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几天,云慕白本以为自己会紧张。毕竟虽然他清楚三天后的婚礼只是个过场,可到底还挂着一个与神明婚礼的名头。

  不过,那种别扭的情绪只是在心底稍稍升起一会儿,便被钟离察觉。在钟离那一贯沉稳的安抚中,他的情绪也飞快散去。

  嘴角带笑,云慕白舌尖舔了舔口中有些凉丝丝的糖球,在甜甜花中加入了薄荷,口感上十分奇特。

  “很新奇的口感。”云慕白眼眸一亮,惊喜道,“钟离先生,哪家店买的?”

  “就知道你会喜欢这个口感。”钟离轻轻一笑,手掌一翻,几个包裹着彩色糖纸的糖球落在那双严肃板正的手套掌心,带着几分可爱的反差。

  看着钟离金色的双眸带着温和浅笑,眉眼下的绯红微微上扬,却明显卖关子的模样,云慕白心下了然。

  “莫不是……钟离先生特意为我做的?”话语故意在“特意”和“我”上做了停顿,句尾微微上扬,如同甜蜜的小钩子,直听得人心尖发痒。

  钟离盯着青年的黑眸,而后矜持地微微颔首,眸子带着浅笑。微风拂过,吹过钟离那束在脑后的发丝,拂过他额前碎发,金眸璀璨耀眼。

  云慕捧着一把花花绿绿的糖果,挑出一颗抬手剥开糖纸,指尖捏着圆滚滚的青绿色糖球,将小球抵在了钟离的唇边。

  钟离微微启唇,含住了糖球,他克制地没有触碰触到青年的手指,却不妨云慕白在收回手前主动蹭了蹭那微微湿润的唇瓣。

  “嗯,咳咳。”夜兰眯着眼,看着面前两人,分享糖果都搞出了在吃同一颗的气氛,忍不住清了清嗓子,示意自己的存在。

  “啊,夜兰小姐,你……要吃糖吗?”

  此时正是送仙典仪之后的第二天,云慕白正和钟离跟在那位总务司夜兰小姐,一同前往一处装潢富贵典雅的庄园。

  庄园坐落于璃月港城郊,距离不远,交通便利。三人一路走走停停,很快到了来到了庄园外。

  “不,我喜欢绝云椒椒。”夜兰把玩着手中的骰子,视线掠过云慕白小心翼翼捧着糖果,不感兴趣地收回目光。

  云慕白尴尬地摸了摸鼻尖,略带歉意地转移了话题,“钟离先生,说起来旅行者今天怎么不在?他不是应该闲下来了吗?”

  送仙典仪已经结束,婚礼近在眼前,所有的工作都已经结束,怎么旅行者反而还越来越忙,不见人影。

  “旅行者就是那样闲不下来的性格吧。”钟离看向一旁的夜兰,“也许,这件事夜兰小姐要更清楚一些。”

  夜兰听到钟离提到自己,眸子顿时微妙了起来。

  “不愧是钟离先生。”夜兰双臂环胸,“七星昨日刚刚下发的任务都知道,消息就是灵通啊。”

  “这并非什么消息灵通。”面对夜兰咄咄逼人的质问,钟离表现却是一贯的滴水不漏,“只是看得多了,多少总结出几分规律来。”

  金色的眸子落在云慕白好奇的表情下,钟离忍不住抬手揉了揉青年柔软的发顶,看着对方信赖地眯了眯眼睛,而后才低声解释,“旅行者大概接到七星和愚人众的委托,前往层岩巨渊了探查了吧。”

  层岩巨渊?

  云慕白还来不及反应过来这个璃月知名的矿区有什么需要探查的,便被另一个名词吸引了注意力。

  “愚人众?达达利亚还没走啊?搞出这么大事还不打算走,这是有恃无恐还是有阴谋啊?”

  云慕白的疑问也正是七星和夜兰的疑问。她们本以为公子会在事情平息后迅速离开璃月,却不想对方硬是盯着四五个小队的监视,天天到月海厅和七星扯皮。

  完全不像是传说中的武斗派。

  夜兰顿时收敛起漫不经心的表情,竖起耳朵听着钟离的回答。

  罪魁祸首本人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或许是为了层岩巨渊下那批还未出来的愚人众士兵呢。”

  愚人众和璃月合作探索层岩巨渊的消息不是秘密,不过……注意到夜兰骤然严肃下来的表情,云慕白猜测,层岩巨渊其中的问题,可能不止矿脉勘测那么简单。

  不过,这和他也没什么关系就是了。

  “嗤。”夜兰听完钟离那明显就是假话的猜测,笑了一声,“你当他们至冬会为了几个普通士兵的命委屈一名执行官?嘛,不过他们的借口的确是那批士兵就是了。”

  “没想到达达利亚还挺好心的。”云慕白完全不接夜兰的试探,看着钟离弯眸浅笑,“钟离先生大才,这些消息都能推理出来。”

  钟离颔首浅笑,两人之间气氛暧昧甜蜜,完全融不进第三个人。

  ……两只狐狸。

  夜兰瞥了两人一眼,而后迅速低头从包裹里掏出了一个精致的木盒。

  虽然凝光已经暗示她不要再调查和钟离有关的消息,也不要管钟离和云慕白过分亲密的相处。

  但身为情报人员,她的好奇心又怎么是凝光的命令能打消的?

