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异能>一口忘崽牛奶>第63章

  如果用相处时间来衡量友谊的长度,钟息和俞可钰的友谊甚至还比不过钟息和盛煊,因为俞可钰进突击队之后,他们就再也没见过。

  满打满算,他们真正相处的时间加起来只有四个月,只有四个月,后来三年分离,四年失踪,日子如白驹过隙。

  短短的四个月,却让钟息记了这么多年,

  有时候钟息觉得自己很像一只松鼠,把回忆当成坚果,一颗一颗往嘴巴里塞,等到过冬的时候慢慢吃,慢慢回味。

  对俞可钰是这样。

  对霍司承,他也是这样。

  大胡子船员在不远处高声喊俞可钰:“小李,过来帮我装货!”

  俞可钰刚要转身,又被钟息一把抓住,钟息哭着问:“你怎么变成小李了?”

  俞可钰眼神晦暗,欲言又止。

  “到底发生了什么啊?你还记得我,你明明好好的,为什么不回来找我们?你知不知道盛煊和我还有霍司承,我们有多担心你?盛煊他每周都出海,他一直在找你。”

  钟息说着就要拿出手机,准备告诉盛煊,可俞可钰按住他的手。

  俞可钰说:“小息,不要。”

  他缓缓垂眸,浓密的眼睫投下一片阴影,他说:“小息,不要。”

  钟息怔怔地望着他。

  船员在船上喊:“三副,开起重机!”

  起重机吊起成吨的集装箱,轰隆隆的机器运作声盖过了船员们的交谈声。

  “我……”

  “我的确是在躲你们。”

  俞可钰和钟息并排坐在岸边。

  俞可钰低着头,徐徐道来:“四年前,我在一次战役中掉进大海,带着伤在海上飘了两天,然后被一艘小渔船救起,发了三天高烧,差点没活下来,可能那时候支撑着我的信念就是回去见你们,但是……”

  俞可钰的眼眸暗淡了几分:“但是盛叔叔找到我。”

  钟息心里一惊,迅速反应过来。

  “盛叔叔说,阿煊正在找我,他告诉父母他已经喜欢我很多年了,他这辈子只想和我在一起,盛叔叔和阿姨气得差点晕过去,”俞可钰平静地诉说着命运的不公:“你也知道的,阿煊那样的家庭,用联姻去维系显赫的家世,往上数多少代都是门当户对的,他们不能接受我。”

  “盛叔叔让我看在盛家对我有养育之恩的份上,在外面躲几年,一直到阿煊累了,不再找了,愿意回去接受家族联姻,我就可以回到我母亲身边,照顾我母亲。”

  钟息倏然起身,他感到难言的愤怒,两只手不停地发抖。

  俞可钰抓住钟息的手,安抚道:“不要生气,小息。”

  “我怎么能不生气?他怎么能这样?”

  “我还以为你会嫌弃我懦弱。”

  钟息泪眼婆娑地望着他。

  俞可钰苦笑道:“我父亲去世太早,我母亲现在还是痴痴傻傻的,但我只有她了,我没有退路,也没有冲破门第的勇气。”

  “我本来以为我能在突击队里拿到三等功,结果我比我想象的……更不堪一击。”

  “当时战事很激烈,司承一直护着我,他让我躲在船舱里,我偏不听他的话,自以为在军校里读了四年书就了不得,趁乱跑了出去,枪还没架起来,就被对方的狙击手盯上了,打得我一直往后逃,最后掉进海里。”

  俞可钰很自责也很懊悔。

  他没有提他的伤,他高烧三天,他被盛煊父亲威胁,他独自在外漂泊四年。

  他只说:“我以为你会嫌弃我懦弱。”

  钟息感到喉咙被人用力攥住,眼眶发热,难受得快要喘不过气。

  俞可钰抬头望向钟息,“这些年有关你和司承的新闻我都看了,虽然你很少露面,但我也能感觉到你们都成熟了很多。”

  “我们离婚了。”

  俞可钰顿了顿,“我也听说了。”

  “你不好奇我们为什么离婚吗?”

  “好奇,但如果你不想说——”

  “我想说,”钟息转头望向俞可钰,他认真道:“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讲,你不要走。”

  海风带着咸湿的寒气朝着岸边吹来,吹动浮沙,惊起林中的鸟雀,海浪拍击着不规则的礁石,发出短促的激响,远处的海船悬帆而起,点缀着无边无际的海面,像是孤独的游人,在漫无目的地漂泊。

  钟息讲完了这些年的过往,讲了他和霍司承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恩恩怨怨。

  还有盛煊。

  他告诉俞可钰:盛煊为了你放弃了财政总署的职位,因为他不想被事业缠身,他想腾出更多的时间来找你。

  “他说,他会一直找,除非老到不能出海,他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上其他人。”

  俞可钰听完之后许久没有说话。

  钟息从余光看到俞可钰眉间的痛楚。

  “留下来吧,小鱼,盛煊如果真的找你找了一辈子,难道你还要在外面躲一辈子吗?”

