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飞云商会的路不算近，云慕白不一会儿就有些忍不住，时不时用好奇的眼神望向钟离。
“怎么了？”钟离放缓步伐，望向云慕白的眼神平静而温和。
“你，给那位至冬的执行官挖了什么坑？”云慕白已经思考了一路，却也不知道钟离在这其中能动什么手脚。
“哦？此言何意？”钟离长眉微挑，眼尾的绯红随之上扬，恍若凤凰的尾羽被朝阳染红。
“钟离先生，谁还不知道你啊。”云慕白微微晃神，却又很快冷静下来，他伸出白皙的指尖戳在钟离手腕翻折的衣袖处，袖口撑起的触感有些微妙，于是他又捏了捏，才道，“……是个坏心眼的人呢。”
“这你可就误会我了。”钟离无辜地垂下眼眸，沉稳的语气带着些无奈和叹息，“我可从不说谎。”
看着云慕白双手环胸，歪着头一脸不信的模样，钟离补充，“谎言总是与契约背道而驰，遵循契约的我自然……”
钟离的回答说到一半停了下来，此时的云慕白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漆黑的眼眸深处藏着看透一切的戏谑。
“钟离先生，怎么不说了？”云慕白语调上扬，似乎再难压抑自己的笑意，憋了好半天，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没有说谎，但也没有说全吧。”云慕白期待地看着钟离，毫不掩饰自己对愚人众执行官的幸灾乐祸，“快说说吧，快说说。”
“真想知道？”钟离分明可以直接告诉青年他想知道，然而在看着云慕白期待的眼神时，又忍不住起了逗弄的心思，“难道聪明的云先生不愿意猜一下嘛？”
“聪明的云先生可不猜谜面没给全的灯谜！”云慕白轻哼了一声。
在璃月的这段时间对他来说就是一场抽空的休假，他可没专注了解这里的各种势力和愚人众，又怎么清楚钟离葫芦里卖了什么药。
“唔，以普遍理性而论，猜到谜底的确不容易……”
“所以求求你了，钟离先生。”云慕白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告诉你这个从枫丹来的朋友谜底吧。”
看着青年装模作样扮可爱的讨好，钟离放缓脚步，金眸渐渐染上了一丝危险的暗色，“好啊，既然你问我，我也不会隐瞒。”
云慕白的好奇心被完全提起来，完全没有注意到钟离神色的变化，所有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钟离的话语的内容中。
“北国银行的负责人，他们的第九席富人手段……”钟离虽没有讲明白，却见云慕白认可的点点头。
“愚人众，多少有点疯在里面，我都有点怀疑他们的女皇的精神状态。”说完后他小心凑近钟离，注意到那些跟踪的人依旧只是远远跟着，不在意自己和钟离具体做了什么，这才放下心来继续吐槽，“还是女皇招人时特别说明过‘不疯不要来’”
钟离看着云慕白，这是他从云慕白口中第二句对神明的评价，他有些好奇其他的神明在青年心中的形象了，比如说……岩王帝君。
不过现在可不是问出来的时候，听着青年语调轻快的吐槽完至冬的女皇，又谈起达达利亚，“公子没准是愚人众里最正常的，所以排末席……”
“不过也说不好，他当时和申鹤对峙的那一瞬间真的吓人，仿佛他们下一秒就要打起来了。”
“啊哈，要是执行官和仙人弟子在璃月打起来，那凝光小姐都得头疼好久了，这都得算国际问题了吧，好在我当时暗示空阻挡一下了。”
云慕白跟钟离分享当时的感受，明明只是一瞬间的对峙却被他讲得兴致勃勃。钟离也一边听一边温声应和，神色闲适而放松。
等到说得口干舌燥，两人已经站到了飞云商会的门口，看着迎出来的那位熟悉的少年，云慕白微微一愣，“我们到了，这么快吗？等等，所以钟离你是不是还没告诉我你好你的安排？”
“是啊，”钟离轻轻摸了摸微微懊恼的青年头顶，凑到对方耳边，以很快的语速解释道，“我的那位朋友的有一位弟子，弟子近日正好接下了来自七星关于愚人众的案子……”
钟离轻轻的解释，双眸却专注地盯着青年的神色，注意到云慕白在反应过来之后不仅没有露出畏惧、担忧、害怕的负面神色，眼神还越来越亮后，这才从容地移开视线。
云慕白真的惊讶，钟离这得对整个璃月多了解，才能在那个时候以那么巧合的方式将愚人众的把柄送到七星手中。
想来最后无论是达达利亚还是七星，甚至负责传消息的旅行者和经手案件的那位弟子都不会知道钟离那句无心的话对他们造成了什么影响。
这真的，真的是……太惊人的巧思，太精妙的算计！
云慕白呼吸急促，脑海中无数线条牵扯缠绕，七星，愚人众，公子，旅行者，申鹤，他们似乎都在钟离的棋盘中，却谁都没意识到自己不过是计算的一环。
原本云慕白还有些为了自己扮嫩卖萌而不好意思，现在他只觉得能得到这个消息太值了！
他在为了这场精妙的算计而激动，却看着钟离只是神色平静地朝着行秋走去，轻声慢语地寒暄：“麻烦你们了。”
“钟离先生说笑了。”行秋拱了拱手，“这可是为岩王帝君的婚礼出力，若非我们飞云商会在璃月也算有些民声，怕也不会有这个机会。”
“行秋少爷过谦了，飞云商会在璃月足有上千年历史，更是有人担任过璃月七星。”
“过奖过奖，钟离先生果然博学多识，之前的那些事情……也就我大哥还记得啦。”
“你并不骄矜于祖辈的荣光，走在自己想走的路上，这样就很好。”
