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亓恍惚觉得自己又回到了百年前,也是在这样纷乱的场景里,在数不尽的尸体中去寻找熟悉的身影,只可惜这次甚至连珠串都未曾找见。

  什么都没有。

  幕障不知何时破了,数不清的秽玡莫名与仙门在厮杀到一起,而那些蹲伏在后排的“百姓”在屏障破裂的瞬间突然暴起,竟是从前来许愿后得以病愈的人们,这世间本就没有灵丹妙药让人起死回生,不过是别的东西所驱使。

  血浪冲击着在场的所有人,仙门被冲的毫无防备,他们以为自己会是坐收利益的渔翁,不曾想偷鸡不成蚀把米。

  好在仙门中人虽有私心,却也是不敢波及附近百姓,尤其抚宁镇靠得最近,如此仙门不得不使出十二分的力气,只是多年养尊处优让他们力不从心,在此次意外中损失惨重。

  而这,便是离宿仙尊留给仙门的礼。

  闹剧延续了几日,期间萧亓几次与柏明钰打照面,柏明钰欲言又止的样子让萧亓看得心烦,最后柏明钰终于将憋着的话说出口。

  他告诉萧亓,离宿从来都不是个软柿子,他能让仙门算计,自然也就能算计仙门,也是仙门活该遭遇这些,算不得离宿头上。

  自然算不到晏疏头上,那些人究竟怀揣着什么样的心思或许他们自己都没搞清楚,到底是害怕多一个仙尊来动摇如今仙门日渐稳固的局势,还是怕暴露他们无心修行只为权势的丑恶嘴脸,亦或者是对生命的渴求与惧怕,事到如今这些已经无从证实。

  反倒是这秽玡的来历却依旧没能得到结论,直到柏明钰捡到了那节干枯的断指,在其中逼出一点魂元出来,带着点某个人的影子,狠狠冲向距离最近的弟子。

  那弟子身着平渊弟子服,被突如其来的东西冲得一个踉跄,脖子好像被扼住久久发不出声,双眼突出眼看着就要憋死,与此同时吐着三个字——

  “柏明钰。”

  唯剩的三个字是他最后的遗言,紧接着尖叫着又从弟子身体里出来冲进人群,可惜还没冲多远就被一只白色的鸟含进了嘴里。

  萧亓眼神木讷地看着这一幕,柏明钰多余解释一句:“总要有个交代。”

  随即很识相地走了。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萧亓都没有再见过柏明钰,听说邳灵宫这段时间动作不小,之前妄言制造混乱的范沽被禁足一年,门派内从掌门到弟子悉数思过反省,而柏明钰则对外宣布闭关久久未有现世。

  不少人猜测柏明钰活了这么久,修为又未再向前,是不是也到了最后那一步,不过是怕邳灵宫地位动摇,才只宣布闭关。

  此事众说纷纭,便是萧亓也是后来在某个瞬间了猛然反应过来,那日归远山下的大阵其实是靠着柏明钰一人支撑,晏疏在其中肆无忌惮想来也有对柏明钰的不满,为了维持稳定柏明钰消耗不小,是不是真的要死不得而知,反正休养生息是肯定的。

  萧亓不太关心各种因果,他没能找到想找的人,倒是找到了埋在死人堆里的白千满。

  萧亓只是看了一眼便打算离开,本没想搭理他,但说到底也是晏疏的徒弟,虽然没教过多少东西,最终萧亓还是将他从死人堆里挖了出来。

  归远山几乎被掀了个底朝天,土地松软到处是枯骨遗骸,有百年前的、有新添的,总之惨不忍睹。

  一度被百姓称为福地之处一下子成了修罗场,连带着抚宁镇也变得战战兢兢,好在仙门心照不宣地留了人驻扎抚宁,不时清理偶有冒出的秽玡残余,终于用了三年的功夫才彻底稳定。

  关于归远山那天的事情似乎成了某种禁忌,之后无人再提及,即便是相熟的人聊及至此时也会心照不宣地错过,与之同时被避讳的,还有当天消失的人。

  白千满在好早之前就被解庄带了回去,分别时白千满哭哭啼啼,一边喊着师父,一边叫着师弟,听得人头疼。

  谢庄说他是奉仙尊之命,要将白千满带回去好好教导,他还想叫着萧亓一起回去,那时候萧亓的脑子还有些混沌,谢庄说了什么一个字都没听见,浑浑噩噩地离开之际,他听见白千满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声音比怨灵还要凄惨,听得萧亓脚步更快,逃似的离开了这里。

