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笛声飞扬醉游园【完结】>第12章 巫山却是旧云雨

  在嫁给苏继承之前,思琪家中也常听戏,只不太听昆曲而已,所以她从前对小玉楼并无深刻印象。嫁进苏家那天,思琪听见过一个温雅的声音在台上唱柳梦梅,她便多留了心。过后,苏家只要请戏班,往往少不了小玉楼,思琪便与他打过照面。

  苏家的生意做的很大,苏继承作为长房长孙,自然十分忙碌,每日周旋于各种生意往来,应酬不断,故而对思琪关心甚少。思琪一心想多亲近笛飞,可笛飞平日里也不在家,少数在家的时间,又只和芝荔在一起谈诗词、聊昆曲。思琪素来知道笛飞喜欢这些,但她自己虽然也识字,到底不如笛飞自幼读书长大,对昆曲也知之甚少。故而为了能多跟笛飞说上几句话,思琪便常常听听戏,散戏后又多找小玉楼讨教一二。但小玉楼却会错了意。那个年代,富家太太养一个小白脸的事不少,尤其像小玉楼这样的当红小生,从来不乏追求者,他便以为思琪也是这样的太太。比起其他人来,思琪长相清秀,年纪又轻,苏家更是家底深厚,思琪本身也出身大户人家,向来出手阔绰,小玉楼自然对她多了几分亲近之意。

  思琪意识到她和小玉楼关系有些不同寻常,便想要躲开他。

  直到几天前,思琪和绍兴其他大户人家的太太一同去听戏,戏散后,小玉楼穿了一身少见的粉色西装准备上车回家,一位太太见到,忙笑道:“这粉色西装甚是少见,小玉楼老板穿着倒真是格外的精致好看。”

  听见“粉色西装”,思琪不由得愣了一下,忙回头看时,小玉楼却已经坐进了车里,一个英俊的侧脸加上笔挺的粉色西装,思琪不由得失了神,面前这个坐着的人恍惚间与多年前在上海圣约翰大学弹琴的笛飞缓缓重合在了一起。思琪的眼神中多了些失望后的沉沦。

  当晚,思琪便出现在了小玉楼的家门口,自然是月色撩人间,巫山云雨,春意无边。

  这天下班后,笛飞从学校回来,见芝荔在家中闷闷的,便拉她去听越剧。芝荔冷笑道:“你也不必这样,想起了便找我来玩一阵子,想不起了就罢了。”

  笛飞有些摸不着头脑,忙赔笑道:“我这阵子忙,不常来看姐姐,姐姐生气了?我错了好不好?”

  芝荔依旧冷淡,笛飞有些摸不着头脑,叹了口气道:“也不知你心里在别扭什么?我虽说是忙,却也日日过来,偶尔晚饭后不能来,也一定惦记着遣丫头来跟你说一声的。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但又不肯跟我说,我每日疑神疑鬼,猜来猜去的,还是免不了惹你不痛快,何苦来?你直接跟我说说不好吗?”

  芝荔心里却想着:“你日日来看的是我吗?每次来东院,必先去赵思琪那里说笑半晌,才再做做样子在我这里走一遭罢了。”于是冷笑一声道:“哪里敢日日劳烦二小姐来看我,你不来也是自然,不必惦记着。”

  笛飞顿时气的红了脸,却不肯开口对芝荔说重话,只得又强压着怒火问道:“你到底是怎么了?”

  芝荔本想说出自己的不痛快,却又觉得,笛飞去看看嫂子也并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再说,以自己这样的身份,怎么还有资格说嫉妒的话呢?便赌气地喊道:“剪烛,把烟枪给我拿来。”

  这下笛飞彻底急了,语气重了些道:“不是说了要戒烟的吗?你跟我赌气,我认了,何苦作践自己的身体?”

  “我的身体,我愿意作践。”芝荔含泪赌气道。

  此时,剪烛拿着烟枪进门,笛飞看着剪烛拿来的烟枪,气不打一出来,一把夺过,想摔了它,却又定了定心神,忍了下来,心里充满了无力感。她知道芝荔一个人闷在这个牢笼一样的大院子里,她也并没有好办法能拯救芝荔,半晌,她叹了口气,无力地把烟枪递给芝荔道:“罢了,随你吧。”然后转身离去了。

