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穿越重生>这位将军有点憨>第七十八章 是不是很可怕?

  到了约定的日子,恰好是正月十五。

  沈浊不知道顾清为什么要选这么一个喜庆的日子,他也懒得猜,毕竟很大的可能只是凑巧。

  可明显有人不这么认为。

  “哪有正月十五教人骑马的,你确定他没有点别的心思?”赵云山如此问道。

  他实在是担心沈浊,在顾清将事情坦白给他老子前,他是不会轻易放手的。

  来自长辈的关怀,沈浊虽是有点哭笑不得,心中却是暖烘烘的。

  “赵伯放心吧,真的只是单纯的教与学。”沈浊道。

  赵云山并不愿意相信,沈浊要去,他也不好拦着,只能再次提醒:“那你就快点让顾清开窍,然后让他对顾林坦白,这件事最好在你们回京之前搞定,否则我不放心。”

  沈浊只好满口答应。

  等他将赵云山安抚好后,就去找了顾清。

  学骑马有专门的马场,顾清嫌弃那地方太正经,就带着沈浊来到城外的草地。

  一望无际的枯黄中还带着点未完全消融的雪迹,层云遮盖住太阳,瞧着有几分阴沉,吹拂到脸上的风也依旧冷得刺骨。

  沈浊还没有上马,手脚就已经冻得冰凉。

  “放心吧,我算过,今天没有雨。”顾清信誓旦旦道。

  “怎么算的?”沈浊看着越发阴沉的天,没有相信的打算。

  “就……掐指一算啊,”顾清道,“你放心,绝对不会算错的。”

  沈浊转头瞟了一眼,没有掩饰眼中的怀疑,顾清见状一噎,诚实道:“好吧,不是掐指一算,你先上马吧,我给你说。”

  两人身边只有一匹马,就是不久前沈浊亲自挑选的那匹鼻头是白色的那匹。

  白鼻头的个头比踏雪小了一圈,沈浊以前上踏雪的时候都是借顾清的力,他不清楚自己能不能上去。

  只好先试一下。

  沈浊学着记忆中顾清上马的姿势,一脚踩上马蹬,同时用力往下蹬,身子上起。

  可惜他的力气不够,做不到一步到位,现在身子整个都伏在马背上,另一只腿僵在半空,不上不下很是难受。

  沈浊正准备重新来一次,后背就突然贴上一个温热的手掌。

  沈浊借力,终于跨上了马背。

  过程中,顾清一直牵着缰绳,防止马乱动。

  白鼻头在草地上来回踱了两步后,沈浊也调整好姿势,顾清将缰绳递给他,同时抓住了靠近鼻头的那一部分:“这应该是你第一次独自在马背上吧?先不着急学,我牵着马走一段,你先适应一下。”

  沈浊点头,顾清就牵着缰绳慢悠悠往前走。

  枯黄沉闷的草色延伸到天地交界的地方,将两者连为一个色彩渐变的整体,由浅黄到深蓝,像一幅泼墨而就的画,寂寥中透着生动。

  难得的悠闲时光,沈浊看着远处偶尔掠过的鸟影,心情畅快了不少。

  只是空气依旧窒闷,隐隐有加重的趋势。

  潮湿的空气钻进鼻腔,未被暖热就滑进肺腑,凉意蔓延开来,冻得胸腔有些沉重。

  就在沈浊以为顾清不会接着讲的时候,对方开了口:“其实也不算是骗你,一般的阴雨天我是真的能感觉到,尤其是秋冬的时候。”

  沈浊从漫天的枯黄中收回视线,转而看相顾清:“为什么这么说?”

  “以前练武的时候差点摔断了腿,养了好长时间,但伤过的就是不如康健的好,留下了病根,一到阴雨天就又痛又痒。”

  顾清解释着,拍了拍左腿腿,对着沈浊得意地笑:“不说大话,我这腿可比那些夜观星象的人准多了。”

  沈浊顺着顾清的动作瞧了眼,他见过顾清没穿裤子的样子,当时并没有发现上面有疤痕,向来应该是骨折之类的旧伤。

  这种类型的伤,也不知道顾清身上有多少。

  沈浊想着,心底泛起细密的痛,他有点难受,不自觉皱了下眉头。

  顾清转过头,就看到沈浊抿着嘴唇不说话的样子,这人脑袋微垂,寒风袭来,把他搭在肩上的发丝吹到脑后,露出被冻得发红的脖子。

  “你该不会是……心疼我了吧?”顾清不确定地问。

  “难道不行吗?”沈浊反问,也算是变相承认。

  “行啊,当然行了,”顾清笑道,“已经好久没有人心疼我了。”

  沈浊心里突然一咯噔,这话越听越藏着心酸和委屈。

  担心自己一不小心把人心窝子给戳穿了,沈浊小心翼翼看向顾清,可对方正咧着大牙笑得没心没肺。

  “诶?怎么了,你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很可怜吗?”顾清问,神情真挚,不像开玩笑。

  沈浊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反问:“为什么没人心疼你了?”

  “因为我长大了呗。”顾清无所谓道。

  “……”

  沈浊沉默,为自己的瞎操心,也为顾清的缺心眼,他转过头,不想再搭理顾清了。

  可顾清的嘴巴就像闲不住似的,在一旁没话找话:“话说,你父母有没有催你赶紧娶妻生子啊?”