  一切都好像又恢复到那个人出现前的样子,时间可以治愈一切,世间再次按部就班地运转着,只有萧亓一个人被困住,不停寻找着。

  直到有一日他在梦里见到了那个人,听见那个人让他别太执着。

  别太执着,别太执着……

  哈哈,别太执着。

  若是换做从前,萧亓绝对不会因为一个梦而放手,可这次他忽然就觉得有些疲累。

  是他太执着了,执着地想让晏尘归醒来,执着地想要在晏尘归身边多待些时日,执着地想要对方属于自己,可到头来他用以半副躯骨救醒的人又将躯骨还给了他,临了的那一吻呢,是基于两清之下以满足他的妄念?

  那一年大雪纷至,那道遍寻不得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

  冬去春来,今年的仙宁大会还是在昌水郡,那个种桃花的小镇。

  即便没有仙宁大会,春季的昌水郡都十分热闹,从前为了桃花,今年则是为了看热闹。

  百姓虽不知归远山究竟发生了什么,散修之间消息却十分灵通,尤其是这些年关于蕴藉仙尊王鹿的传言最甚。

  起初说他不甘修为止步,妄图以秽玡渡己,这才引起了前段时间的归远山之乱。紧接着又有人说其实百年前蕴藉仙尊王鹿就在下一盘大棋,那场惊天浩劫便是由王鹿而起,再后来就更扯了,说世间潜藏恶鬼,蕴藉仙尊是恶鬼挑中的人。

  至于传言始于何处便不得而知了。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归远仙山上其实压得恶鬼,根本没有仙家,还有说那山上埋葬着离宿仙尊的遗体这才压住万千魂灵,百年之后仙尊德行感动天地才得以重生,可惜仙尊这一离开,百年前枉死的魂灵们一朝暴起险些危害世间,仙尊又不得不以魂魄之态超度亡灵。

  哦对,还有更劲爆的,据可靠的内部消息,这位舍生取义的离宿仙尊竟然喜欢男人!当然至于为什么有这么一条离谱的传闻,又如何传到了别人耳中不得而知,倒是这一消息还没传多久就被众人嗤之以鼻地驳回去了,毕竟有上一则消息在,谁还有心对此等为大义两次舍命的仙尊妄加揣测?

  本对着仙门趋之若鹜的盛会,今年却是观望更多,毕竟此番变动说是大洗牌也不为过,尤其是关于众多仙尊们的传闻——疑似断袖的、可能仙逝的、不怀好意妄图颠覆天下的等等。

  旁的尚且难以证实,但是这个可能仙逝的毕翊仙尊相对来说比较容易考证,以往每年仙宁大会这位仙尊都会亲自莅临,如今虽传毕翊仙尊还在闭关,但不耽误散修给自己找乐子。

  锣声一响,仙宁大会正式开启。

  今年没再发生乱子,一切都按部就班。六大仙门看上去还是从前的样子,并没有传闻中元气大伤之像,尤其是平渊派人数最为多,纪律也更为严格,一个个端正地坐在蒲团之上。

  仙宁大会一部分是针对孩童,只在第一天测根骨,一部分则是散修比试。

  几日无波无澜,眼看着今年的仙宁大会就要这样无趣结束,散修们悻悻,好在瞧着仙门未伤及根本时又动了归靠之心,故而本应寥寥无人的最后一天比试却变得异常激烈热闹。

  那天太阳正好,暖风之下桃花花瓣如蝶般飞舞,外围跃跃欲试的散修们看着正中央比试的两个人啧啧聊道:“今年没多少稀奇,还是过去的味道。”

  “你还要多稀奇,拔得头筹才是正事,这些人说得是来看热闹,你瞧瞧哪个不是铆足了劲。”

  “看模样今年邳灵宫依旧竞争激烈,平渊似乎收了不少人,诶……我是不是眼花了,那两个花瓣间夹得是不是蝴蝶……是元灵?”