  俞可钰没有立即回答。

  他抬头望向霍小饱。

  霍小饱也在歪着脑袋打量俞可钰。

  俞可钰朝他招招手,霍小饱一向是不肯亲近陌生人的,更何况俞可钰是一个陌生的alpha,但不知是不是冥冥之中命运使然,他竟然丝毫不抗拒,而是一步步朝俞可钰走过去,还主动靠在俞可钰的腿边。

  “五官像司承,但总体像你。”

  俞可钰抱住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霍小饱。”霍小饱伸出手,高高举着。

  钟息都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俞可钰已经低下头。

  霍小饱好奇地碰了碰俞可钰的卷发,他身边都没有人是自然卷,所以他觉得很新鲜。俞可钰丝毫不恼,而是低头靠近他,霍小饱一碰到就笑着扑进钟息的怀抱,把脸埋在钟息的胸口傻兮兮地笑,过了一会儿,他又转喜为悲,

  呜咽着说:“妈妈,斑斑……”

  钟息愣住。

  完了,斑斑还没找到!

  他差点忘了。

  “什么斑斑?”俞可钰问。

  钟息说:“小狗,我们家养的一只小狗,今天早上忽然跑丢了。”

  俞可钰于是跟着钟息一行人去找狗。

  钟息实在没法抱着霍小饱这个小胖墩走崎岖山路,他把霍小饱放下来,霍小饱坐在大石头上抹眼泪,哭得伤心欲绝。

  “斑斑,我错了,我好想你,呜……”

  钟息摸了摸额头上的汗,无奈地叹气,他刚准备说:“妈妈去那边找,你乖乖坐在这里,待在这个叔叔身边——”

  林间突然传来一声微弱的狗叫。

  俞可钰抱着斑斑走过来,他问钟息:“是这只吗?它的腿好像受伤了。”

  霍小饱飞奔过来,“斑斑!”

  霍小饱也不嫌弃斑斑满脑袋都是草屑,整个人扑上去抱住斑斑,斑斑虚弱地叫了一声,然后用力抬起头,舔了舔霍小饱的脸。

  小人和小狗抱在一起,煽情得不行。

  钟息忽然想起来,那天霍小饱和霍司承抱在一起,也是这个样子。

  钟息带着他们回了家。

  钟息请来兽医为斑斑看病,确定没有骨折之后,兽医给斑斑做了简单的消毒和包扎。

  霍小饱坐在狗窝旁边喂斑斑吃牛肉干。

  他还打着哭嗝,那副可怜的样子,好像受伤的是他,斑斑表现得都比他淡定。

  俞可钰看着他,说:“真像你。”

  钟息用手托着腮,“我哪有这么可爱?”

  俞可钰朝他笑,“你有,你以前就这样,把司承勾得魂都没了。”

  “可我现在变了。”

  俞可钰笑意渐敛,他说:“小息,你还和以前一样,而且会比以前更好。”

  他看了眼时间,准备离开,钟息挡在他面前,“你别走,你要是敢走,我就——”

  钟息慌不择言道:“我就立即告诉盛煊!”

  俞可钰无可奈何,只好坐下。

  “小息,我还没有做好准备,我已经习惯了现在的生活,我和盛煊也很难再回到以前的状态,他肯定会对我很失望的,我连和他在一起的勇气都没有。”

  “失不失望是他的事,我的任务是把你留在这里。”钟息语气坚定。

  “小息。”

  钟息一字一顿道:“七年前我就没拦住你们,这一次我不可能放你走。”

  下午五点多,大海的边际已经从湛蓝变成似火的橘红,大胡子船员找到俞可钰,站在钟息家院门口说:“小李啊,我这一家一户地问过来,你可把我好找,你怎么跑到这里了?”

  俞可钰还没开口,钟息就替他说:“他不回船上了,我和他是朋友,他之后都住我这里。”

  大胡子不解地望向俞可钰。

  俞可钰拗不过钟息,也怕钟息真的会一通电话打给盛煊,两难之下,只好说:“王哥,抱歉,我跟您回去拿行李吧。”

  俞可钰就这样被留下了。

  但钟息知道,俞可钰还是想走。

  傍晚时分,钟家一家三口齐齐下厨,给俞可钰做了丰盛的一餐。

  周斐还做了赭石基地很有名的香葱炒鸡,因为俞可钰的老家在赭石基地。

  俞可钰很久没吃过家乡菜,拿起筷子时已经眼眶湿润,周斐看着他,也忍不住抹眼泪,回到厨房对钟毅德说:“真是可怜的孩子。”

  吃饭的时候,俞可钰夹了一块肉给霍小饱,霍小饱张大嘴巴一口吃掉。

  他礼貌地说:“谢谢叔叔。”

  霍小饱现在已经开始用儿童筷子吃饭了,虽然使用得还不熟练,俞可钰的视线一直不由自主地落在小家伙身上,他总是看看钟息又看看霍小饱,神情里有些不可思议。

  “怎么了?”钟息问。

  俞可钰轻轻地笑,又摇了摇头。

  “你笑什么?”