  话题起得突兀生硬,很明显抱着什么目的。

  沈浊忍不住回头瞥了眼顾清,这人目不斜视地看向远方,要不是天地间总共就他们两人,他都有点不敢相信这话是顾清问出来的。

  不知问出这个问题的他是不是不好意思了,顾清突然加快速度,虽说依旧是走的,但步伐快了不少。

  脚下生了风,裹着衣襟向后去,勾勒出挺拔遒劲的腰背。

  沈浊抱着一丝侥幸,以为顾清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有些欣慰,道:“有过。”

  顾清眼睛一亮,转过头来,继续问:“那有没有给你介绍过漂亮贤惠的女子?”

  闪烁着亮光的黑眸在昏沉的天地间有变得刺眼,沈浊眯眼打量了片刻,顾清依旧是兴致勃勃的样子。

  这可不是开窍该有的样子。

  “有,但是都不喜欢。”沈浊冷声回答。

  “是吗?”顾清讪笑一声,转过头去,“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啊?”

  顾清刚问完,就觉后背一凉,战场上积累的经验在这时候发挥作用,他感觉到了危险——后脑勺像是被什么东西盯上了,阴森可怖的。

  可他身后只有沈浊,不应该啊。

  顾清打了个冷颤,强迫自己不要去在意。

  盯着人后背狠狠瞪了片刻,沈浊的声音更冷了,像是刚从冰碴子里抽出来:“将军问这做什么,你还能帮我找一个?”

  “说说看嘛,说不定呢。”顾清鼓舞道。

  “是吗?将军还是别担心我了,赶紧先给自己找一个吧,毕竟你还比我大三四岁呢。”沈浊回得毫不留情。

  “呃……好吧。”顾清被沈浊的话一噎,闷着头不说话了。

  被顾清一搅和,沈浊心情骤然下沉,没了兴致,他恶劣地拽了把缰绳,马顺着力道停下,顾清也被扯得一趔趄。

  “怎么了?”

  “我累了,先歇一歇吧。”沈浊兴致不高地回答,说着就要翻身下马。

  顾清回望一眼,见两人并没有走多远,不明白沈浊为什么这么快就累了,但看人要下马,就立马上前托了下沈浊的背。

  沈浊下了马就坐在了地上,顾清放开马,坐到了沈浊旁边。

  他探究似的看向沈浊的脸,眼底有淡淡的乌青,脸色也略显苍白,关心道:“怎么回事,昨晚没睡好吗?”

  沈浊扭头,从顾清眼底看见映出的自己,的确有些憔悴,可惜和睡觉没有一点关系,但既然顾清都关心他了,他就顺着话头接了下去:“嗯,做了个噩梦,很可怕,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什么样的梦?说出来或许会好一些。”

  对上顾清真挚关怀的眸子,沈浊暗笑,但还是道:“很可怕,怕吓到将军。”

  “怎么会,我又不信鬼,战场上什么样的可怕情景没见过,不会害怕的。”顾清挺着胸膛,信誓旦旦。

  沈浊看着顾清,眸光微沉,他向顾清身边挪了下,两人手臂紧紧挨着,他能感受到透过衣袖传来的略高于他的体温。

  顾清朝两人紧贴的地方看了一眼,以为沈浊只是有点害怕,于是就自觉往旁边靠了靠。

  “不是什么关于牛鬼蛇神的梦,只是感觉格外真实。”沈浊淡淡道,他的声音被风吹着,听着有些远。

  “我梦见了我与将军初见的那天……晚霞爬了满山,红得像血,我被王虎追着,那支箭就刺进了我的膝盖……很奇怪,将军没有出现,我身上全是血,被他们拖了回去。我看见我的血比晚霞还要红……”

  沈浊讲着,声音格外平静,丝毫不像是被吓到了:“这个梦太真实了,就好像真的发生过,就好像……将军的出现,才是一场我痛极了之后出现的幻觉。”

  恰在这个时候,有一只鹰从两人头顶飞过,他飞得极低,翅膀扇出的风好像掠起了两人的头发。

  又好像飞得极高,破空的声音隐隐传来,撩拨起紧绷的神经。

  一声鸟鸣格外高昂,生生穿透两人的鼓膜,激起一阵战粟。

  悠长的鸟鸣声还没有散尽,就被沈浊清冷的声音接上。

  “我的腿断了。”

  顾清一身肌肉蓦地紧绷、僵住,贴着沈浊手臂的那层肌肉变得硬邦邦的。

  可说话者恍若未闻,继续道:“我花了好大的力气才逃到山下,我以为自己获救了……可是场景一转,我就落进了黑暗之中,什么都看不见,等我适应了那样的昏暗时,我看到了挂了满墙的刑具,那些刑具生了铁锈,往下滴着暗红色的血,散发出让我作呕的腥臭味。”

  ……

  “是不是很可怕?”沈浊转头,用他那张苍白的脸对着顾清笑。

  转瞬,手就被人握住了,是顾清的手。

  这人想给他安慰,或者是帮他暖一暖冰凉的指尖,可实际上,这个向来体温比他高,比他抗冻的人,手掌比他的还要凉。

  顾清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只是窘迫地,把他的手收了回去。

  顾清不看他。

  沈浊却一直盯着他,顾清越紧张躲闪,他的心就越是往下沉。

  他终于清楚,顾清知道的事,比他预想的要多得多。

  他的那些落魄和不堪,顾清一直都知道……

  仅仅是知道吗?

  沈浊问自己,不,也可能是亲眼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