  此话方出,栖身在树上的人睁开了眼。

  黑色的身影于初来抽芽的树枝间十分显眼,好在周围散修都不是老实的,树杈上少不得坐了人,自然也就没人留意到他眼底涌动的黑雾。

  花瓣纷飞迷人眼,其中舞动的生灵眨眼便瞧不见了,即便是这样,他还是清楚地捕捉到蝴蝶的影子。

  此人正是消失许久的萧亓。

  萧亓不知道白千满如何神通广大,能在茫茫大地间将消息传过去,甚至还是个狗屁倒灶的理由——同门情谊。

  哪来的同门情谊,还不是附带了一枚铜钱,上面还留有一股未消散的熟悉的气息,虽不如从前浓郁,却也很明确地彰显着所属人身份。

  萧亓本不想来,可不知怎么走着走着就到了这里。

  蝴蝶一闪而逝,看不出归于何处,萧亓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直到花瓣错落间那蝶再次出现,幽蓝色的翅膀上绘着黑色的纹路熄灭了萧亓眼底的光。

  不是。

  一口气险些呛着,至此他才猛然惊觉自己竟是连呼吸都忘了。

  沉闷的低咳声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但那些人的视线很快又被旁的吸引。

  萧亓垂眸,神色恹恹刚准备离开,却在视线移开时眼前突地一暗。

  耳边乍然响起破天的吵闹声,似乎是什么人打起了起来,又好像有什么人出现在现场组织了这场闹剧,紧接着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萧亓慌忙一抬头,想要寻找方才眼尾余光丽一闪而过的影子,却在抬头的瞬间只看见不知何时出现在现场的柏明钰。

  那位于众人眼中生死不明的毕翊仙尊说了句什么后闲庭信步地走了。至于冲突,缘是因为有散修钟情于邳灵宫,而对手又是个眼高手低看不上仙门的,凭着毕翊仙尊闭关或是仙逝的传闻胡言乱语,在通往仙宁大会的路上时便起了龃龉,如今更是借由生事。

  至于柏明钰为何声势浩大地落在比试台中央,少不得是为了破除流言为邳灵宫增势。

  可这些都不要紧,因为萧亓透过错落的人群,在层层叠叠的弟子服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曾经的夜思夜想,是从前的爱而不得,是自以为是的放弃却是画地为牢的若干年,也就在这若干年里,萧亓找了个偏僻阴冷的地方,终日无花也就见不到扰人的蝴蝶,即便那些纷飞在花朵上的蝴蝶与那个人的全然不同。

  萧亓眼睛盯着一个方向眼睛都快看烂了,可那个人却只是走到了苍芪的最后,于那赶忙起身的解庄说了几句,紧接着坐到蒲团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似乎只是闲来无事寻点乐子,别无他意。

  场子中间的两个人已经被劝开,毕竟是在这样公开的场合,便是再看不顺眼谁也不敢当真得罪仙门,更何况毕翊仙尊都出现了。

  正当看热闹的以为这场闹剧即将结束,突然间一个身影骤然闯入,紧接着一闪而过去了旁的地方。

  “在那!”

  忽而一声将众人散乱的视线一同聚集到苍芪处。

  那人方停在苍芪前面,第一排弟子齐齐起立挡住了他,其中一人出声道:“这位仙师,如今比试尚未结束,若仙师对我苍芪有意可在比试之后投拜帖,我派自会有人联络。”

  “不必。”萧亓冷声拒绝。

  强硬的态度让那弟子冷了脸,眼神颇为不善地问:“难不成您是打算……”砸场子三个字还没出,就见来人一指某个方向:“我来找他。”

  突然一道风起,黑色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下一瞬已经现在苍芪最后。

  众人惊呼,有人下意识拔剑,但到底忍住冲动没有真的动武。紧接着众人又一脸茫然地看这苍芪后,那名不知何时出现的银发仙师。

  就见那仙师慢慢将茶杯放下,懒懒地掀起眼皮,看着桃花零落到前人身上,粉色的花瓣与那人一身黑色格格不入。

  仙师开口:“阁下可是有事?”

