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凭他有眼无珠>第四十三章 “白桦不挺好的吗?”

  龚士严闻言笑开,眼底蕴着胜券在握的自得:“看来李总是有恃无恐了。”

  他这样直白尖酸,似乎在为不久前落了下风的自己找回场子,方连海听得皱眉,面沉如水:“士严,这种赌气的话没必要拿到台面上讲,大家时间宝贵,你捡要紧的说。”

  龚士严买他面子,颔首道:“好,那么请问李总,据说你与荣陆电气董事长陆家成私交甚笃,这次两家的合作项目也是由你一手促成,对吧?”

  李济州扯了下嘴角:“我不觉得项目总负责人促成一桩合作案有什么问题,至于私交甚笃这种说法……”他从鼻腔内哼出一声讥笑:“更是无稽之谈。”

  龚士严追着问:“李总要如何自证?”

  李济州道:“我用得着自证?”他语气里嘲讽的意味过于明显,透着狂放桀骜,那没说完的后半句在场的人都能听出:你算老几?

  仿佛在用行动阐明,你不是讲我有恃无恐么,那我便有恃无恐给你看。

  龚士严却好像就在等他这句话,低头划开手机,缓缓道:我这里有一份荣陆电气董事长的亲弟弟陆家明,往李总的私人账户打款五十万的证明,”话音落,一份银行转账记录经无线投屏在前方投影幕布上铺陈,“不知该作何解释。”

  众人哗然,方连海也惊了一瞬,遂转头看向身旁,满目肃色:“济州,这是怎么一回事?”

  李济州面无表情,这份转账记录来得蹊跷,显然正中龚士严的下怀,但真能有这么巧的事吗?还有陆家明那小子,又他妈在发什么神经?

  可眼下情况来不及让他好好厘清头绪,面对董事会诸位以及公司几名高管或审视或费解的眼神,李济州道:“五十万的回扣?龚兄恶心人的手段未免太接地气,这么跟你说吧……”他抬手松了松表带,即便落于颓势,姿态仍旧优雅从容,就是讲出话不太中听:“……我每月给床伴的零花钱,都远不止这个数。”

  方凝蹙眉睨了他一眼,方连海轻咳两声,道:“别说这种诨话,这五十万到底是什么名目,你给大家解释清楚。”

  李济州轻哂,坦荡又洒脱:“说实话,一时半刻我解释不清楚。”他偏头,直直看向作壁上观许久的方炳辉:“好舅舅,你不为外甥说句公道话吗?”

  冷不防被CUE到的方炳辉还未来得及调整好表情,打着官腔匆忙应对:“觉得有问题那就查嘛,这五十万到底师出何名,依我看,像生态园这种体量巨大的复合型项目,涵盖的点面越多出纰漏的几率就越大,不如趁这个机会好好查一查,有问题及时补救。济州他毕竟年轻气盛,经验不足,试错的机会该给还是要给。”

  这个老狐狸,三两句话竟然火上浇油,倒是连装都不装了,不久前李济州刚因为不重视北宸的事开罪他,这当口,他摆明了是要拿生态园的项目开刀。

  方凝冷冷开腔:“生态园的项目是我交给济州让他全权负责的,方总的意思,是连我也要查?”

  又一名董事接过话:“董事长应该误会了方总的意思,他大概想表达,生态园项目是集团未来两三年重中之重的战略布局,但眼下总负责人身陷受贿风波,加上这两天的负面舆论,降级的事先不论,停职一段时间总是要的。等热度过去,查清了账目,一切尘埃落定再恢复原职,未尝不可。”

  他的话引来不少人点头称是,看样子已成定局。

  顾西恩打过来时,白桦正在收拾行李和各种随身携带的证件,他刚定了明日飞香港的机票,要登记签注,自然不能再用这套假身份。

  天气日渐转凉,来时盛夏,别于暮秋,经过了两个季节的更迭,N市留给他的印象一时间竟找不到合适的词汇形容。

  当初选择来这里的理由很简单,N市既是母亲的故乡,也是当年Bathory首发巡回演唱会的第一站,于他而言,有种别样的象征。

  时至今日,又要加上一条,在这里第一次跟一个男人睡了。睡过了,食髓知味,身体会想念,心底未必就要留痕。

  白桦这样告诫自己,所以老天爷给他安排一个生性风流多情也无情的人再好不过,起码就像现在这样,在他挥一挥衣袖转身离开之际,对方也轻巧翻篇儿,反倒省去了被纠缠的麻烦。

  劣制刨花板钉制而成的床头柜抽屉拉开,宝蓝色天鹅绒首饰盒精致得像个不速之客,白桦慢慢伸手拿出,盒盖轻启,那只芝柏1966安静地嵌在其中,表盘被头顶灯光映射出剔透火彩。

  口口声声说要把从对方那里得到的东西如数奉还,却又鬼使神差地留下了这只表,想证明什么呢?

