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目的地，小巴司机小陈看到座椅底下钻出来一个人时，以为是丧尸，瞬间魂都吓飞了，差点就一棍子敲到舒宇脑袋上。
车子停的地方是商场的员工通道小门旁，门是开着的，只有两个丧尸在附近。
常鸣处理得很快，身手像是练家子，力气也大，算是普通人里很强的一类人。
直到看见小巴车上下来的是两个人后，常鸣脸色沉了下来。
“谁来给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舒宇自己跟来的？小陈知不知道这事？”
小陈也欲哭无泪：“老大，我也是刚刚才发现他的，他从后面钻出来的时候我自己都差点吓死了。”
突然冒出来一个人打乱他们的节奏，常鸣的手下们脸色都不好看，只有杨九幻三人倒是无所谓。
“你知道你跟来的后果吗？外面可不比避难所。”常鸣沉声道。
舒宇不以为然，指着杨飞扬道：“小姑娘都能一起来，我为什么不行？”
杨九幻挑眉：“我妹的安全我负责。”
杨飞扬嘴角微抽，小声说：“你最好是，待会儿别让孟哥出手。”
孟千机在一旁听着，唇角不着痕迹地上扬了一点。
舒宇脸上挂不住，挪开视线，嘴还硬着：“我会躲，反正你们看到丧尸都会杀，我尽量和你们走在一起，不脱离大部队就行了吧。”
八人组里较年轻的男生小何翻了个白眼，低声吐槽：“有病吧这人。”
但跟都跟来了，以常鸣的性格，是不可能让他一个人等在车里的，而且舒宇也不会愿意。
只好让他跟着一起进商场去。
说起来，这还是末世后杨九幻逛的最大的一个商场超市，虽然它在末世前只能算个小商超，而且由于地理位置不好，平时来逛的人并不多。
商场一共七楼，一楼是鞋子和化妆品专柜，二楼往上都是服装分类，负一楼是食品超市和一些小吃店奶茶店。
还没走进商场，孟千机就感觉到了丧尸的存在。
数量不多，但大多数都集中在负一楼，不过常鸣他们有八个人，也已经有经验了，对付这些应该不成问题。
要进负一楼需要先进一楼，一楼的丧尸数量大约有十几个。
不需要过多交流，小何直接拿了一袋弹珠，偷偷摸摸去到一楼大门口，悄悄挂在门边，给袋子戳了一个洞，然后迅速溜回来。
弹珠顺着小洞往下落，落在地上又弹起来，声音清脆，在安静的商场大厅里格外明显。
一楼原本无知无觉缓慢踱步的丧尸听到这声音，突然间就跟活了似的，开始加快速度往声音的方向去。
而常鸣他们一行人就趁此机会，从员工通道摸进一楼商场里。
这方法显然不符合孟千机简单粗暴的行事准则。
但他不在意这些，世界既然变成这样了，那在意的事情也就变得更少了。
他不用去想沿路在哪儿停留、停多久、做些什么，这些都是可以随意一点的事，反正他们没有目的地，也不在乎时间。
杨九幻慷慨地表示他们可以走最后面断后。
于是在常鸣他们轻手轻脚往负一楼走时，杨飞扬就跟在后面敞着背包，每路过一个化妆品柜台，就薅一点她喜欢的东西到包里。
开什么玩笑，这种不用在乎价格、随便拿护肤品化妆品的日子，她已经想了很久了！
香水是首先要拿的，孟千机需要。
男香女香都各拿了三瓶，一瓶祖玛珑一瓶三宅一生一瓶宝格丽一瓶罗意威一瓶TF一瓶阿蒂仙，除此之外，还拿了面霜、乳液、眼霜、保湿水、精华、腮红、眉笔、粉底液、粉饼、眼线笔、睫毛膏、卸妆膏、洗面奶、眼影盘、口红、刷子、面膜等等玩意儿。
还没到负一楼，杨飞扬的背包就装满了。
一直注意着他们动向的舒宇瞪了她一眼，让杨飞扬有些莫名其妙。
而杨九幻非但没有阻止，还建议她去拿块手持化妆镜：“没镜子你化个屁。”
舒宇：“……”
常鸣当然也注意到了他们这边，看着这跟郊游一样轻松的三个人，心情十分复杂，也更加讶异。
但他没多说什么，毕竟他们来之前就商量好了，各自拿各自需要的物资，杨九幻三人不会帮避难所拿东西，但他们也不会吃避难所里的东西。
一路来到负一楼食品超市，由于通道只有一个，无法将里面的丧尸引去别的地方，只能出手正面硬刚了。
好在负一楼这里离一楼挂弹珠的地方很远，又是地下，声音传不到上面去，不会将更多的丧尸引过来。
孟千机提前感知到这里有将近二十个丧尸，杨九幻算了下人数，让他只杀六七个，不必太招摇，常鸣他们也不是吃素的。
