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凭他有眼无珠>第七章 “嫌我养不起你?”

  一夜荒唐过后,白桦在酒店大床上睡到日上三竿才悠悠转醒,睁开眼后盯着天花板兀自愣了半晌,等七零八落的意识尽数回炉,方才想起自己身在何处。

  昨晚凌乱的记忆潮水般涌回脑中,初尝性/事的身体被荒淫无度地一番折腾,险些散了架,他抬起手挡在额前,阖眼长长地吁出一口气,缓了几缓复又睁开,扶着酸软的腰艰难坐起。

  五指插入发间撸了把刘海,扭过脸,发现床头柜上放着他的手机,拿起后屏幕自动唤醒,上面躺着几条未读消息,点进去,最上面是李济州发来的。

  ——我还有事先走了,房间你想住多久都行,没人会赶你。这几天也不用去俱乐部,帮你请好了假,不会扣工资。

  另外又发了个电话号码,附上一句交待:我不在的时候,你有任何需要就找林叔,这是他的电话。

  白桦似有若无地撇了下嘴,退出对话框后又想到什么,重新点进去回复他:好,知道了。

  丢下手机,他起身挪着缓慢的步伐走去浴室洗漱,足足花了半个多小时才裹着浴袍出来,经过起居室,昨晚被剥下的衣服仍散落在地毯上,他走过去拿起,换好衣服后又回到卧室,拿了手机离开。

  顶层行政套房环境静谧,鲜少有人上来打搅,走廊空无一人,他的脚步踩在厚重的羊毛地毯上被隐去声音,途径一道门,咔擦一声,有房客从里面出来。

  白桦步履未停,继续往电梯口走。

  却冷不丁后方响起一道诧异的声音,喊着他的本名:“净之?”

  白桦身形一滞,回头看清对方的脸,笑了,转过身对着那人唤了声:“哥。”

  顾西恩上前两步走近,“你怎么在这儿?”他仔细端详着面前的人,眉心凝起忧色:“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我都差点认不出你了。”

  “那不是正好说明,我的目的达到了?”白桦抬手状似不经意地拢了一下T恤领口,半开着玩笑:“为了不让人认出来,我还差点去整容呢。”

  “胡闹。”顾西恩看着这个相差七岁的同母异父的弟弟,眼底浮出的担忧多过于责难,视线扫过对方眼尾凭空出现的一枚小痣,指了指自己脸上同样的位置蹙眉疑问:“……这里?”

  “我找人纹的,是不是很成功?”

  顾西恩无可奈何,做都做了,再兴师问罪也为时已晚,又道:“妈昨天刚走,早知道能在这里遇见你,押也要押你过去见她。”

  “饶了我吧……”白桦站立片刻腿脚又开始发软,后退半步虚靠着墙壁,正色道:“在这儿遇见我的事,别跟妈说。”

  顾西恩不置可否,问他:“你在这里上班?”

  上班这个词让白桦联想到什么,神色古怪地轻笑一下:“算是吧。”

  顾西恩掏出手机:“把你现在的号码给我。”

  白桦:“你们一个个的,让黄淮笙知道了不怕他发飙么?”

  “我是以哥哥的身份关心你,跟黄董无关。”

  白桦没再跟他辩,拿过手机边输号码边随口问:“你呢,过来出差的?”

  “嗯,今晚的航班回S市,你现在有空吗,我们一起吃顿饭。”

  “不了。”白桦把手机递还给他,“我还得上班儿呢。”

  顾西恩叹口气:“我说的话你可能不爱听,但是净之,你真没必要这样跟黄董置气。”

  “谁跟他置气了,”白桦半真半假地笑:“明明是他要跟我断绝关系。”

  “你——”

  “哥,”白桦截断他的话,眼眸中七分认真三分调侃:“发现没有,其实你更像他的亲生儿子。”

  顾西恩一怔,立马表情严肃道:“别开这种玩笑。”

  白桦半抬手讨饶,顺势挥了挥,很冷酷地道别:“走了,有缘再见。”

  “……”顾西恩摇摇头,看着他走姿别扭的背影叮嘱:“照顾好自己。”

  那之后过了一个礼拜,李济州才再次出现,也因此错过了白桦高烧不退住院挂水的三天。不怪他拔x无情,方凝上回说要他全权负责生态园的项目,并不是一句戏言,纷沓而来的大小会议、各项等待拍板定夺的决策,方凝不闻不问统统都丢给了他,李济州被绊住脚步,如此废寝忘食地工作了一个星期,回过神来,发现白桦竟然始终没给他发过消息。

  岂有此理。

  这让李大少爷不爽到极点,等终于从繁琐事务中抽出空,直接杀到云巅俱乐部堵人。

  白桦休了几日病假,今天刚来上班,病去如抽丝,他整个人清减不少,原本巴掌大的脸更显清瘦,经理体恤他情况特殊,又或者有别的什么原因,给他安排在吧台擦洗杯子,不用四处走动抛头露面。