  之后的几天,笛飞都没有再来找芝荔,也就不再来东院了,芝荔细细回想,才慢慢领悟了其中的意思。王氏夫妇定是不喜欢笛飞总来找自己的,笛飞去找赵思琪无外乎就是为了给父母有个交代,不然,为什么两个人吵架后,笛飞也不再去见思琪了呢?想到这里,芝荔不由得有些后悔,以笛飞的学识和家世背景,并不一定要留在绍兴教书的,想必王氏也是对女儿有所安排的,不然也不会非要给她一部分上海轮船公司的股息,笛飞定是百般恳求才能说服父母,找了个清闲的教书工作的。自己内心深处从来不敢认为笛飞会为了自己做多大的改变,以至于人家已经为自己考虑良多,自己却不肯领情。想到这里,芝荔不由得后悔起来。

  于是,芝荔吩咐剪烛道:“你去西院看看二小姐在忙什么?今晚城南有越剧,问她要不要去看。”

  晚上,笛飞穿了一身黑色西装,又拿了一件西装长外套,芝荔穿一身暗红色旗袍,煞是好看。走之前芝荔问笛飞:“何必拿一件外套?并没有那么冷啊。”

  “姐姐身上穿的单薄,咱们又开的是敞篷车,我怕回来晚了风大。”笛飞笑道。

  笛飞开了自己的敞篷车,只带了芝荔一人,便往戏院去了,路上,芝荔想到自己还是第一次坐笛飞的敞篷车,可思琪却在这车到了绍兴的第一天就坐过了,心里便有些不快。笛飞看出来后,有意逗芝荔开心,便说了许多笑话。

  “姐姐冷吗?”笛飞开口问道:“之前总不敢开这个车带姐姐出来,是怕风吹,阿姊又一向有头痛的毛病,再添了病痛反倒不好了,今天天气倒还算暖和。”

  芝荔不由得揶揄笛飞道:“是,我身体不好,比不得人家身体好的,学得了开车。”

  笛飞听出了芝荔的怨气,便陪笑道:“姐姐想学开车?我可不能教姐姐呢。”

  芝荔不禁又白了笛飞一眼。笛飞偷笑一下,接着道:“阿姊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不教你?”

  “自然是我不如别人聪明,学不会了。”芝荔别过头去,赌气道。

  “阿姊琴棋书画样样都行,哪里不聪明了?只是,我若不留着开车这个本事,阿姊哪天嫌弃我没用,不要我了可怎么好?正好阿姊不会开车,我能有些用处,哪天阿姊若是不想要我了,心里想想说,嗨,算了,姑且当作留着个司机在跟前,使唤着方便也罢了。”笛飞笑道。

  芝荔不等她说完就被逗笑了,嗔怪道:“瞧你说的。”

  “好了,别因为那不相干的人生气了,你若真想学开车,我教你好不好?”说着,已经到了戏院门口,笛飞停好车后,回头温柔地看着芝荔。

  看着笛飞目光灼灼,芝荔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头。

  二人平日里常听昆曲,很少听别的,芝荔倒是学过一点越剧,笛飞对越剧却完全不懂,只因为近些年流行,才偶尔听过,于是二人在台下悄声聊起了天。

  “姐姐,我还是喜欢听昆曲,中州韵至少我还算听得懂。我这平日里也算会说绍兴话,怎么这越剧唱出绍兴话来,倒听得有些费劲了呢。”笛飞把玩着自己的怀表,有一搭无一搭地跟芝荔聊着天。

  芝荔抿嘴一笑道:“你还算听得懂绍兴话啊?我一个苏州人都比你绍兴话听得明白。你是半个北方人,听越剧自然是费劲的。现在昆曲式微,老角凋零,越剧、京剧正火,咱们换个口味听听也好。”这时,台上却出场一个扮相十分好看的旦角。

  芝荔饶有兴趣地看着说:“这就是门口写的那关玉晓吧?”

  笛飞笑着嗯了一声。

  芝荔点点头说:“你瞧,她扮相还挺好看的。”

  笛飞却扑哧一声笑了,没有说话。

  芝荔不解地抬头问道:“怎么了?笑什么?她不好看吗?”

  “我可不敢说她好看,姐姐说,我不敢说什么,可我若是也说她漂亮,恐怕姐姐便要生我气了。”

  芝荔推了她一把嗔怪地笑了一下。

  笛飞继续说道:“任谁,哪里比得过姐姐倾国倾城啊?姐姐方才说昆曲式微?真的吗?咱们家里不依旧是听昆曲的吗?”