一进到食品超市，丧尸就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平静的空间被丧尸粗粝的嗓音充斥，战斗一触即发。
看衣着，他们大多数都是超市和小吃店以前的工作人员。
常鸣的人没有慌张，看准了落单的几个丧尸，冲过去一顿爆砍，先下手为强。
孟千机也抽出长刀，但没有走远，始终游走在杨九幻和杨飞扬身旁一米的位置，有丧尸靠近便是一刀子，没靠近的就不管了。
常鸣本来是留在舒宇身边保护他的，离丧尸多的地方有几米的距离，眼观四路注意着各处战况。
但不远处的小何大概是踩到了超市地砖上的什么东西了，脚一下子打滑，身体失去平衡，有些晃悠：“卧槽！”
眼看着丧尸嘶吼着就要朝着他的脸抓过去，常鸣顾不上其他，赶紧三两步跑过去，一铲子往丧尸的脑袋上招呼。
而这时，正巧有一个丧尸往舒宇的位置跑过来，模样极其可怖，吓得他神色大变，混乱中，条件反射地扭头就往孟千机三人的地方钻。
“救命——！孟千机救我！”
听见自己的名字，孟千机微微转头往舒宇那边看了一眼，没动。
丧尸已经扑到近前，舒宇脚步一乱，啪地摔倒在地上，心里发寒，连忙转身死死撑住丧尸的身体，不让丧尸的嘴和手触碰到他的皮肤。
“啊——！救命！救我！”
八人组里的短发女人敏儿最先注意到他，也离得最近，走过来长腿一伸，直接一脚踢翻了丧尸，紧接着铁棍狠狠往下砸，将丧尸的脑袋砸了个稀碎。
危机解除，舒宇还惊魂未定地躺在地上喘气，敏儿有些嫌弃地皱眉，居高临下地扫视他：“刚刚有没有被丧尸抓伤？”
“……没有！”
“嘁。”敏儿径直走开，这个时候其他人的战斗也差不多结束了。
孟千机杀了六个丧尸，杨飞扬杀了一个，其余就是常鸣和他的手下干掉的。
而杨九幻懒得动，手都没抬过。
虽然已经逐渐习惯这样的生活，但遍地七零八落的尸体还是让在场的人都觉得恶心。
常鸣道：“行了，都抓紧时间装物资，舒宇你没事吧？没事就在小陈那里拿个麻袋，跟着一起搬物资。”
谁知舒宇站起来后，没管常鸣说的什么，竟然直接冲到了孟千机面前质问，常鸣都没能拦住他。
“你刚才为什么不救我！？你明明看到我了！”
舒宇语气里的难以置信让孟千机更觉得奇怪，他不救人难道是一件让人惊讶的事吗？
孟千机面无表情地开口：“什么好处？”
“你什么意思？”
“救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孟千机在舒宇怔愣的表情中冷笑一声：“没有天大的好处，是请不动我出手的。”
食品超市里鸦雀无声，一片冷寂。
常鸣等人神色复杂，刚才看到孟千机挥刀杀丧尸的动作他就知道自己没猜错，这人果然是高手中的高手，招式没有一个落空，动作没有一丝多余。
不过他更明白，高手脾气都古怪，无法轻易被拉拢。
“那他们呢？”舒宇人都气笑了，指着在一旁看戏的杨家兄妹。
战火又烧到自己头上，杨飞扬抬头看了一眼杨九幻，又看了一眼孟千机，低头极其小声地哔哔：“为爱发电。”
孟千机不想再和他浪费时间，转身就走：“关你屁事。”
事情不了了之，常鸣也没有立场去说什么，当下最要紧的还是装物资。
这个超市的食品种类很多，而且都没有被人大量拿过，唯一的缺点就是车子无法开到里面来装，距离挺远。
杨九幻空间里的东西已经足够多了，并且还没有升级扩容，所以他并不馋这超市里的东西。
货架有遮掩，在没人注意到他们这边的时候，他就摸摸东西放进空间里，大多数都是一些零食类的。
有人注意的时候，就放进背包里。
首先需要保障今天的餐食，他不想继续啃面包了，就当着常鸣的面装了六盒自热小火锅到背包里，塞得满满当当的。
然后又挑了些泡泡糖、QQ糖、旺仔牛奶糖、黑白配、跳跳糖等小零食、几盒汇源果汁，把孟千机的包也塞满了。
看得别人无语至极。
相比之下，常鸣他们拿的就要实用很多——米、罐头、压缩饼干、袋装方便面、矿泉水、净水片等等，以及一些这里有的工具，都是避难所里用得上的。
他们不敢一次性拿太多，不然往车里搬的时候惊醒了那些丧尸，就真的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物资需要一趟趟地搬，有不熟悉的人在，杨九幻薅物资的热情没那么强烈，索性跟常鸣打了个招呼，三个人跑到服装区去逛逛。