  “我在笑,小孩都有小小孩了。”

  在俞可钰的心里,钟息永远是十九岁的模样,呆呆的,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钟息下意识地说:“你和盛煊也可以——”

  说到一半又愣住。

  不可以,俞可钰和盛煊不可以。

  两个alpha怎么能生小孩?如果说beta的孕囊是已经退化,那alpha的孕囊就等同于没有。

  俞可钰脸色未变,钟息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和俞可钰相比总是幸运的。

  霍小饱看了看俞可钰,他感觉到俞可钰不开心,于是努力用宝宝筷夹了一块肉给俞可钰,俞可钰怔了怔,连忙说:“谢谢小饱。”

  霍小饱咧开嘴笑。

  俞可钰看到他手腕上的表。

  钟息说:“那是盛煊给他买的,定位手表,还可以打电话。”

  听到盛煊的名字,俞可钰就有些慌张。

  钟息说:“真应该给你买一个。”

  俞可钰理亏,什么都没说。

  到了晚上,俞可钰跟着钟息来到他的小木屋,看着童话般的小房子,俞可钰忍不住说:“这是你在地球的基地吗?”

  钟息挑了下眉,“只有你答对了,小鱼。”

  俞可钰最懂他。

  他们坐在小木屋的门口聊了很多,霍小饱就在小木屋里玩玩具,钟息忘了带霍小饱的水壶,怕小家伙口渴,于是回家去拿。

  俞可钰就一个人抬头望着月亮。

  忽然听到一阵叽里咕噜的婴言婴语,一转头看到霍小饱坐在他旁边。

  俞可钰朝他笑:“你好呀,小饱。”

  霍小饱歪着头看向俞可钰,发现俞可钰不开心之后,他立即坐到俞可钰的腿上,抱着俞可钰的肩膀说:“叔叔乖。”

  俞可钰微微惊讶,然后弯起嘴角。

  霍小饱坐在俞可钰的腿上,忽然抬起小拳头,举到俞可钰的眼前。

  俞可钰愣住,“这是什么?”

  霍小饱说:“叔叔,闭上眼睛。”

  俞可钰听话地闭上眼睛。

  过了几秒,霍小饱又说:“叔叔看!”

  俞可钰刚睁开眼睛就看到霍小饱的小拳头在他眼前开了花,“哗!”

  霍小饱说:“小饱给叔叔放烟花!”

  俞可钰像是被什么突然击中,脸色乍变,他嘴唇翕动,颤声问:“这是谁教小饱的?”

  “盛叔叔。”霍小饱骄傲道。

  俞可钰愣怔许久,眼泪终于落了下来,他抱紧霍小饱,哑声说:“谢谢小饱的烟花。”

  钟息带着夜宵走到小木屋时,俞可钰已经和霍小饱闹成一片了。

  钟息走过来,对俞可钰说:“有些东西真的没法解释,你还记得我们以前逛街时看到的一只棕色小熊吗?你说你很喜欢,还说要送给我和霍司承的小孩,后来霍小饱周岁生日的时候,盛煊把那只小熊买来送给霍小饱,你相信吗?那是他最喜欢的玩具。”

  钟息问霍小饱:“小饱,小熊呢?”

  霍小饱立即回小木屋拿出小熊,俞可钰又一次陷入怔忡。

  钟息不遗余力地求俞可钰留下来。

  “什么联姻什么门第,两个人的婚姻为什么要掺和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两情相悦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了,你不要害怕。”

  俞可钰神情痛苦,“我现在……其实那次受伤后,我的身体一直不好,有弹片残留在我的身体里,虽然已经取出来了,但因为处理得不及时,已经发炎溃烂,好几道瘢痕……”

  钟息急切道:“那就更需要告诉盛煊了,他要是知道,会心疼死的。”

  俞可钰眸色沉沉。

  “我给盛煊打电话吧,我现在就给他打。”

  俞可钰立即摇头,“不要,小息——”

  霍小饱在一旁呆呆地看着,他听不懂两个大人在说什么,只听到一句“给盛煊打电话”,他看向自己的手表。

  “盛叔叔说,1是妈妈,2是爸爸,3是叔叔……”霍小饱自言自语,然后按了“3”。

  钟息还在苦口婆心地劝:“小鱼,你就听我的话,告诉盛煊吧。”

  忽然听到一旁传来霍小饱的声音。

  小家伙急切地拍着钟息的腿。

  “妈妈妈妈!”

  钟息回过头,看到霍小饱高高举着小手,眼睛亮晶晶的,满脸写着天真。

  他说:“电话,盛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