  一句“阁下”像刀子般捅进了萧亓的心里,他不自觉地眯起了眼睛,本以为听见这种疏离的语气怎么也得火气上头,或者悲凉地哀怨几分,可萧亓仔细感受了一番,却发现什么都没有——大概是习惯了罢,真是让人厌烦的习惯。

  看着近在咫尺的人,透过那双泛着幽蓝的眼睛,萧亓突然看见了自己这几年的身影,他突然想起这几年他去了很多地方,听见许多人在讲离宿仙尊的大义,说离宿仙尊英姿,讲他或许早已修成正果飞升成仙。

  萧亓恍然想起,自己根本没有找什么偏僻阴冷的地方,他一直在世间行走,找寻着那只刻在心底的蝴蝶。

  他垂眸看着面前这个被自己的影子罩在其中的人,抿着嘴唇,沉默良久后低声说:“我讨个债。”

  “什么债?”

  “曾有人让我好好等他,等他回来就许应我一个承诺,可是我等了许久都未能等到那个人,你说我该不该讨?”

  “你是想让我为你做主?”对方声音依旧疏离,一如面对个陌生人,“不过我这人甚少入世,未必能帮你讨这个公道。”

  还是那样漫不经心的语气,既不亲近也不拒人于千里之外。

  晏疏……如今大抵是要叫离宿仙尊了。仙尊的模样与从前并无半分改变,是百年前的那个仙尊,没有轻佻没有玩笑,冷淡得与他那寒峰殊无二致,似乎他生来便是如此,高高在上就应该受人敬仰。

  或许这才是最好的结局,将这个人又放回原本的位置,这样就够了吗?

  不够,自然是不够。

  萧亓手臂抬起,指着眼前的人:“能帮我讨吗?”

  在晏疏第一句话开口时,萧亓就知道自己已经是个失败者,他甚至想不明白晏疏是怎么回来的。

  如今萧亓的筋骨都已经恢复,是当初在寒峰之上晏疏一步步的算计,最后于梦中,晏疏将半幅躯骨还了回去,而他自己则在几日后散在漫天苍生中。

  虽然从未有人于萧亓说过,萧亓自己也没有提,可在那些心照不宣中,大家似乎都已经默认离宿仙尊的消亡,带着癫狂胆小的王鹿一起。

  萧亓有点后悔方才应该拉着柏明钰一起过来,找点什么事情威胁柏明钰一通,让他为自己当个证人,翻出先前的旧账以恩相胁于晏疏,重蹈覆辙。

  然而若真这样做,萧亓又觉得很没劲。

  就在萧亓的手似乎泄了气般地下坠半分时,突然感觉手腕一紧,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跌倒,转眼便撞到了什么东西上。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萧亓倏地瞪大了眼睛,惊慌中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就听见一声十分恶劣地轻笑一声:“要个承诺畏畏缩缩。”听罢嘴唇倏地一软,嘴角被什么东西够了一下,那笑声又来,“我实在没什么东西能赠与你,不知以身相许可好?”

  于是当初最为忌讳的传闻一下子就变得最热烈,那个众人以为仙逝的仙尊不仅好端端的,甚至还当中断袖了,就在那众人瞩目的仙宁大会上。

  这倒好,不需要道听途说,也不需要仙门内部眼线,仙尊显然根本不在乎这些人怎么想,大喇喇地直接抱着美娇娘……公子拂袖而去。

  离宿仙尊断袖断的明目张胆,没有人敢到他老人家面前犯浑,就是苦了解庄不得不从中斡旋,以维持仙尊岌岌可危的名声。

  后来萧亓才知道,晏疏当初带他去他的出生地其实就是为了找百年前他父母的骸骨,想再借父母之缘重活一次,究竟为何如此贪生,萧亓觉得自己不能细想,想多了容易疯魔。

  种在寒峰之上篱笆下的还有晏疏自己的魂元,他留了一颗珠子在这,与那枯骨埋在一起,而萧亓当初见着晏疏每日清晨浇灌的其实是他自己的精血。

  骨血具在,最后靠着魂元的编织才让他没有彻底死亡,源于萧亓的法子,但也是冒了很大的风险。

  晏疏那时候的道别其实也算是真的道别,因为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回来,但这话他不敢告诉萧亓。