这个季节，商场服装店里卖夏装和秋装的都有。
杨飞扬高兴疯了，在一家运动品牌直接拿了十顶帽子让杨九幻装进空间里。
除此之外，每个人也拿了一些自己喜欢的衣服，杨飞扬的爱好就是彩色，红橙黄绿青蓝紫都有，风衣皮衣开衫骑装，主打一个丰富。
而杨九幻和孟千机则主要以黑灰为主，运动装拿的比较多，杨九幻还拿了几件喜欢的黑色风衣。
飞速扫完货，又装满三个背包的短袖来掩人耳目，随后下楼。
常鸣他们来回搬了好几趟，直到体力下降，一楼的丧尸开始从大门离开四处晃荡了，才驱车离开。
这一趟下来没有人受伤，又得到了大量物资，常鸣他们都很高兴，除了舒宇一脸阴沉。
常鸣下一个要去的地方是一家连锁药店。
不过跟这边不同的是，那附近有个大学，平时一到饭点的时候，学生们经常会出校门吃饭，丧尸数量肯定比这边要多。
但那已经是离得最近的药店了，避难所里现在最缺乏基础药物，不去不行。
常鸣本想让小陈带着舒宇先回去，但舒宇死活不肯，一定要跟着，仿佛怕不跟着他们就要跑了似的。
常鸣叹了口气，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孟千机，摇头低声道：“那就生死有命了，真出什么事的话，我不一定能护住你。”
四辆车往药店的方向开去。
不出他们所料，车子离大学的方向越近，看到的丧尸就越多。
幸好这些丧尸的跑步速度跟普通人差不多，追不上车，车子全速前进的话，很快就能甩开他们，不然恐怕会出现几辆车在前面跑、一大群丧尸在后面追的情况。
靠近药店后，常鸣用对讲机跟另一辆车的人说了一声，然后招呼杨九幻他们跟着自己开，开到一处急拐弯的地方停下，三辆车按兵不动，另一辆车立刻从拐角冲了出去，窗户大开，往药店的反方向慢慢开走。
而后面跟过来的丧尸，绝大部分都被开走的车子吸引过去了。
车子的速度一直保持在丧尸看得见却追不上的范围内，街道两边也有丧尸冲过去，有些危险，但驾驶员技术比较好，几次都给扭过去了。
直到车子开走很远，常鸣他们才下车，开始解决这周围尚存的丧尸，一边砍一边对杨九幻他们说：“敏儿他们把大部分丧尸引开，我们快速拿药，拿完就走，到时候他们会自行选路线撤离。”
孟千机点点头，下车面不改色地砍掉两个丧尸的脑袋，看得常鸣十分嫌弃自己手里的铁锹。
在孟千机的感知里，这附近零散的丧尸还真不少，等杨九幻象征性地拿了几盒健胃消食片之后，他就知道这人逛了半天又开始懒了，道：“要不你还是去车里坐着吧，反正附近丧尸多。”
杨九幻煞有介事地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
“……”
杨九幻和杨飞扬坐进车里，孟千机则抱着长刀靠车而站，等常鸣他们装药，五感也在敏锐地巡视着周围。
舒宇却在这时候从小巴车窗口探头出来叫他。
“孟千机，你过来一下，我有话要跟你说。”
骚扰没完没了了。
孟千机垂着眼，将眼底淡淡的杀意隐去，开口道：“我不上去。”
“那我下来。”
见孟千机理他了，舒宇不顾小陈的反对，赶忙从小巴车上下来，戒备地看了一眼小陈，伸手指了指几米开外的一个小饭馆门口，道：“去那里说。”
孟千机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极轻地眯了下眼，颔首道：“行。”
“你们呆在车里别出来。”孟千机敲敲车门，跟着舒宇走过去。
确认他俩的谈话声小陈听不到后，舒宇盯着孟千机看了好一会儿，直接开口：“你以后去哪儿能不能带我一起？”
“不能。”孟千机拒绝得干脆。
舒宇料到他会这样回答，轻轻笑了笑：“即使我知道你们的秘密也不行吗？”
孟千机目光微顿：“什么秘密？”
“你为什么会出手保护那两个人的秘密。”
“……”
孟千机的目光突然间变得很深，直直看向舒宇，黝黑的眼瞳深处看不出任何情绪，却让舒宇感觉到一阵没由来的不安。
“说说看，我为什么出手。”
舒宇深吸一口气，压低了声音。
“你们有空间系统，我知道。”
孟千机沉默了好几秒才重新开口，声音跟虚无缥缈的烟似的：“那天在我家门口，我和杨九幻的谈话被你听到了。”
“对，我一直对你有好感，喜欢关注你的动向，这正好帮了我。”