  黑色鳄鱼皮表带套上手腕,扣好,抬起逆光仰头看着指针默默数秒,身体缓缓朝后躺倒在床上,表盘压向胸口硌着心脏位置,他望着天花板出神,心跳一下重比一下,直到被手机铃声震回神智。

  “一个坏消息,和一个更坏的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白桦翻身坐起,语气有些低沉:“随便。”

  顾西恩听出来了,却并未迁就他的情绪,直截了当道:“李济州被停职了。”

  白桦开了免提正在解表带,闻声动作一滞,那边也随之默了默,仿佛在等待他给出反应。

  芝柏1966重新嵌进首饰盒,啪地扣上盖子,白桦问:“还有呢?”

  顾西恩道:“你真的一点都不关心李济州?”

  首饰盒被丢进行李箱角落,白桦拿起手机关了免提贴在耳边:“他好像用不着我关心。”

  到底是过来人,顾西恩听出他的话外之音,顿时了然:“也好,这样哪怕你明天就离开N市,也能了无牵挂。”

  白桦凝神:“第二个坏消息是什么?”

  顾西恩叹了口气,说:“回家吧,净之,黄董病了。”

  天边滚过一道闷雷,上午九十点钟的光景,黑云滚滚的阴霾把室内映衬得好似提前入夜。

  李济州被停职的消息在方申集团内部OA公示,很快就被人截图贴到了网上,“嫉恶如仇”的网友们拍手称快,却更有很多人压根不满足这样的结果,扬言想看他蹲局子的比比皆是。

  他们不清楚缘由,更不关心过程,仅仅凭借一腔“热血”,就把人肆意钉在耻辱柱上口诛笔伐,至于那则很快就被专业人士指出有明显剪辑痕迹的视频,方申内部员工为李济州正名的帖子,以及项目推进过程中临阵换帅后带来的损失和震荡,不利于舆论风向的言论不要出现,否则,他们必会像正义勇士那般振臂大呼一哄而上,将其一律打成资本家的走狗。

  “你最近比明星都红。”

  被迫停职家里蹲的第一天,钟泊南打来电话慰问。

  李济州翘着二郎腿躺在宠物房的摇椅上悠闲撸猫,落地窗外,N市用一场疾风骤雨诠释着不少人的心情。

  “看看这雨下的,跟白娘子被关进雷峰塔那天一样大……”

  “你省省吧,不上班我也能拿分红,每个月累死累活挣那点职位薪资,还不够打牙祭。”

  “……”钟泊南顿时不想同情他了,转而又问:“可那视频的事,你就这么认怂不了了之了?”

  “不然能怎么办?”李济州似乎真的浑不在意,有一搭没一搭地抚着猫脑袋:“我知道是方星杰干的,可没有确凿的证据,贸然行动很容易被他反咬一口。”

  “那方星窈呢,看她能不能帮你弄到那个视频原件,再不济,套套方星杰的话也行。”

  “她?算了吧,小白眼狼一个。”

  钟泊南由衷感慨:“你说说你,怎么混着混着就成孤家寡人了。”

  李济州脸一寒:“你他妈咒谁呢?”

  “呸呸呸,我说错话了。”钟泊南突然煞有介事:“有道是东边不亮西边亮,事业陷入低谷,知道这说明什么吗?说明你情场该得意了。”

  心脏漏跳半拍,落在猫身上的力道不由重了几分,易拉罐从昏昏欲睡中惊醒,翻个身拱起脊背呲溜跳走。

  他拍了拍身上的毛,幽幽道:“得意什么?”

  “我听那个丁承宇说,你又惦记上一个叫黄净之的大明星了?”

  眼神暗了暗,李济州道:“有屁快放。”

  “帮你弄来了他的联系方式,要不要?”

  “他不是退圈了吗,你打哪儿弄的?”

  “哟,这你都知道,看来果然很上心啊。”钟泊南戏谑:“人家只是退圈,又不是退隐山林,不过我听说,黄净之可是跟我一样的24K纯直男,能不能拿下就看你本事了,怎么样,要不要挑战?”

  李济州默了一瞬,“联系方式发我。”

  钟泊南啧啧:“不愧是你,待会儿微信推你。”他说着,又情不自禁叹息,虽然知道白桦这个名字眼下大概是李济州的禁忌,还是没能忍住:“你如果只是对那张脸感兴趣,何必折腾,白桦不挺好的吗?”

  李济州又静了静,说:“是挺好的。”

  音落,通话被他切断,嘟声仓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