  寒峰之上,熟悉的小屋。

  如今虽已经开春,但这峰上的季节一贯冬长,虽已经见不得积雪,却也没多少绿叶。

  房间里不知何时生起了暖炉,萧亓躺在床上看着近在咫尺的人。

  “晏……”

  “嘘——”

  细长的食指压在了萧亓的嘴唇上,晏疏低笑:“我虽年长,却在百年间一心只想修行,于欢好之事并无经验,若有不妥之处还望你担待。”

  说着手触碰上萧亓的衣带。

  萧亓一惊,慌忙拉住晏疏的手,不明白两个人怎么就到了现在这个境地,也不知道久别重逢的寒暄怎么就轻易跳过了。

  发展的太快了,真的太快了,快得不对劲。

  “等等,晏疏你……”

  “别说话。”晏疏快速亲了萧亓一下,将他的话又堵了回去,“气氛正好,便是我没经验,也知道这种时候要少说话多做事。”

  这次晏疏成功拉掉碍眼的腰带,只是手在探进衣襟时,晏疏又有点紧张了。

  晏疏是真的在这方面没经验,别说床事了,便是伴侣间的日常相处他都不知道要如何。

  萧亓想的不错,今日此番行径其实更多的还是逃债,他怕萧亓跟他算账,不如直接生米煮成熟饭,一了百了。

  一想到一了百了,晏疏就有了底气,眼看着手即将碰到胸膛,一只胳膊猝不及防地缠上了脖颈,紧接着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跌倒。

  种种行为,萧亓还能坐怀不乱并不证明他是个正人君子,只能说明他这个人不行。

  日思夜想就在眼前,萧亓没有直接将他生吞已经是克制了、

  粗喘的呼吸声里,萧亓的吻要更热烈难分,其中夹杂的情绪太过复杂,失而复得的惊喜,多年隐忍后的爆发,还有些旁的晏疏看不懂的情愫。

  晏疏在短暂的失神后很快给了回应,于是萧亓就更疯狂了。

  不知吻了多久,不知从何时起衣衫落了满地,直到晏疏被放在床上才猛然惊觉事情不对劲。

  可事已至此,想反抗似乎已经来不及,后来一想萧亓这些年的遭遇,晏疏又觉得这小崽子着实有些可怜。

  罢了罢了,让让也没什么。

  不曾想让出个饿狼扑食。

  自以为躲过了债,不过是换了个方式还,待晏疏从房间出来的时候一时气得很想把自己埋回篱笆间。

  好在如今一切平顺,从今往后便是天地再不安生也与他们没关系,如今晏疏只想守着一亩三分地安稳晒太阳。

  晏疏幼年孤苦,所幸被师尊捡回了苍芪,便也是将自己牢牢拴在了这仙门之中。

  他第一辈子背的是师门,第二辈子背的是救命之恩,如今也算是三辈子,终于能在自己须臾光阴里找到了一片属于自己的安适,虽然这点安适有点腰疼。

  灵蝶落在藤椅扶手上,晏疏手指点着那片小小的翅膀。

  没人知道在他幼年之际,在他父母尸首之侧,有一只蝴蝶曾短暂地停留在破旧的窗棂之上,那是小晏疏幼年记忆里唯一的光。

  嘶嘶声里,一条小黑蛇缠了上来,猩红的蛇信猝不及防地在那只灵蝶身上舔了一下。

  晏疏一个激灵,刚想将这破蛇扔出去,就听萧亓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紧贴着头皮:“晏疏,吃饭吧,正好咱们也能好好说说话。”

  晏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