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缄口难言【完结】>第42章

  顾知忧举着挂断的电话,踱步到落地窗前。惨白的阳光照耀着她的失落,似乎在嘲笑她,把时愿弄丢了。

  两个小时以前……

  秦筱沉着面色跑到顾氏集团,对前台颐指气使:“我叫秦筱,让你们顾总下来见我。”

  方可可抬起头,不悦地眯着眸。

  这个没礼貌的女人是谁啊?

  敢用这么生硬的语气命令顾氏集团的人?

  她皱起眉头,嘶,总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女人。想了片刻,一拍大腿,确实是有过一面之缘的!

  这不是那个惹顾总不高兴,却仍然亲自下楼接待的女人吗?

  方可可露出为难的神色,看这人的架势,是来找顾总麻烦的,顾氏集团不欢迎挑事的人。

  可是,她貌似与顾总是旧相识,不替她通报一声的话,万一耽误了顾总的事就糟糕了。

  怎么办呢?

  一番斟酌,方可可拾起桌面的座机,还是拨打了总裁办的电话。

  接通后,装作不记得秦筱来过这件事,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顾总,有个叫秦筱的人来找您。”

  秦筱怎么又来找她了?

  不是说过以后别再见面了吗?

  顾知忧拧着眉心,本想顺着心意拒绝,话到嘴边,凭空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冥冥之中引她下楼。

  看着电梯里的数字跳动,顾知忧垂眸告诫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绝不能听之任之。

  预想秦筱是还揣着某种痴心妄想,又来找她叙旧的,直到顾知忧看见秦筱愤懑的冷眼,她才发现自己想错了。

  怎么像是来寻仇的?

  顾知忧问心无愧,自己没有哪里欠了她,坦然地走到秦筱面前,示意她别挡道,去旁边的会客区说话。

  坐进皮质沙发,顾知忧习惯往后靠,偏头看着秦筱,语气不耐烦:“有事快说。”

  秦筱站起来,咬牙切齿地指着她的鼻梁,又顾及在大庭广众下,不能丢人现眼,压低声音:“顾知忧,我看错你了,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背地里使手段,有意思吗?还教唆时愿耍我,真有你的!”

  昨天晚上,秦筱和时愿彻底闹掰,回到出租屋后,她反复琢磨这件事的缘由。

  到底是时愿一手策划,还是顾知忧撺掇她这么做的?

  刚愎自用,认为后一种可能性较大。顾知忧一定没有表面上那么释然,仗着自己知悉她的脾性,所以才怂恿时愿戏耍于她。

  秦筱心有不甘,咽不下恶气,便气恼地来顾氏集团诘问顾知忧。

  听着秦筱劈头盖脸的输出,什么都没参与的顾总一脸懵逼:我使什么手段啦?怎么跟阿愿也扯上了关系?

  顾知忧眉头紧锁,睥睨着她反驳:“少给我泼脏水,我做什么了?你又是怎么跟时愿认识的?”

  事情的走向与秦筱的猜测大相径庭。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顾知忧依旧没承认,难道她想错了?

  秦筱狐疑地眯起眼:“你不知道?”

  顾知忧摇着头,从表情上看,不像作假。

  秦筱诧异了须臾,随即冷笑:“我就在时悦集团工作,你说我怎么认识时愿的?”

  秦筱竟然混进时悦了?

  既如此,她认得时愿就不奇怪了。不过听她话里的意思,时愿好像做了什么。

  顾知忧正色厉声道:“把话说清楚,时愿耍你什么了?”

  虽然顾知忧没有直接参与筹谋这件事,但归根结底,还是她把她们大学的恩怨透露给时愿的。这笔帐,秦筱硬要算在顾知忧头上。

  她比划手势,“时愿吊了我整整三个月,她知道我在追求她,却态度暧昧不清,不主动也不拒绝。”

  “我还心存幻想,将来某一天会成为她的女朋友。”说着也觉得自己可笑,竟然这么长时间一无所觉,“可从始至终,不过是时愿刻意营造的假象。她是在用这种方式,替你报复我,懂吗?”

  顾知忧反应了两秒,这话委实荒谬。

  声音往下沉:“我从来没有在时愿面前提过你的名字,她根本就不认识你,更不可能费尽心思去报复你。”

  她不清楚时愿在秦筱面前承认过,摊牌过。

  “是你自己做多了对不起别人的事,才这么疑神疑鬼。”

  秦筱扬声反唇相讥,“她那么喜欢你,知道你受了委屈,难道自己不会调查吗?”

