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服化道组的帮助下,陆子羲将炸药筒藏进了衣服里,为了确保安全,他特意掂量了一遍,每根管都是空的。

  但他还是觉得有几分不安,也说不出是为什么,旁边的那一堆爆|炸|物是减量的,他之前围观过试燃效果,和烟花一样,理论上更不该有什么威胁性。

  陆子羲能感觉到晏允臻关切的眼神落在他身上,他对导演比出一个ok的手势,示意可以开拍,另一只手放在身后,对晏允臻比出一个大拇指。

  周和见状也举起手,比出“321”,倒数三个数,影片开拍。

  冬夜很冷,寒风如同刀子一般,凛冽地从脸颊滑过。

  原本承载千万人的繁华大都市,由于除夕夜的到来而变得空荡。

  商厦下的立交桥上已经见不到什么车辆,宛如一条匍匐的钢铁巨龙,蜿蜒地穿过城市上空,四周亮起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

  在警方的追捕下,原本出现在人前时还算体面的x先生此时已经狼狈不堪,身上裹着破旧的军大衣,头发蓬乱得像枯草一样。

  他咧着嘴,犬牙像毒蛇的毒牙一样尖利,眼睛中闪烁着兴奋的回光返照般的光。

  “尊敬的x先生。”高峰缓缓朝着x先生的方向举起枪,先前的爆炸弄得他灰头土脸,但他的下颌线依然坚毅,下巴微微扬起,沉声道,“我是刑警大队队长高峰。我宣布,你被捕了。”

  斗智斗勇这么多天,这是他们首次见面。

  “我?被捕了?”x先生神经质般地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警|察先生,请问我都做错了什么?”

  “我拥有一个不幸的童年,”他用着咏叹调般的声音说着,仿佛正在书写一个伟大的与己无关的悲剧,“因为我的出生,我失去了我的母亲;因为普通的邻里争执,我的父亲被杀;后来我得知杀人者是一个‘精神病患者’,他逃脱了法律的惩罚。”

  “我像一棵野草一样从乡野中长出来,我拥有一段同样不幸的少年时光。”见对面的男人没有回应他,x先生又说,“那一年,我凭借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大学,但我的名额却被人冒名顶替,我等待了一整个焦灼的暑假,等到的是我落榜的消息。”

  “我背上行囊出门打工,被传|销组织骗;我好心救助落水儿童,被孩子的父母讹诈;你们都说我的作品里只反映了人性恶的一面,说我为了话题和关注度才去设置那样令人生厌的情节,却没有人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你们看到的是我现在的体面,是我如今的光鲜亮丽,你们看不到的是,我是如何蹭着路灯,蹭着建筑工地的工业用水,昼夜不分地写作;你们看不到的是,我替总编剧修改情节,润色台词,整部电影的剧本都是我写的,但最后却没有挂上我的名字。”x先生越说越激动,青筋都从脖梗上爆了出来,“好,这一切可以都不算什么,都过去了,但你知道当我得知我身患绝症的时候,我有多绝望吗?医生告诉我,是儿时排污不达标的河水,和后来廉租房里过量的甲醛最终导致了癌症的发生,我恨啊,我真的恨啊!凭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我要让那些人和我感受到一样的痛苦!”

  “警|察先生,请你告诉我,我为什么不能复仇?这就是你想要维护的公平和正义?”

  疯狂的咆哮被夜风卷过,消失在无边的夜色里,而高峰的枪依然端得很稳。

  “是的,这就是我要维护的公平和正义。”他平静地说。

  “你的第一个炸弹是通过温度计控制的光敏炸弹,远程遥控的第一道阀门开启后,一旦温度升高到一定阈值,就会发生爆炸。”高峰说,“所以你想要通过这个炸弹报复当年杀死你父亲的人,他现在是一个锅炉工。可你知道吗,那一天他正巧换班了,来顶班的锅炉工是一个普通的工人,他什么也没有做错,却会死在你的复仇下。”

  “你的第二个炸弹是水平仪炸弹,倾斜程度超过一定的角度,就会发生爆炸。你想方设法将它安插在了孩子的木l马中,用来报复那个顶替你上了大学,现在生活和和美美的一家人。”高峰继续道,“就算按照你的逻辑,那家人死有余辜,可他们住在密集排列的商品房中,一旦发生爆炸,承重墙坍塌,死伤人数将不计其数,如果引起火灾,后果更是不堪设想。你一共安插了四个炸弹,而这些问题,你到底想过没有?”

  一滴冷汗从x先生的鬓角滑落。

  “我的预估不可能出错。”他喃喃地重复了一遍,“没有人可以逃过我的安排,没有人!”

  x先生忽然转向高峰:“是你!你才是那个变数!你推测出了我全部的计划!”

  “生活不是小说,意外总是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发生,没有一个人会做你的提线木偶。”高峰上前一步,斩钉截铁地说,“我是一名警|察,只要能救下一个无辜的人,就是我的公平和正义,我必定将为此全力以赴。”

  x先生的声音变得有些歇斯底里:“你给了他们公平和正义,但当我需要你们的时候,谁来给我公平和正义?”