  换句话说,正是由于凝光三番四次的劝告,让反而夜兰更加好奇了。

  到底钟离付出了什么才让凝光能这么为他担保,普普通通的往生堂客卿,究竟用什么打动了天权星?

  不过她显然面前的两个男人都不是什么善茬,今天也不是她满足好奇心的日子。在云慕白惊讶的目光中,夜兰将手中的木盒递塞到了青年手中。

  云慕白接过被封条封好的盒子,上面还盖着代表七星的印章,有些疑惑地颠了颠轻飘飘的盒子,看向夜兰,“这是?”

  “这个婚宅的钥匙和地契。”夜兰侧头看了一眼双开的大门,“这里,你得了。”

  云慕白微微一愣,视线停在高大的红漆木门上,一时间也不由为了七星的财大气粗而愣了下,不过,

  “无功不受禄。”只是一场娱乐百姓的表演罢了,若真的收了这份礼物,倒让云慕白心里不自在了。

  “你若有异议。”夜兰平静地颔首,倒也不意外云慕白的拒绝,“去总务司打申请吧,我会抽空上报给七星的。”

  夜兰的双手环胸,仰着下颌,西装下摆微微摇晃,打的一副好官腔。

  说完后,夜兰也不等云慕白接下来的话语,脚步加速,一个闪身就消失在了两人视野之中。

  “你收下吧。”见到夜兰身影消失,钟离盯着青年手中的盒子,忽而开口,“比起七星从愚人众那里得到的补偿,你这还是赚的。”

  “啧啧啧,演得可真好啊。”听懂了钟离话语中暗示的云慕白握着盒子,双手背在身后,笑吟吟地绕着钟离转了两圈。

  “所以达达利亚没回至冬是你动了手脚?”

  “那你可误会我了,”钟离双手环胸,语调一如既往,眸子却捎带着些许笑意,“我可什么都没做。”

  “狡猾。”云慕白摇摇头,而后也不纠结,大大方方打开盒子,拿出了宅子的钥匙。

  木门打开,空气中弥漫着清甜的花香,入目是深深浅浅的红色绫罗,绕过雕刻精美浮雕的照壁,一簇簇的绣球开的热闹。

  云慕白在这座精巧的宅子里逛了逛,而后若有所思地停下脚步,疑惑地看向钟离,“钟离先生,你有没有觉得这座宅子的有些眼熟啊?”

  钟离双手拢在身后,跟着云慕白一路走走停停,听着青年推开了宅子的正房忍不住发出的小小惊呼,嘴角扬起浅笑,站在青年,故作疑惑道:“有吗?我倒是不知,你何时对璃月的建筑有了解。”

  云慕白本在为了这间比宅子更加精巧的布局和设计而赞叹,在听到钟离的疑问顿时露出了无奈的神色。

  “我对璃月的建筑可称不上了解,我熟悉的是你啊,钟离先生。”他双手环胸往身后一靠,下颚扬起,看向钟离,“你的手笔?”

  “我只是对璃月传统建筑设计有些许涉猎。”钟离虚虚搂着正窝在自己怀中的青年,回答得颇有些漫不经心。

  但,过分的谦虚也是一种矜持的傲慢。

  云慕白侧仰着头,看着钟离颈侧微微鼓动的血管,心脏怦怦跳动着。忍不住舔了舔牙尖,心尖有些痒痒的酥麻,他忽然生出一种想要咬什么的冲动。

  不过这里……不合适。

  云慕白看着摆放在房间正中央方桌之上那尊金棕色帝君龙雕像,为数不多的良心正在微微刺痛。

  努力压抑着某种渴望,云慕白恋恋不舍地从钟离怀中起身,而后他转过身,盯着状似云淡风轻的钟离。

  似乎察觉到青年眼神中未尽的含义,钟离微微低头,凑到云慕白的耳边,暗沉的金眸似乎隐藏着什么未曾流露的情绪,低声道:“别怕,我说过,明天会陪你走完所有流程的。”

  “……所有。”

  云慕白并没有注意到钟离强调的那个词,他感受到此时钟离格外强势的态度,耳尖微红。下意识缩了缩脖子,青年抬手揉了揉通红的耳尖,声音低低抱怨,“司仪先生可不要再散发自己的魅力了。”

  钟离愉悦低沉的轻笑在房间里回荡,而后被云慕白绯红着眼角地瞪了一眼,才牵起别别扭扭的青年,浅笑着开口,“走吧,再带你熟悉一下明天的流程。”

  将人拉出房间,钟离转身关上房门,在门扉关上之前,他的目光落在了房间中央那尊自己亲手雕刻的塑像上。

  似乎有所感应,半人高的龙形雕像半阖的眼眸微微睁开,露出了和钟离那双眸子一样的克制压抑的金眸。

  明天,会是个好天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