洒空深巷静,积素广庭闲。
“今年的雪好像格外大些。”
女子移步到小孩身边,将一件大袄轻轻裹上,一双柔荑裹着小孩的手暖了又暖。
“玄丘也喜欢雪吗?”
小孩点点头,看着那漫天的鹅毛大雪纷纷扬扬飘散于天际。
“过完年,玄丘也就四岁了。今日你霜姐姐说,待到上元那天,要带玄丘出宫去市玩呢。”
“嗯……那上元呢?上元过完年也一岁了。”
小孩脆生生地问,又抬手指向蜷缩着睡在自己脚边的小狐狸,那双大耳朵正巧随着小孩子的声音抖了两抖。
司马若桃轻笑一声,道“好好好,到时候让你霜姐姐也带上元一块出去。”
说罢,又是静谧。
“姨妃,玄丘总觉得……”
“什么?”
小孩并未再回答,只摇了摇头,抬手抚上狐狸,一遍遍顺着小狐狸雪白的毛发,低着头若有所思的样子。
看着小孩的模样,司马若桃心中怜爱,可想到七郎,又难免伤心。便只静静和孩子一起看着雪,二人的心思殊途同归。
烛火在黑暗中羸弱地闪烁着光芒,透过灯面在顾言慈稚嫩的侧脸上映出一片跳跃的殷红。
花灯如海,光辉灿烂。
往来穿梭间,皆如舞蝶穿花。
东市的这些记忆在被镇国公主哄着吃下酒酿元宵后就模糊不清了,一个本热闹喜乐的上元夜终究让小孩一觉睡过去了。
顾言慈手轻触上花灯之上所绘的狐狸。
不知,七哥哥所曾见的上元夜景是否也是如此……
“吱唔~”
上元用前爪扒拉着小孩的衣角,两只大耳朵服帖在脑袋上,黑溜溜的一双眼睛正倒影出小孩的身影。
顾言慈把花灯放下,双手抱起上元到自己面前,一人一狐就那么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对方。
火光熹微,在两颗银铃铛上聚成一道道银弧,反着光亮。
顾言慈眼神一瞥,却见一颗铃铛底部开口处有些凹凸不平的痕迹。
把开始挣扎的上元放在腿上,翻过脖上的那颗铃铛来,只见发声口的上面刻了两个字:上元。
接着,下面沿着铃口又刻了一行小字:此狐为且仅为顾言慈所有。
不然,还会有人和自己抢吗?
抑不住笑意,小孩抿着唇翻过另一只铃铛。
铃铛的背面正中处有两行小字,小孩凑近一看,口中随之念出声。
“愿身能似月亭亭,千里伴……君行。”
一阵夜风吹来,尘土迷蒙了双眼。
只听灯笼被风吹得在地上翻滚的声响,再睁开眼,便见烛火猖狂,点燃了整个灯身。
顾言慈忙站起身,跑过去想要伸手去拿那燃着的花灯,可火势却趁着风愈发熊熊。
指尖一阵灼烧的疼痛,再看花灯,已被火焰包裹。
顾言慈站在廊前,不管小狐狸怎样拽着自己的衣袍,只痴痴看着那灯,那火。
忽的,在又一阵夜风中,猛地打了个激灵。
顾言慈脱下外袍狠狠地扑打着火焰,见火势无丝毫减弱,又抱着熏黑的锦袍冲到不远处的鱼坛中浸湿。然后在火焰上拧出水,没有了风势,火焰被水浇地渐小,最后几束的火焰又尽数扑灭在潮湿的袍布下。
掀开,只半具焦黑残破的灯骨静静躺在烧黑的青石板上。
在月华流照中,丑陋不堪。
“嗷唔…”
顾言慈回首看向躲在廊柱后的上元,双眼泛红,泪水打着转,却死命掉不下来。
“殿…殿下!殿下您怎么了?!您的衣服……”
琉璃寻声从殿中匆匆出来,看见顾言慈身后的东西又哽住了话。
只见顾言慈弯腰拾起那黑乎乎半个灯骨,欲转身回殿。
“殿……”
“没关系……”顾言慈自顾自道“等七哥哥回来,七哥哥会给玄丘补好的。”
“殿下……”
望着孩子抱着那烧焦的玩意儿一步步离开的背影,琉璃欲言又止,终究话什么都没说出来。
愿,我如君兮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