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林疲惫地坐在椅子上，看着那一纸催促配对结婚的通知书。
他的兄长已经消失近半月了，那些平日里彬彬有礼的议员和高贵优雅的贵族都按捺不住地从虚伪的笑容里露出贪婪的神色。
他从来不知道，那些平日里慷慨陈词的议员背后干着多少交易。科林看了眼桌上的议案，针对劳伦斯提出来的，关于整顿地下机甲城的议案。
这个文质彬彬的家伙，从前还帮他拉过椅子，开过车门的斯文人，在背地里从那些赌场里获取了多少丰厚利润，暗地里清理了多少对手。
而那些贵族，科林心烦地将那一页纸揉成团扔进了垃圾桶里，那些曾在舞会上攀亲论友的家伙，都开始迫不及待地想要得到些什么。
“我并不建议您在这个时候针对劳伦斯。”佐恩淡淡开口道，他站得笔直，看不出一丝纰漏。
“你不该管这些，佐恩。”
“是瑞秋上将的意思。”佐恩微微低下头，看着科林憔悴的神情：“您刚刚接手这些事情，中间的复杂缘由您并不知道。”
科林沉默了一会儿，抬起目光看着佐恩那张因为过于严谨而略显乏味的脸：“我做的不够好？不是吗？”
“您才刚刚开始做。”
“可我已经厌倦了。”科林苦笑道，随即他的手环开始亮起，空中投影出笛福公爵那略胖的身影，他的圆脸上神情严肃：“作为你的舅舅，我不知道你对伊凡公爵的求婚有什么意见，以至于一条答复都没有？”
“我拒绝了。”
“这不是你该有的答复。”
“我已经拒绝了，笛福公爵。这是西尔普斯家的事，是我的决定，希望您不要再过问。”
“你是个omega！”笛福公爵显然很生气，拿着红宝石拐杖的手狠狠地敲了敲地面：“你不要妄想我会像对你兄长一样地纵容！”
“您对我兄长的纵容？”科林笑了起来，当初这位公爵想将自己的omega儿子塞给艾伦，最后却被艾伦调任到了秘书处。他嘲笑道：“您当初可从来不会用这种语气教训他。或者，等他回来，您也可以这么告诉他，说您儿子这些年在他手下办事是在纵容他。”
“他不会回来了，我们这是在照顾你。你需要人照顾，科林。”笛福公爵那双小眼睛带着奇异地惊讶，仿佛对他的话感到受伤。
“我不需要。”
还未等笛福作出回应，科林就已经结束了通话。他乏力地坐在那里，觉得一切又回到了他母亲离世的那一天，混乱，无力，连空气都像是沉重的固体，压在他和艾伦的身上。
“佐恩！”科林的思维被拉回现实时，瑞秋已经出现在书房门口。她是为数不多的值得信任的人，这个常年对他们的母亲感到不屑的女人，也是他们母亲离世前最后将他们托付的人。
“怎么了，瑞秋？出什么事了？”科林看着瑞秋有些烦躁的神情，站起身走近了几步：“还是艾伦...”
“先不说这些事...”瑞秋想要安慰些什么，最终只是拍了拍科林的肩膀。点了支烟，向佐恩走去：“我要艾伦的权限章，这家伙离开前把所有的权限加密了一层，连我都没说！”
“抱歉，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瑞秋倒是难得地没有发脾气，她瞥了眼书桌上那几张议案，还没说什么，整个人就躺进了那把椅子：“ 军区出现了泄密。部分地区兵力部署泄漏，好几个空间补给站已经失联。”
瑞秋说着狠狠地抽了口烟：“那个组织已经渗透进来，一些军队甚至混淆了指令，无视了帝星发出的指令，或者说，那些指令本身到达他们手上时就已经出现偏差。”
“现在除了他手下那几支军队还能有点用，其他的，风险太大了。”
佐恩没有说话，看得出来，他正在权衡。瑞秋这才感到不耐烦，她一脚踢在那张办公桌上，几乎要将腰间的微型机甲甩出来，抽一顿眼前不识好歹的家伙。
“他怎么信你这个没用的家伙？”
“抱歉。”佐恩淡淡道，并没有因为瑞秋的话生气：“请跟我来。”
他一边说一边带着瑞秋向外走去，科林很识趣地留在了书房。
“少将曾说过，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将这些东西别人。”佐恩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电子芯片按在墙上：“您在他给我的名单内，但他也让我提醒您，里面的一些资料您需要保密。或许您会有点难以接受，但请您相信，里面的资料都是艾伦少爷亲自确认过的。”
“什么资料？”瑞秋微微皱起眉头。
“我不是很清楚，大概要您自己看了。”
东西并不多，薄薄几张纸，都是精简过后的内容，看得出来，艾伦已经整理过一遍资料，连上面几个眼熟的名字，都只标注了跟这次事件有关联的部分。
“这家伙...”瑞秋扫过名单，打开了通讯器：“奥莱尔，帮我查几个人...尽快帮我联系伊凡上将。”
