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模一样的通缉令,我在铜虎山下的城镇就见过了。”
顾清似乎很忙,丢下一句话就匆忙离开,沈浊更糊涂了,行尸走肉般回到客栈。
也不知二楞干什么去了,到现在也没回来。
房间空荡荡的,沈浊没点灯,在漆黑中摸索着爬上床,琢磨顾清那句不明不白的话。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见到的呢?
在自己高烧昏迷的时候还是更早?
二楞说他是被顾清从临近城镇捡回来的,那是不是说明早在那个时候顾清就已经见过通缉令了?
所以顾清从一开始就猜到了自己的身份。
那为什么什么都不说,反而在父亲面前帮他打掩护。
这是正常人会做的事吗?
哪个正常人能把一个被通缉的逃犯放在身边,并且不惜和亲爹作对也要护着?
虽然顾清本就不怎么聪明,但也不至于蠢到如此地步吧。
沈浊把两辈子的记忆翻来覆去琢磨了好几遍,除了那个早夭的消息,再想不出自己和顾清有什么交集。
既然没有前缘,那就只能是顾清自己有问题。
事情脱离预期,沈浊也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五味杂陈的,像是一把尖刀被高高举起,在空中耀武扬威一番后,又被轻轻放下。
雷声大雨点小。
尘埃落定,悬吊的心脏终于回落,安定之余,此前被刻意忽略的异样再一次占据上风。
凝视着黑暗,沈浊缓缓抬起手,抚上被顾清唇瓣擦过的地方。
余温犹存。
半粗糙半柔软的触感似有似无,残留在微微发烫的脸颊上。
指尖微颤,被烫到一般匆忙收回。
沈浊偏头,眺望窗外圆得过分的月亮,茫然半晌。
恍然间,有什么东西似乎在黑暗中悄然转变了。
沈浊拧着眉,想搞明白。
可被压抑的醉意趁着片刻的喘息反扑,头开始疼,脑子里像是混了浆糊,乱成一片,寻不得半分章法。
既然想不明白,那就等明天好好和顾清谈一谈,沈浊想着,将混乱如麻的念头丢到一边,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
仿佛置身于一片虚无,四周白茫茫的,无限延伸着,像是没有尽头。
沈浊意识昏沉,拖着疲乏的双腿走了许久,才勉强从看不到头的白茫中劈出一道狭窄的通路。
似曾相识的窒闷,沈浊有些喘不过气,可不能后退,他只能往前走。
不知到底走了多久,空白的视野中终于出现一抹昏黄,沈浊大喜,连忙快步向前。
泛着暖意的颜色渐渐丰富起来,眼前出现一座拱桥,通往拱桥的道路两侧挂了整排的灯笼,暖黄的灯光驱散浓稠的黑暗,给茫然的视线引出一条光亮的路。
视线上移,拱桥的最高处,立着一个模糊的身影,上方是圆如玉盘的月亮,清冷的月光洒下,给高处的那人镀上一层超脱尘世的色彩。
沈浊只看到他微微躬身的侧影,那人垂着头,看向烛光点点的桥下,那是一条河,上面飘浮着无数的河灯。
冲动由心头升起,沈浊循着想法,一步一步,慢慢靠近——他看到了顾清。
此刻顾清已经直起身,手里捧着一个燃着烛火的河灯,他转身,看到沈浊的瞬间,笑了。
握在手中的字条被灯光映得暖黄,上面八个俊秀的字分外清晰。
“捞到了呢,有缘人。”
顾清在笑,眉眼弯弯,眸中倒映着闪烁的灯光,像是盛着万千星河。
心跳蓦地乱了拍子,沈浊像是着了魔,嘴角跟着不自觉上扬,“将军看完了,那还愿意帮我实现愿望吗?”
顾清歪了歪头,慢悠悠收回字条,一步步靠近沈浊,“那……可能不怎么行。”
沈浊闻言瞬间就慌了,笑容僵在了脸上,他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一时间想不明白顾清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纯粹后悔,不愿意帮他实现愿望了,还是,知道他真实身份就后悔了?
沈浊感觉自己的嘴唇在抖,喉口艰涩,挣扎半天,也只吐出了三个字。
“为什么……”
未落的话音被堵在唇齿间,不久前摩擦过脸颊的薄唇与自己的相贴,再一次体会到这粗糙却又柔软至极的触感,沈浊的呼吸一窒,紧接着就乱了章法。
忽然间,他好像变成了世人口中莽撞又懵懂的少年。
不懂情动,却已情动。
尚不等沈浊从震惊中回神,就感觉一抹滚烫的湿热滑进他口中……
沈浊骤然睁大眼,可眼前并没有顾清,只有发了霉的房顶。
“……”
天亮了啊。
原来只是在做梦。
“两张,三张,四张……”
藏起心中隐秘的失落,沈浊顶着昏沉发胀的脑袋起身,二楞正趴在床沿兴致高昂地数银票,虽然他双手被裹成了粽子,但热情也丝毫不减。
二楞一张一张捻过银票,眼睛里的光就没暗下去过。
“……”
沈浊懒得理会掉进钱眼里的二楞,摇头甩掉脑海中频频浮现的梦中景象,他惦记着要和顾清好好谈谈的事,披上外衣往外走。
可旁边的房间早就被人收拾干净,比起一夜没回来,这更像是直接退了房。
不知何时二楞已经移到沈浊身后,探头瞧着沈浊紧锁的眉头,幽幽道了句。
“将军昨晚连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