  芝荔叹息道:“只咱们一家听,也不行啊。”

  “别人为什么不喜欢呢?多好听啊。”笛飞不解道。

  “曲高和寡啊,谁有那耐心听那‘建帝飘零烈帝惨,英宗困顿武宗荒’呢?人家怎知建帝烈帝都是谁啊?词写的未免也太晦涩了。”芝荔摇了摇头叹气道。

  “我就喜欢听啊。从小听家里唱昆曲,本不知唱的是什么,就觉得花红柳绿,还挺好看的。直到在祖父书房里偷了一本《桃花扇》,才知道原来这词写的这么好。后来又偷来了红楼梦读,才知道原来那时便有牡丹、西厢这类的戏了,我还特特找来牡丹亭看,真真是千古绝唱。直到那时我才知道曹公有多喜欢牡丹亭,才会在他的红楼梦中处处致敬汤显祖。杜丽娘临死前一句‘月落重生灯再红’,真真把人的眼泪看下来。”

  芝荔侧头,面带微笑地听她长篇大论,眼睛中不自觉地渐渐泛起层层暧昧的迷蒙,缓缓凑到笛飞耳边,小声道:“所以啊,你是个解风情的。”

  笛飞眼神中是毫不掩饰地对芝荔的迷恋,回头笑道:“姐姐这一句‘解风情’,是我听见最高的夸奖。那姐姐回去给我讲‘建帝飘零烈帝惨,英宗困顿武宗荒’的故事,奖励一下我这‘解风情’的人好不好?”

  “怎么还学会勒索了呢?”芝荔笑道。

  笛飞忽然坏笑着凑近芝荔,轻轻在她耳畔吹着气道:“因为上次在南京勒索姐姐,没有勒索到啊。”

  芝荔红了脸,轻轻捶了她一下。

  笛飞一心想要哄她开心,便低声凑近她道:“姐姐,你看天上。”

  芝荔抬头,只见一轮明月,几点星光,却不知道笛飞要她看什么,便回头疑惑地看着笛飞。

  笛飞笑道:“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芝荔忍俊不禁,用手绢捂嘴,轻轻推了她一下。

  “当时姆妈跟我说要买一个敞篷车送我,我还有些不愿意,但后来想到能开这个车带姐姐看看月亮,便觉得也挺好的了。”笛飞笑道。

  芝荔微微低了头,小声道:“我知道的。”

  笛飞也笑了,拉住她的手道:“我知道,你知道的。”

  很快,夏天到了,笛飞的学校组织教师去杭州笕桥中央航校打网球,那个年代会打网球的女孩子并不多,很多女教师参与的热情也不高,于是学校便请来两名网球教练,并且要愿意参加的女教师可以把自己家里的姐妹也带上。

  笛飞本就觉得芝荔每天闷在家里不是好事,赶上这个机会,便也要带她前去。去之前,她还要先给芝荔买一身球服和球鞋。

  “打网球?”芝荔失笑道,她倒是也见过人打网球,不过觉得那是外国人和笛飞这种时新人物的营生,与自己无关。

  “对啊,打打球,出出汗,可好玩了,我们在英国常去打。”笛飞兴奋地笑着说。

  “我还是算了吧,你去好好玩。”芝荔摇头笑道。

  “哎呀,阿姊,去嘛,你每天闷在家里,多无聊。”笛飞笑道。

  芝荔有些为难,她知道自从有了三升堂的传言后,苏家人对她出门这件事讳莫如深。可是看着笛飞殷切的目光,她又不忍违拗她,便想了想道:“那我去看你打球好不好?”

  笛飞也知道她的为难,只好点了点头。

  出门前,正好碰见赵思琪,笛飞笑着打招呼:“大嫂也出去嘛?”

  “对,去做身衣服,姑奶奶过两天回来,你大哥说我的旗袍都旧了,让去买一身或者做一身。”

  “欸,那刚好,我们也要去买衣服,给大嫂也买一身网球服好不好?”笛飞笑道。

  “网球服啊?先前在家时倒是买过,也去上海看过人家打球,不过我从来没打过,衣服买了也是白买。”思琪笑笑说。

  “我们学校要打网球,大嫂喜欢的话一起去杭州玩玩啊?”笛飞兴奋地道。

  思琪本就愿意亲近笛飞,见她邀请,自然欣然答应。

  打球那日,笛飞和思琪、芝荔一同到了杭州,笕桥航校的一个学生叫常熙沪的网球打得也很好,笛飞便主动要和他对战。

  芝荔穿一身桃红色旗袍,戴着墨镜,坐在伞下看着。只见笛飞一身白色网球服,带着顶网球帽,边拿着拍子做动作,边跟旁边人说着什么。一会儿,几个人便开始打球,十分热闹。芝荔饶有兴趣,面带微笑地看着满场跑的笛飞。笛飞打累了,便跑到芝荔旁边坐下休息,思琪却依旧和教练学着。