  云巅俱乐部分上下好几层,是集商务娱乐休闲为一体大型会所,这一层是年轻人居多的酒吧蹦迪区,也是唯一对外开放的区域,里面还搭了个不算小的舞台,经常会有乐队来这儿走穴商演,不排除一些小有名气的,今晚过来的这支乐队是前阵子参加过某音综排名还算靠前的,以花式改编乐坛前辈们的经典老歌走红。

  此刻舞台上射灯晃动闪烁,正中央一个发色染成金黄的年轻男孩抱着电吉他用过分华丽的转音炫技,台下人声鼎沸鼓噪喧嚣,来了不少他们的粉丝,云巅酒吧低消都要四位数往上,看来这支乐队确实够火。

  吧台后,跟白桦搭班的调酒师忍不住吐槽道:“这改编的什么,狼哭鬼嚎的,明明原版那么经典,不懂现在年轻人的审美……”

  他说完,等了几秒发现白桦没接腔,便用胳膊杵了杵身旁的人,寻求认同似地:“你觉着呢?”

  白桦笑笑:“各花入各眼,时代不同,对音乐风格的需求也不一样。”

  调酒师撇嘴摇头:“合着是我老了呗……”

  说话间,一曲毕,金发主唱握着立麦抬手压了压粉丝的欢呼,说:“接下来这首歌,本来也是参赛曲目,但因为准备得不够充分,遗憾没能让它在舞台上跟大家见面。今天在这里呢,我们想把这首歌送给到场的各位,同时也向我最喜欢的乐队组合致敬,一首改编的《理想主义》,献给世界上最棒的Bathory!和你们!”

  话音落,架子鼓密集的鼓点伴随着旋律起,合着人群爆发出的巨大声浪,足以掀飞天花板。

  李济州正好这时候被经理引着从侧门进来,炸裂的高亢鼓点震荡着耳膜,他吓了一跳,随即烦躁地拧起眉,经理慌忙解释:“不好意思李少,今天有个乐队在这儿商演,挺吵的,要不你先去楼上包间休息,我帮你把白桦叫过去。”

  “不用。”李济州面无表情地扫视一圈,酒吧很大,灯光迷幻,舞池中央群魔乱舞,他本是爱极了这浮华热闹的人,此刻却觉得厌烦,侧脸笼在一片昏暗的光影下更显深沉,问:“他人在哪儿?”

  经理指了个方向,李济州迈开步子,抬手朝后挥了挥,经理识趣撤离。

  吧台前,一个醉意熏熏的年轻女孩摇摇晃晃地靠过来,一肘支起下巴朝低头擦拭台面的白桦招手道:“帅哥,来杯特调。”

  白桦抬起头:“抱歉,调酒师刚离开,马上回来。”

  女孩却陡然愣住,放下胳膊定定看着他的脸,嗫嚅出声:“……是我喝醉了吗,你长得好像——”

  “美女,都什么年代了,还用这种老掉牙的搭讪套路?”

  一道低沉嗓音裹着笑意横插进来,打断女孩的话,也吸引她扭头朝声源处看去。

  映入眼帘的男人西装考究面容英俊,双腿交叠斜倚着吧台外侧的姿态一派潇洒倜傥,女孩脸一红,心如擂鼓,以为碰上了可望不可求的极品艳遇,克制又矜持地咬了咬下唇,眼神里透露出的雀跃暴露了心事。

  下一刻却见男人转头看向那位服务生小哥,语气不善:“这个破班就非上不可是吧,嫌我养不起你?”

  女孩惊得险些咬到舌头:“?!”

  员工休息室,李济州纡尊降贵地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搭起二郎腿顺便点燃了一根烟。

  白桦张了张嘴,把那句这儿不让抽烟的劝告憋了回去,规矩是给他们这些人立的,对李济州显然没用。

  “听林叔说,你没找过他?”

  白桦反应一下才想起林叔是哪位,摇摇头:“没有。”

  李济州往嘴里送烟的手一顿,这倒让他意外,以往那些床伴小情儿,春宵一度后或多或少都会问他要点东西,包包首饰、豪车手表、名家藏品,只要不是太离谱,他大手一挥有求必应,千金难买爷高兴,如果哪天对方是用这些小恩小惠都满足不了的,说明胃口更大,那他就得掂量掂量了。

  李济州猛抽一口,掐灭烟丢掉,伸手揽人入怀,往那滚圆的臀*上一拍,腔调狎昵:“今晚跟我回去,让林叔给你挑身衣服,明天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白桦为难:“我明天——”

  “你要是再提上班的事,信不信明天我就让经理把你给辞了?”

  李济州混账起来挺不是东西的,把人逼得眼圈发红不敢说话,末了自己也觉得过分,搂着腰又好声好气地哄上了:“你现在的主业就是陪我,副业才是在这里工作,我已经跟你们经理说了,以后你陪着我的时间,都算出外勤,这样行不行?”