她一边说着一边向外走去，随即她转过头看了眼站在楼梯上的科林，又对着通讯器道：“多派几个人到西尔普斯这里。”
“出什么事了吗？”科林问。
“你这几天小心些，万一有人来找。”瑞秋随即又想到些什么，她看向佐恩：“艾伦没说如果这些东西交给我后，科林怎么办？”
“我会带科林少爷去A区的，您放心吧，艾伦少将已经有所安排。”
瑞秋点了点头：“尽快离开。”
她从来没想过牵涉其中的竟然还有议会里那几个元老，这些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还有那个名字...她深吸了一口气，真的太大胆了，竟然留在身边这么久。
随即，瑞秋想到些什么，有些慌张地掏出手环：“帮我查罗伊斯那个臭小子现在到哪儿了？”
她看着那个毫无回应的号码，如果那小子出点什么事，老希尔应该会崩溃的。
这个爱惹麻烦的臭小子。
“失火了？”罗伊斯有些郁闷地看向昆西：“我们怎么这么倒霉？”
昆西回答他，他扫到罗伊斯腰间那个平安扣，很快就移开了目光。罗伊斯注意到他的举动，便解下了那个扣子，小心地替他系上。
昆西反应过来他的举动，慌忙打开了他的手。
“怎么了？”罗伊斯觉得有些委屈，随即他想到那次意外的标记，他连忙解释道：“我没想对你做些什么。你看，我们出师不利，才走多远，就失火了。这没准能保个平安...”
“保什么平安？艾伦少将他们带着这个还失踪了...”昆西避开了罗伊斯的手，垂眸说道。
“那是因为他们把东西落星舰上了。”
昆西没有继续和他纠缠下去，开始往前走去。不是大火，很快就被灭了，星舰依旧在向前航行，离那片星域越来越近。
罗伊斯跟在昆西身后，他有些无奈地看着手环：“这里信号不太好啊...”
“嗯。”
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来，关于谎言和欺骗，头一次感到紧张。
“罗伊斯...”
“怎么啦？”罗伊斯小跑了几步，跟上了他的步伐。
“没什么。”
—
“你这糟老头子坏得很...”鲁斯尔有些惊讶地看着修，他恨恨道：“你明明看出来他俩什么关系还要这么说？”
“我只是在提我的要求。”
“我能给您的承诺，远比你提出来的要可靠的多。更何况，且不说我，您问过您孙女的意见吗？”艾伦看了眼瑞德，对方却笑着截断他的话：“老头儿，你孙女明摆着就看上我了，我这在那儿混的也不差，要不，你考虑考虑。”
他语气轻慢，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
“瑞德，我可信不过你。起码在我的记忆里，你是能为了这位少将去送死的人。”
“那说明老头儿你记性不错。”他懒懒地收回目光：“看起来，艾伦这家伙在你记忆里是个负心人。”
瑞德并不想叫他的名字，他总是能清清楚楚地将眼前这个坐在轮椅上的人和自己印象里的修分割开来。
“倒也不是，他看起来更像是能顾全大局的人。”
“那你就更不应该把你孙女给他做老婆了。”瑞德惊讶道。
修没有回应他，他显然也在做选择，在衡量这一切的利弊。
“您似乎没有打算放弃您原来的计划。”艾伦微笑着走近了几步：“牺牲自己的孙女？”
他说着靠近了几步，伸出手指掐在修准备放在轮椅红色按钮上的手指：“说实话，我倒是不介意少一位竞争对手？”
“这话从不像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修有些吃痛地向后缩了缩手，却没能挣脱开来：“我们的合作可以不止于此，如果你娶了克莉斯缇娜。”
“我们的合作只有这一次。”
“不，如果你能够接受。我相信我们能够创造一个新世界，而你...”
“抱歉，我对这一切不感兴趣。”艾伦淡淡道：“我只能告诉你我的交换条件，就是带你说的那几人离开，而之后，我没有什么好承诺的。”
“别耍花样了，斯坦利将军。”严煜冷冷地说道，将匕首钉死在他那双骨瘦嶙峋的手上：“我早就想这么做了，为‘蚁穴’那些人。”
修死死咬着牙，脸上渗出些汗水来，他双目通红地看着严煜。对方并没有抽走钉在他手上的那柄匕首：“如果我们出不去，也会让斯坦利将军耻辱地死在这儿。”
瓦尔克看着修另一只攥紧的手，晃了下身子，最终还是没有上前。
修挪了下身子，失去双腿后他的行动就一直受限，长年累月地被禁锢在这张轮椅上，已经让他心生厌倦。
他闭着眼睛，脸色发白，对着对话系统，语气却如往常那样平静：“打开去‘蚁穴’的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