  “阿姊,热吗?”笛飞开口道。

  “自己出了一身汗,反倒问我热不热。”芝荔起身,用手绢帮笛飞小心地擦着汗。

  笛飞以为芝荔是因为自己邀请了思琪心里不痛快,便蹲在她身边低声解释道:“我是怕家里人乱讲你的闲话,才叫大嫂一起来的,这样她们再胡说八道不就也一并得罪了大嫂嘛?那就不敢胡说了,姐姐别生气。”

  芝荔听见笛飞这般考虑自己处境的艰难,又如此为自己谋划,不由得十分感动,便双目含情地拿起桌上的汽水递给她,柔声道:“渴了吗?喝口水。”

  笛飞笑着喝了一大口,待喝第二口时,芝荔却拦住了她道:“水凉,别喝的太猛了。”

  这时,思琪和常熙沪也跑过来坐下道:“我们也打累了,一起歇会儿吧。”

  “常先生网球打得真好。”笛飞笑着说。

  “苏小姐也不差啊。”常熙沪也笑道。

  “听口音常先生不是江浙人啊?”赵思琪问道。

  “哦,我是天津人。”

  “天津,常家?那私立南开大学校长常波凌先生是您的?”赵思琪疑惑地问道。

  “哦,那是家父。”常熙沪笑道。

  “原来如此,您是常家的公子啊。”苏笛飞笑道。

  笛飞觉得闲坐无聊,便提议玩游戏。

  “玩什么呢?”思琪笑着问。

  “飞花令吧,我们以汽水代酒好不好?”笛飞笑道。

  “好啊,飞哪个字呢?”思琪兴味盎然。

  “就花字吧。”笛飞道。

  “那岂不是要飞上一天一夜了?还是换个少见些的吧。”芝荔笑道。

  “那是姨奶奶学问好,我们俩可说不了那么多诗,若是挑个不常用的字,我们是一个也说不上来的。”笛飞笑道,其实她的古文功底不错,只是顾忌着赵思琪,怕她尴尬,才这么说的。

  笛飞接着说:“我已想到一个,就让我先来吧,‘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常熙沪随即连连摆手笑道:“我可不会这游戏,等你们输的喝完了汽水,我去负责帮你们买汽水吧。”

  笛飞回头,看着常熙沪,咧嘴大笑道:“好啊,那我们可是享福了,有常公子代劳。”

  看着阳光下,笛飞弯成月牙的眼睛,常熙沪不由得有些心动。芝荔见惯了风月□□,对常熙沪看向笛飞的每一个眼神都了如指掌,回头看笛飞却浑然不觉的样子,不知为何,心里居然有几分高兴。

  “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我可顾不得你们了,好不容易想起一个,我先说了。”思琪抢答道。

  轮到芝荔时,她却沉吟了半晌,思琪凑趣道:“姨奶奶若是再答不上来,可是要罚的了。”

  笛飞也有些奇怪,芝荔一向通诗书,怎会这么快就说不出来了呢?第三个字是花的诗句,连笛飞都已经想起好多句了,芝荔怎么会不知道呢?

  芝荔缓缓开口道:“花开花落不长久,落红满地归寂中。”

  笛飞和思琪都没有听过这句诗,便愣住问道:“什么?这是谁写的诗啊?”

  常熙沪也在一旁搭腔笑道:“我虽古诗文功底不好,但少奶奶和二小姐方才说的诗我都听过,这句什么花开花落的,从来没听过的。”

  芝荔抿嘴一笑,摇摇头说:“好吧,这个不好,我再说个别的就是了。老去诗篇浑漫兴,春来花鸟莫深愁。老杜的诗。”

  笛飞和思琪依旧没有听过,芝荔笑着摇了摇头道:“难不成还是我杜撰的?这也不是我的口气啊,真的是老杜的诗。”

  笛飞却懂得芝荔的心思,她存心留着常见的诗篇给自己和思琪说,免得游戏很快玩不下去,扫了兴。这是她出身烟花,讨好别人的习惯。笛飞看在眼里,心中却十分不忍。

  回到家中,二人并坐在窗前,笛飞打趣道:“刚刚飞花令可是难为阿姊了。”