  砰——

  休息室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撞开,两个正嬉笑打闹的男服务员一前一后挤进来,为首的那个率先看到屋内有人,遂被李济州浸着冰碴儿的眼神冷冷睨过来,吓得他浑身一凛,僵在那里。

  后面那个还在推着他:“快走啊,好狗不挡道……”

  白桦被摁坐在李济州腿上,见状慌忙要挣扎起身,却让铁一样坚实的臂膀紧紧箍着,动弹不得。

  两名男服务员齐齐噤声,表情微妙地看了白桦一眼。

  李济州阴沉着脸朝门口吐出一个音节:“滚。”

  门一开一关,那俩人屁滚尿流地离开了。

  “没眼色的东西。”李济州说完这句,刚刚还紧箍在白桦腰上的手却松开了,仰头看着他微微僵硬的脸色,掐起下巴戏谑:“这就吓到了,他们还不知道你跟了我么?”

  从休息室出来,白桦要去负一层的换衣间,出口需要绕到对面去,夜场音乐劲爆,舞池沸腾,那位金发主唱也玩嗨了,正握着立麦让大家点歌,七嘴八舌喊什么的都有,他随机指了一位粉丝,对方兴奋地大喊:“能不能来一首黄净之的《热火》?”

  金发主唱挑眉:“哇哦,你怎么知道他是我偶像?”

  一时间欢呼声更加震耳欲聋,金发主唱笑着拨动吉他弹了一串激动人心的和弦,舞台后方的巨幕跟着一闪,讨巧地打出《热火》的单曲封面,黑红双色做底,如同浩渺烟霞,一张精致侧脸藏匿其中,只露出一道刀刻斧凿般清晰优越的下颌线,给人大道至简的感觉,却又矜贵,神秘,高不可攀。

  前奏起,人群沸腾,欢呼雀跃,角落处一扇不起眼的侧门开合,两道高瘦人影悄无声息地闪出,消失不见。

  钢制隔音门阻掉大半喧嚣,李济州扯松领带,呼出一口浊气,终于耳根清净。

  “我先去开车。”他扭头问白桦:“换衣服要多久?”

  “五分钟。”白桦说:“但我现在走算早退,要找个人顶班。”

  “麻烦。”李济州虽这样说,却也没再多加阻挠,“我最多等你十分钟,超出一秒你自己看着办。”

  白桦没问他想让自己怎么看着办,点点头转身走员工内部通道的楼梯下去了。

  原以为这个点换衣间没什么人,没成想,却碰见了不久前误闯休息室的两位,俩人该是在躲懒,听见脚步声还紧张了一下,等门口人影一闪,看清了来人是白桦,其中一位松口气的瞬间又撇撇嘴,意味深长地抛来一句:“是你啊……”

  白桦没接腔,他才刚来一个多月,跟这里的人本来就不熟,也没有社交欲望,只求独来独往的清净,他径直往里走,停在自己的柜门前,拿钥匙开锁。

  “傍上金主就是好哇……”那位继续操着不高不低的音量冷嘲热讽:“不像我们,起早贪黑干苦力,也赚不到几个辛苦钱,别人呢,只要轻轻松松往床上一躺,张开腿就行了……”

  旁边那位明显胆小怕事,边往白桦这边瞟边出言阻止:“……快别说了。”

  “我又没指名道姓,敢做还不敢当么?不过话说回来,真要让我去干那个,我是绝对干不来的,男人跟男人,想想都——”

  砰——

  柜门猛然扣上,巨大的撞击声截断了那人的话,也让他如同惊弓之鸟般从椅子上猛弹起来,对大步朝这边走来的白桦怒目以示,却肉眼可见的色厉内荏:“你你你、你想干什么?”

  “废物。”白桦面色平静地吐出两个字,那双淡漠的眸子无端生出居高临下的睥睨感,让刚刚还口出恶言的人心神俱震惊恐不已。

  “让开。”

  反应过来时,俩人已经不由自主地侧身让出路,视线跟随着擦肩而过的白桦,又目送对方步伐稳健地离开,始终大气都不敢出,一时间,他们居然难以分辨此刻的白桦跟那会儿休息室里的李济州,究竟哪个更加恐怖一点。

  从大门出来,那辆熟悉的迈巴赫GLS打着双闪泊靠路边等待,白桦拉开副驾门坐进去,李济州抬起腕表看了眼后慢条斯理地报时:“……十一分,三十六秒。”

  白桦扯安全带的动作一顿,抬眸看过来,眼神带着怯:“找人代班耽误了点时间。”

  李济州好整以暇:“你人缘那么差么,找个人代班都这么麻烦?”

  白桦抿抿嘴:“可能因为我前几天刚请过假吧。”

  李济州没话说了,假是他给请的,算起来还要怪在自己头上,于是按下不表,“安全带系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