  出乎意料的是,高峰毫不犹豫道:“我会给你。”

  x先生愣住了。

  “你涉嫌危害公共安全罪,应该得到法律的惩罚,但当年的那些人,只要还在追诉期内的,我都会替你严查到底。”高峰直视着他的眼睛,眼底像有一团烈阳,“x先生,认罪伏法吧,你只要主动让我铐上手腕,我会告诉上级你有自首情节,或许可以予以减刑。”

  “不……不。”x先生倒退几步,脸上浮现出有些怪异和扭曲的笑,“你不懂。”

  高峰以为他曲解了自己的意思,着急道:“我知道你并不想伤害别人,他们都以为你最后潜伏在大城市是为了造成大规模的杀伤,但我知道,这栋商厦还没有完工,现在根本没有人,由于过年,人口流失严重,选在这里,说明你根本不想拖无辜的人下水。我主动一个人来找你,也是因为我想给你一个机会……”

  “不。”x先生摇摇头,“或许你推断出了我的全部决策,关于我的其他猜想也都是对的,但你并不知道,此时此刻我究竟想要干什么。”

  高峰紧皱着眉,一时间停下了靠近的脚步。

  “你是不是听漏了什么?”x先生的手指在自己的耳边转了转,示意他开动脑筋,回想之前自己说的话,“我最早说的是……”

  因为我的出生,我失去了我的母亲。

  高峰瞬间瞪大了双眼。

  零点的钟声响起,璀璨的烟火在led屏上绽放,x先生放声大笑起来,用力拉动了身上的引线。

  他和高峰的站位还有一定的距离,这种捆在身上的小剂量的炸药伤害不到别人,只能炸死他自己,加上人面对爆炸时本能的抗拒,他相信高峰无法阻拦他自杀的行为。

  可他却想错了。

  在零点的前一秒,高峰就已经反应了过来,飞身朝他扑了过去。

  他的手死死地摁在了引线上。

  ————

  陆子羲原本以为拍到这里就算结束了。

  他的手自然地垂落,刚准备听导演喊咔就站起身来,却听见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从耳边响起。

  他感觉自己像被塞在了海绵里一样,什么也听不见,眼睛也被爆炸的火光晃得眼泪直流,足足过去了三四秒,他才听见全剧组惊呼着这边拔足狂奔的声音。

  然后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身上黏腻的血。

  “晏允臻!”

  陆子羲想要喊叫,却感觉嗓子里像塞满了烟灰一样嘶哑,剧组的人全部围了上来,以防万一的医护人员也已经准备就位,有人在一旁打120求助。

  冲击波是从那一堆制造效果的爆|炸|物上来的,没人知道,明明经过精准配比也排除过安全隐患的爆|炸|物,为什么离得这么远,却产生了这么大的冲击力。

  “没事了,不怕,别怕……”晏允臻将陆子羲用力抱在怀里,摸着他的头发,“我没事。”

  “你不要强撑着,”陆子羲感觉自己浑身都在发抖,立刻反手抱住他,也不顾有没有人会看见了,“你越勉强我越害怕……我求求你喊声疼……”

  “那我就不勉强了。”晏允臻笑笑,呼吸时有些艰涩,“确实很疼。”

  医护人员很快就位,好在远鸿财大气粗,准备的道具真材实料,晏允臻为了拍摄效果也没有躲懒,穿的是全套的厚重的防暴服,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保护的作用。

  陆子羲一路跟去医院的时候都还是蒙的,直到他被等在医院外的记者包围。

  “现在暂时不接受采访。”闻讯赶来的宋扬正在焦头烂额的往外赶人,“请给当事人平复状态的时间……”

  陆子羲坐在医院外的长廊上,痛苦的情绪这才冲破麻痹的屏障,他揪着自己的头发,真正感受到了什么叫撕心裂肺的痛楚。

  他简直难以想象自己死的时候,自己掉下山崖,被误以为再也回不来的时候,晏允臻是以什么样的心态,支撑着自己活下去。

  如果晏允臻这次真的出事,他觉得自己会彻底崩溃。

  掉下山崖……

  他反反复复地想着以前的事情,终于回想起之前掉下山崖时救了自己一命的红包。

  时隔多日,他终于打开了很久没有再进过的红包群。

  作者有话要说:【高亮请假条】

  明天可能会没有更新!我们导师突然提前了开题报告的提交时间,本来说好了10号的,现在8号就来催,我裂开……我今天还没写完,还得拖到9号赶命……如果我写完了开题报告还有力气就来码字!

  然后有小天使说是不是要完结了啥的……按我大纲还有不少,别担心,没有那么快哈哈哈,番外按我习惯应该是挺长的,目前确定会有的是老末和它的坑比宿主,关于主角的我还在思考,比如说前世番外,大家是想看遵循本文设定的番外,还是if线番外?(if线就是假设陆子羲没有喝断片,晏允臻前世就和他在一起了,之后也没有遇险重生,影帝和影帝的恋爱日常,本文设定的番外就是他们俩前世没在一起,高中青涩暧昧,但是终究还是错过了)

  大家还想看什么番外也可以提提,我到时候看看哪些比较有灵感就写哪些(趴)

  顺带吆喝一句大家康康我的专栏和预收!喜欢的都可以收藏一下呀!拉到最底下还有好几个正在孵化的预收!专栏里还有一篇正在修文准备更新的现耽也可以康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