云慕白听着两人你来我往的寒暄，脑海中却还在飞快转着钟离最后那句话，而后眼睛逐渐亮了起来。
此时他再看向钟离，发现对方居然三言两语将对面这位行事洒脱的少年侠客称赞得微微羞涩，不由在心底对他越发佩服。
能轻描淡写将两个势力牵扯进去，自己却片叶不沾身，能看穿人们心底的渴望，看到他们灵魂独特的光。
“不愧是钟离先生啊。”云慕白正暗自感叹着，却见一位浅蓝色短发少年从门帘后面探出头，眸色和发色十分相似。
少年看上去年龄和行秋相仿，神色却有些冰冷，看上去似乎有些冷漠。注意到云慕白的视线后，他只是微微颔首，而后又拉上了门帘。
“那是……？”云慕白好奇询问。
“他是我的一位朋友。”行秋回头，虽然只看见了晃动的门帘，却也立刻反应过来好友的心中的着急，于是立刻结束了话题，“啊呀，都站在门口聊起来了，快请进吧，热茶已经奉上。”
“多谢。”钟离点了点头，“那位应该就是最近声名远播的那位年轻方士吧。”
“钟离先生也听说过他！”行秋一愣，而后微微笑了起来，为自己的好友的获得的认可而高兴，“我以为他一直在偏僻的地方驱邪不会有什么太大名气呢。”
钟离回忆起魈提到这个少年时语气中夹杂的一丝无奈，轻轻叹了口气。
“那是他选择的路，降妖除魔，护卫百姓，想来再辛苦也必然心甘情愿，这也是你们能成为友人的缘故吧。”
“说的没错。”行秋脸上的笑容越发明媚灿烂，不过很快又收敛了不少，“不过这些话可不能对重云说，他……会害羞的。”
害羞？
云慕白听着想起刚刚那个只露了一面的冷清少年，有些难以想象会因为一两句的夸奖害羞。
“他这次来也是有些事想请云先生帮助。”行秋的话语打断了云慕白的思考，“不过这件事可以之后再说，两位先请跟我来。”
云慕白和钟离跟在行秋的身后，走进了一间布置十分雅致，此刻却显得格外吵闹的房间之中。
“啊，看来是几位先生还有分歧。”行秋摸了摸鼻尖，而后推开了房门，“这几位都是飞云商会特意找来的裁缝师父，他们的理念……嗯，会有些分歧。”
木门“吱呀”一声打开，门内的声音一瞬间就冲了出来。
“枫丹的人你们给做一身传统婚服？不合适，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合适！”
“帝君的婚礼，尊崇古礼有什么不合适的，你再有意见你能打得过帝君？”两个老人针锋相对，怒目而视，一点也没有把注意力转向门口的想法。
“那个，我说，既然璃月的文化兼容并包，何不……”
还没等进门，第三个声音也加入了战斗，顿时场面一片混乱。
这一瞬间的场面让云慕白仿佛回到了枫丹的审判庭，他不由自主地停住脚步，迟疑地后退了一步。
他撞进了一个温热的怀中，而后他的肩头被搭上一只熟悉的手。黑色手套包裹住钟离那骨节分明的双手，暗色调的手套拇指上却佩戴着一枚银色的金属指环，这份不对称的美总会吸引云慕白的视线停留在那双手上。
而此时，钟离那一枚指环正冰冷的贴在他颈侧皮肤上，没有丝毫温度的指环与温热的脖颈相触，带来一阵微弱的凉意。
“唔？”云慕白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怎么了？”钟离俯身，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云慕白不自然喉结滚动的模样，凑到他耳边低声询问，“可是觉得师傅们太过吵闹？”
“……没有，我这就去挑。”
因为靠得很近，云慕白似乎嗅到了钟离身上一种淡淡的香味，他确定自己从未闻到过这种花香，是……璃月的特产吗？
还挺好闻的。
云慕白小心点吸了吸鼻子，而后忽然一懵。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刚刚在做什么后，他在意识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整个人“嗖”地窜了进去。
脸颊酡红的青年意外地闯入引起了房间中几个师父的注意，他们原本想指责这位不知道谁手下冒冒失失不懂规矩的弟子，随后却注意到来愣了一下后进门的飞云商会二少爷。
“行秋少爷。”几个人拱了拱手，而后看向云慕白的目光瞬间灼热起来。
“是岩王帝君的新娘。”
“是岩王帝君的新郎。”
两个老人异口异声，话语还没落地就再度吵了起来。
“他是个男的，怎么能是新娘！”
“他不是新娘难道帝君是？请仙典仪老夫每年都去，可从未见过帝君女装！”
“也不穿男装，祂都不穿衣服的！”争论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尖锐，“岩王帝君是无所不能的神明！！他自然可男可女！”
“噗。”云慕白强忍着笑意，吭吭哧哧地转头，看着走近的钟离，一把抓握住对方胳膊，这才支撑着因为忍笑而摇摇晃晃的身体。
云慕白真的有些好奇璃月人心中的岩王帝君是什么形象了，在这个与神明同行的国度，璃月人对他们的神明有崇敬却又不乏亲昵，那些历史久远的老字号店铺的老板提起帝君总会说上一句岩王帝君曾用过他们家的什么东西。
仿佛不是在提起高高在上的神明，而是一位让人崇敬的长辈……这种氛围在枫丹可是难以想象的。
“我，好像有点喜欢这位神明了。”云慕白抬头，脸上轻松的笑意还未散去，双眸水润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