舒宇抬了抬下巴，有些得意：“我听到了你们的对话，但我当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直到那天晚上丧尸出现，我才明白，这个世界变得不一样了，你和他也变得不一样了，我想找你，第二天就从家里跑出来了，本以为是大海捞针，谁知道老天爷对我这么好，你们竟然也来了避难所。”
孟千机没说话。
“你们这么不在乎吃的，肯定已经囤了很多物资了，而且空间系统这种东西的珍贵谁都知道，你猜我现在对着常鸣他们喊一嗓子你车里那位有空间系统，他们会怎么做？”
孟千机偏头看向不远处的牧马人，静静注视了几秒，转回头道：“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
舒宇听了他这看似妥协的话，松了一口气，脸上终于露出笑容：
“孟哥知道就好，放心，只要你让我一直跟着你们，我就会一直保守秘密。”
“我也是人。”孟千机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什么？”舒宇不解。
“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孟千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底没有丝毫温度。
“唯有死人最能保守秘密。”
舒宇的瞳孔骤缩，孟千机近在咫尺的脸在他眼里成了死神的象征。
下一刻，他感觉到身后伸来一只冰冷枯瘦的手，泛起一阵鸡皮疙瘩，死死箍住他的肩膀，指甲扎进他的侧颈肉里，将他用力地往后拖拽。
“啊——！”
是丧尸！
舒宇惊恐惨叫，双目睁大，眼神中浸透了绝望，双手本能地伸向面前的人，却见孟千机根本无动于衷，慢慢地后退了一步，躲开了他的手。
“舒宇！”
站在不远处的小陈发现了这边的情况。
舒宇身后的丧尸似乎是一个老人，沾血的头发本色是花白稀疏的，但下半边脸已经被啃去了小半，连舌头都没有了，牙齿裸露在外，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丧尸身上还挂着被撕扯得破破烂烂的围裙，看样子是这家小饭馆的老板或帮工，丧尸横行后没能逃走，被永远留在了这里，腿脚也有伤，行动和感官都受阻，因此没能第一时间发动攻击。
舒宇拼命挣扎，但他一开始的反应得太慢了，丧尸的牙齿已经啃上了他的后颈，硬生生撕扯下一大块血肉。
“啊！啊——！”
舒宇崩溃地哭喊，声音响彻了这片区域，泪水糊了整张脸，双臂胡乱地拍打挣扎。
但他本身就瘦弱，此刻又因为剧痛和失血而使不上力，整个人都在打哆嗦。
小陈率先举着棍子跑过来，被孟千机一手拦住。
“没救了，他喊声太大，有丧尸群朝这边过来了，再不走就都不用走了。”
在药店里的常鸣等人也闻声出来，看见舒宇的惨状都是一惊：“天啦！这是怎么搞的！？”
常鸣看了孟千机一眼，心里叹息一声，没有优柔寡断，当即挥手：“都快点带着药上车，这里不能再留了，赶紧走！”
附近的丧尸听见声音，都在从四面八方往这里赶来。
而舒宇的哭喊声则越来越微弱，老人丧尸咬到了他的颈动脉。
他到死都还在想着，孟千机看得见他的身后，看得见出现的丧尸，他本可以救他的。
没有太多的留恋和伤感，一行人迅速上车，车子很快发动，在丧尸群聚集起来之前，冲出了包围圈。
只有舒宇逐渐变凉的尸体被永远留在了这个小饭馆门口。
杨九幻开着车，跟在常鸣他们的后面，余光瞥了眼副驾上的孟千机，开口道：“我都看见了。”
杨飞扬从后座把脑袋伸过来：“我也是。”
孟千机：“……他知道系统的事。”
杨九幻微微一愣：“是之前偷听到的？”
“嗯。”
“他用这个威胁你了？”
“嗯。”
杨九幻沉默半晌，语气颇为无所谓：“那死就死了吧，你没什么错。”
孟千机紧抿的嘴角不着痕迹地勾了勾。
杨飞扬道：“不过常鸣应该不能接受这种做法。”
杨九幻更无所谓了：“那我们就走，反正这个世界都已经这么疯狂了，去哪儿都一样。”
“浪迹天涯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