  不知道顾知忧是真的天真,还是在装傻。时愿喜欢她到了这种境地,哪里需要她指名道姓地打小报告?稍稍暗示一个眼神,恐怕就要为她鞍前马后了。

  顾知忧愣在那里。

  “喜欢你”三个字冲击着耳膜。

  绵长的轰鸣声后,她只能望见秦筱口中一张一翕,什么声音都入不了耳了。

  顾知忧咽了下喉咙,耳朵恢复功用,柔荑蜷进掌心,留下心绪起伏的痕迹。

  她耗尽最后的理智,用秦筱曾经的虚与委蛇给自己洗/脑:

  秦筱这人的德性不敢恭维,嘴里吐不出几句真话。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台词都是在服务于算计,别被她扰乱思绪。

  顾知忧克制住唇边的颤音,声音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你怎么知道她喜欢我?”

  秦筱扯了扯嘴角,但凡长了双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来。

  不过,最骇人听闻的还要属时愿昨晚说的那句话。

  她转述给顾知忧听,也当作命题的论证,“她在我面前亲口说,你,是她的药。”

  即使曾经对时愿心存幻想,秦筱也不敢贸然给她安排这么不切实际的人设。

  违和感太重,总觉得南辕北辙,异想天开。

  深情是上流社会的奢侈品。那些令人艳羡的模范夫妻,有几对不是逢场作戏?

  镜头前的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不过是私下里劳燕分飞、互不干涉的遮羞布。

  秦筱虽然拼命想往上层圈子爬,却对那些达官显贵的虚伪嗤之以鼻。

  天下乌鸦一般黑,在她潜意识里,时愿也不免俗。然而那人所展露的痴情,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明明是冷淡薄情的人,却刻骨铭心地深爱一个人,那个人还是被她抛弃的前女友。

  秦筱遏制没由头的凄凉,“这不是喜欢你是什么?”

  抱着最后一次与顾知忧相见的念头,把憋在心里的怨愤一股脑儿吐出,也不怕顾知忧嘲笑她。

  “现在好了,因为你和时愿的关系,我在时悦彻底待不下去了。我已经买了回北京的机票,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了,这个结果你满意了吗?”

  顾知忧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回到办公室的。模糊的印象里,秦筱冲她发泄完,挎上包扬长而去。

  蜷曲的手指渐渐放松力道,掌心冰凉,渗着冷汗。顾知忧垂眸,看着深浅不一的指甲印,只觉得莫名的酸楚撞击她的心门,心阵阵的疼。

  这个世界上,会有人为了不值一提的陈年往事,耗费时间精力,去替心上人讨回公道吗?

  有,但不多。

  这样的人被称作情种,可遇而不可求。

  也许她上辈子行善积德,今生才能够遇见一个时愿。

  其实,用“情种”形容时愿不够妥帖,时愿是个傻瓜。

  秦筱造成的伤害早已如同过眼云烟,时过境迁,她逐渐淡忘释怀,可时愿却替她记挂在心尖,如蛰伏的猛兽,伺机而动。

  顾知忧眼眶微红,她何德何能?

  时愿是傻瓜,她自己更是个彻头彻尾的傻瓜。自诩与时愿是莫逆之交,对时愿的一切事情洞若观火,可如今看来,却是罔做了十年挚友。

  对于时愿的情愫,她曾有过刹那间的邂逅,萦绕在指尖,却未曾坚定,未曾把它握在掌心。

  她藏于心底的爱慕,时愿也不知道。

  两个登山客一路同行,并肩伫立在山巅,一览众山小。自以为是,看遍了繁花似锦,不曾想,竟是雾里看花,水中望月。

  悬崖下岩石的夹缝里,顽强生长着的,是一颗不知何时种下的种子,是她们不曾看过的风景,是朦胧而隐秘的爱意。

  而现在,其中一个登山客知晓了悬崖峭壁的秘密,便不可能置若罔闻。

  哪怕铤而走险,哪怕殒身不恤,她也要一睹这枚生根发芽的种子的模样。

  顾知忧指尖颤抖地解锁屏幕,拨打时愿的电话,她一刻也不想等了。

  她迫不及待地要把这个秘密分享给另一个登山客,甚至想好了该用什么语气。愉悦,期盼,惊喜,激动,什么都好。

  漫长地等待,办公室宁静得没有一点声音,窗外的阳光和街道的车水马龙,也不敢惊扰她。

  只有节奏和缓的手机铃声,敢在她耳畔刷存在感。

  声响顿时消失,顾知忧屏住呼吸,脱口而出:“阿愿!”

  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冰冷的机械音:“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