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多,舒怀的父母准备上班。两人都在一个大厂子里工作,挣得是辛苦钱。一直是白班和夜班颠倒着上。
他们家的水平连小康家庭都够不上。刚还清欠账,没什么存款还背着十几年的房贷要还。一家三口住在一个七十多平的小房子里。有一辆开了三四年的不知道过了几手的北斗星小车。
就是万千世界里最普通最常见的家庭。
唯一出格的,可能就是一个喜欢男人的儿子了吧。不过这事儿,夫妻俩暂时还不知情。
舒怀和父母的关系属于不远不近型的。他小时候被外出打工的父母丢在乡下爷奶家。
那是个很大的家,不光有爷爷奶奶,还有舒父的亲兄妹及其孩子们。小小的舒怀是这个大家庭里最不起眼的存在。
自己磕磕碰碰地长大,饿了找饭,冷了添衣。生病了也是自己钻冷被窝,冻的牙齿打颤满脸都是泪。
有一回夜里烧起来,没人知道,差点把他一个小孩儿烧傻了。他梦里看见爸爸妈妈,扑进对方怀里喊疼。醒来浑身滚烫,除了漆黑一片的屋子什么也没有。他烧的一脸通红地流泪哑着声音喊爸爸妈妈。
可惜,没人救他。
后来是怎么爬下床翻出来药自己吃的舒怀已经忘了。只是打那时候起,他就谁也不靠了。
逢年过节才难得见一次的父母回来,也只是不咸不淡地喊句爸妈,别的再多的也没了。
再后来,就是读初中了。舒怀终于走出了那个吵闹的大家,跟着父母进了城市。
夫妻俩咬牙借钱买了现在住的小房子。有了住所就把自己孩子接了出来。但为了早点还清债务,工作忙的昏天暗地。辛苦接进城的孩子也没太多精力管。
那时候从土里跑着长大的舒怀,晒的黑黄的皮肤和夹着口音的普通话让他和周围的同学格格不入。没人和他玩儿,大家觉得他又脏又土。舒怀没有跟父母说,就这么被孤立了一年多。
初三因为成绩好升到了火箭班。到了新的班级,捂白的舒怀穿着每天洗的干净的校服,和班里坐着的同学没什么两样。他不再被孤立,有人和他说话聊天,却依然没什么存在感。毕业时,连个留他联系方式常来往的朋友都没有。
读高中后,舒怀在班里还是个小透明。学习好但没有那么拔尖。安静乖巧的性格和平平无奇的外形都不会给人留下记忆点。
他站在庞大的人群中,隔着人山人海看着最前面站在金字塔尖儿的人。平静的目光里没有羡慕也没有嫉妒。
然而有一天,一切都来的很突然。文理科重新分班,他的同桌竟然是年级的风云人物顾宣。
顾宣这人太过完美。成绩、性格、外貌、家世没有一点差的。他活在所有同学和老师的嘴中。然后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那个迎着太阳闪闪发光的男孩冲他灿烂一笑:“嗨,新同学!你好啊,我是顾宣。你叫什么名字?”
舒怀被光芒刺痛。他低下头,扶起有些脱落的眼镜,轻声回道:“你好,我叫舒怀。”
离太阳近的天空是最亮的。
舒怀因为同桌的关系和顾宣越走越近,开始有更多的人注意到他。但他们对他的称呼是——顾宣同桌、顾宣小跟班。活像是顾宣的附赠品似的。他从不为此做出什么抗议,只是冷眼看着这些人前扑后续地为了顾宣讨好他,心里一片漠然。
而拥有那么多人关注和喜爱的顾宣也有一个心烦的苦恼。
舒怀发现了。
那个如影随形的跟踪狂,怎么也摆脱不掉的舔狗。
顾宣有多讨厌,舒怀就有多喜欢。
喜欢到他第一次这么明确地感知到自己对顾宣的嫉妒。
他自虐般听着顾宣对他倒苦水,细说着那个奇怪的同学对他的纠缠。看着那个人任骂任打地执着奉献一切地讨好顾宣。
有时候他想,顾宣能消失就好了。可是顾宣消失了,他还能见到那个舔狗吗?
他真的,只是很想很想,也能感受到那样炙热而专注的目光无时无刻地包裹住自己的身体。
他也想成为一个人的全世界,每一次视线中的焦点,永远坚定不移地选择。
他不需要很多人的在意和认可。他只想成为一个人唯一的舒怀。
那份让顾宣抗拒、讨厌甚至恐惧的爱啊。
是那么让他求而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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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舒怀:需要亿点点黏人狗狗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