是不是想追周牧?”
褚钰终于有了反应,拿勺子的手一顿,缓缓抬头,迎上温馥然的目光,他知道自己的心思早已昭然若揭。
既然如此,承认又何妨,褚钰回答:“是。”
果然,温馥然即使早已做好准备,但在听到答案的那一刻,还是觉得呼吸一窒。
那个曾经随时以他为中心的人,现在被人狠狠地觊觎了。
温馥然装作满不在乎地嗤笑:“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吗,你就喜欢他。”
褚钰被问得一愣,周牧是怎样的人,这个问题他还真的从未思考过,他只知道的是,这个人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温馥然细细地捕捉褚钰的神色,接着说道:“可能你不知道,我曾经也差点儿跟周牧在一起了。”
“差点儿?”褚钰歪了歪头,不自觉手中已经停筷。
“嗯,他是我的同门师兄,那时候因为课题上有合作,所以我们走得很近。”温馥然的音调没有起伏,仿佛在陈述一件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情。
但这话在褚钰听来,却让他十分刺耳。
“那你们最终……在一起了吗?”明明是已经过去许久的事情,但只要是与周牧有关的,褚钰总是忍不住问到底。
温馥然苦涩地摇摇头,道:“没有,他不愿意在那个公开我们的关系,但我也不愿意一直这么拖下去。”
不愿意公开?
褚钰的睫毛颤抖了一下,这让他想起如今的自己和周牧。
在新加坡的时候,他亲吻拥抱,对方没有把他推开,他耍小脾气,周牧耐心包容,甚至就在昨天,他执意要到周牧家里过夜,对方最后也妥协了。
但他又是周牧的什么人,学生?情人?恋人?
同样是一个尚未有定论的关系罢了,与当年温馥然的情形如出一辙。
思及此,褚钰只觉得喉咙有些酸涩,明明心情大好的一天,却偏偏听到了这些话。
“褚钰,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周牧这个人,”温馥然顿了顿,随后露出了自嘲的神情,“挺凉薄的。”
“当年,他来医院没多久,局势还没稳定下来,他估计是担心与我公开同性恋人的关系,会影响他的前程吧,”温馥然继续说道,“但现在,他在面临更大的竞争,你觉得他又能给得了你什么?”
前半句确实是温馥然的心里话,但后半句着实带了些私人恩怨,因为他自己没能留住周牧,也同样在试图打翻褚钰的机会。
可褚钰似乎听进去了,他垂下眼,看着碗里的鸡腿,忽然就觉得不香了。
温馥然说得没错,他与周牧在优秀的程度上尚能匹配,然而这样一个人,周牧最终都没有与他走到一起,何况是平凡的自己呢?
要钱没钱,要关系没关系的,难道就凭一颗真心吗,殊不知,甘愿把心掏出来给周牧的人不计其数。
周牧当他是什么,心里的答案貌似呼之欲出,一个会撒娇、听话温柔的小情人罢了。
想到这一点,褚钰忍不住鼻尖的酸涩,心里又不停地埋怨温馥然,明明他可以糊里糊涂地喜欢周牧,偏偏两句话把他抽醒。
“他会对你很耐心、很温柔的,也会送你任何想要的东西,”温馥然淡漠地笑着,“但他不会真的喜欢你。”
说完,他端着还没吃完的盘子就离座了。
褚钰还坐在原处,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白米饭,脑子里如走马一般过着温馥然说的话,还有之前与周牧在一起的片段。
周牧确实耐心温柔地教褚钰临床操作,也确实不计成本地送他礼物,但对方好像真是说离开就离开,在新加坡那个不辞而别的早上如是,长达两个多星期没联系如是,还有他昨天苦苦哀求他晚点回去被拒绝亦如是。
褚钰觉得嘴里的饭越嚼,咸味越重,会不会从一开始,就是他在配合周牧,欺骗他自己。
褚钰那天下午回周牧的住处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搬回宿舍了。
周牧晚上应酬完回到家里,发现客房收拾得整整齐齐,像是从没有人住过一样,猫已经有人喂过了,连猫砂盆都有人清理更换好了。
只是,褚钰不见了。
他拿国内的备用手机给褚钰打去电话,直到自动挂断,都没人接通。
于是,周牧又给高助理去了电话,问褚钰去哪里了。
高助理那边也给了他一个模糊的答复,说褚钰回宿舍了,因为准备实习期末考,要好好复习。
周牧挂断电话,又打了一遍给褚钰,仍旧没人接。
行吧,小朋友要学习就去学吧,他也没理由阻挠。
在林律师和曾秦的催促下,第二天一早的飞机,周牧回新加坡了。
他再次回到曾秦的安全屋时,那种紧张的氛围又瞬间把他拉了回来,忽然觉得回国那两天,虽然也处理不少事情,但却像度假一般轻松。
林律师把照片一张一张地贴到白板上,从周父,到周夫人,再到刚死去没多久的私家侦探莫白。
他急促挥动着马克笔划过白板,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
等他再次把身子挪开时,白板上的照片和线索,一目了然。
“周夫人在莫白死前那天见过他一次,然后两人交谈了不到十分钟,周夫人还给了他一笔钱人,让他回马来。”林律师点了点莫白的图片。
“然而第二天,发生了高空坠物事件,莫白死了。”林律师说道。
“那你是想说凶手是……”周牧说着,不料被林律师打断。
“周老板,找凶手交给警察,我只是想说明一点,”林律师迅速画了几个剪头,指向周夫人的照片,“舆论优势,又回到我们这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