  芝荔笑道:“刚刚可是你输了,怎得是难为我了呢?”想到方才笛飞故意装作说不出,让自己落第,不至于使赵思琪难堪,芝荔心里不由得有些酸酸的。

  笛飞一眼看出了她的心事,不由得笑道:“阿姊既得说出合适位置有花字的诗,又得惦记着不能说了我们俩会的诗,免得我们俩没得说,游戏就不好玩了。我故意输给她是不想她不高兴罢了,原就是我带着你们两个出来玩的,没的惹她不痛快干嘛。”

  虽然知道笛飞说的对,但芝荔听见她说“我们俩”,她本就因为笛飞刚刚故意输给赵思琪而有心事,不由得脸上更是变了颜色。笛飞说完,也知道自己话说的唐突了,忙道歉道:“是我不好,阿姊,我说错话了,不是我们,是我和她。”

  芝荔见笛飞懊悔的神色,又觉得是自己搅了她的兴致,忙笑道:“瞧你,我也没说什么,你忙着认错干嘛。”

  笛飞见她笑了,不由得舒了一口气道:“阿姊是没说什么,脸色却比谁都厉害。”

  芝荔低头懊悔地剖白道:“也不知怎的,跟旁人我都能控制喜怒,却唯独忍不住要给你脸色看。”

  笛飞却笑着拉住她的手道:“阿姊对他们只有虚应故事,逢场作戏而已,对我,不论喜怒都是真心的。阿姊放心,只要阿姊不再说作践自己的话,我保证,你以后不管怎样给我脸色看,我都是不恼的。”

  芝荔知道,笛飞是在说之前两人吵架的事,她心里十分感动,明明是自己无理取闹,笛飞气恼的原因却依旧是为了自己。于是她动情地伸手摸上笛飞的脸颊,忍不住道:“你一个大小姐的,我这种人,哪里值得你这样。”

  笛飞却失笑道:“瞧你这人,我刚说完不许你轻贱自己,你就是一定要我恼是不是?”

  芝荔也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了,顺从地道:“是我不对,以后不说就是了。”

  只见芝荔一袭墨绿色旗袍,袖子只到肘处,半露着雪白的玉臂,腕上一只翡翠玉镯和旗袍呼应有致,脸上只淡施脂粉,微微低头,乌黑的秀发一丝不乱地定在脑后。笛飞不由得看的有些心旌动摇,轻轻把她拉进怀里,低声在她耳边笑道:“那你说错了话,要怎么罚才好呢?”

  芝荔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不由得红了脸,轻轻拍了她道:“你讨厌!”

  笛飞更加搂紧了芝荔,一只手轻抚着她的后背,一只手在她腰上微微用力,唇边还微微吐着热气,柔声道:“自从上次上海听戏回来重重纷争不断,这么多日子了,姐姐就真的不想我?”

  芝荔不由得呼吸加重,柔声道:“分明是你每天奔波忙碌想不起我,还要怪在我这里。”

  笛飞在她耳旁轻轻一笑:“乱讲,我不管奔波到哪里,心里惦记的都是你啊,倒是你,不知怎的,总是心不在焉的样子。”

  芝荔柔情款款地看着笛飞道:“我哪有心不在焉,不过是怕你离开我。”

  “你看我像是离得开你的么?”笛飞紧紧搂着芝荔柔声反问道。

  芝荔却已经喘息地说不出话,软倒在了笛飞怀里。

  入夜,笛飞穿好衣服准备回西院,芝荔也随之起身,笛飞忙摁住她柔声道:“慢点,看起猛了头晕。”

  芝荔伸出手要帮笛飞系扣子,笛飞拦住她的动作笑道:“我自己来,你歇着吧。”

  芝荔却温柔地打断了她,继续着手上系扣子的动作,穿好衣服,芝荔手上有些不舍地流连在笛飞衣服前襟。笛飞拉住她的手柔声道:“我明天一早就来瞧你。”

  芝荔摇摇头道:“你明早不是有课吗?”

  “我来看你一眼就去上课。”

  “那太早了,你下课再来吧。”芝荔微笑着抬眼看着笛飞道。

  笛飞笑着道:“城南有家云片糕买的很好,我晚上去买,晚点回来,好吗?”

  芝荔笑道:“你不是不爱吃云片糕吗?”

  笛飞也笑了,轻轻抚着芝荔额前的发丝道:“我确实不爱吃那东西,但架不住有人喜欢啊。”

  芝荔知道她说的是自己,便低头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