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允霁例行对秦筱进行提问,秦筱洗耳恭听，时而点头示意。
轮到她回答，秦筱面上一直挂着浅笑,落落大方地借助一些细微的肢体语言，抒发自己的看法，表达凝练流畅。
叶允霁的眸子里划过惊艳的神色。在上午的十位应聘者里,毫无疑问,秦筱脱颖而出。
本科毕业于P大经济系，又在T大读完了硕士研究生，期间还有在外企实习的经验，光是这份履历就已经足够漂亮。
再看秦筱本人，也很惹眼。白衬衫搭配了一条黑色半身裙，充分张扬了年轻人的青春活力,又不显得浮躁。
五官清秀，明眸善睐。她与人交谈时，习惯直视着对方的眼睛，不卑不亢,身上的气质是沉下来的。
叶允霁从事人事工作多年,知道这样一个新人是多么难得。如果不是流程限制,她真想现在就给秦筱offer,欢迎她加入时悦集团。
叶允霁没有多余的问题了，准备宣布面试结束，时愿藏着冷笑，悠悠启口：“除了时悦集团外,你还有给其他公司投递简历吗？”
看着这个曾经伤害了顾知忧的人坐在她面前,道貌岸然,谈笑风生,时愿恨得牙痒痒，低头望向被玻璃割破过的手，蜷曲着手指，轻轻摩挲。
五年如同过眼云烟，伤口早已愈合，疤痕也完全褪去，连顾小姐本人也可以云淡风轻地提起这位前任，但是时愿不能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睚眦必报，才是她的个性。动用点人脉，让秦筱在上海求职四处碰壁，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时愿想，最好秦筱能识趣地滚/出上海，少在她们面前转悠。
面试被问及是否还有其他备选也是寻常，秦筱垂眸思索，并无隐瞒：“还有两家公司，顾氏和徐氏。”
时愿忿然，她怎么有脸去顾氏？是嫌当年把顾知忧伤得不够深？还是想死灰复燃，破镜重圆？
忍下恼火，一件更重要的事摆在面前。秦筱要给顾氏递简历，事情反而不好办。
其他公司时愿都能不声不响地插手，唯独顾氏，她不能也不想干涉。
一旦秦筱进了顾氏最后一轮面试，大概率会被留用，以后有的是藕断丝连、纠缠不清。
时愿改了主意。与其让她待在顾氏，整日惹顾小姐不痛快，倒不如就让她留在时悦集团，自己也好盯着她。
叶允霁侧目询问时愿是否有其他问题，时愿微微摇头。
叶允霁从椅子上起身，与秦筱握手，和颜悦色：“感谢你对我们招聘的关心，面试结果会在今晚八点左右以短信形式通知你。”
秦筱向时愿和叶允霁点头告别，临走前又将回答问题时坐的高脚凳放回原处，轻手轻脚地带上门。
这一连串的细节又在叶允霁那里加了分，时愿只是抱臂冷笑。
真不愧是高材生，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想必，当初为了追求顾小姐，也没少在这些方面下功夫，更是无微不至吧。
会议室再次归于宁静，空调嗡嗡的工作声分外突出。叶允霁对着文件夹里的简历，用铅笔在上面圈圈画画，最终在一张白纸上写出了五个名字和预备划分的岗位，递给时愿看。
时愿垂眸，秦筱的名字赫然位列其首。往旁边一扫，叶允霁准备让她进入市场部。
她继续往后看，叶允霁果真慧眼识珠、知人善任，对每个人的安排既以大学时的专业为依据，又考虑了他们的意向，说是各得其所也不为过。
“其余人的安排我没意见。”时愿把纸还给叶允霁，“只是这个秦筱的职位，我想调整一下。”
叶允霁心下诧异，掀起眼帘，问道：“时副总想怎么安排？”
时愿捏着下巴，作思索状，心里却早已有了主意：“秘书处，如何？”
秘书处是公司的枢纽，业务繁忙，对职工素质要求极高，但也提供了丰厚的薪酬福利，向来是个历练的好去处。时悦集团的另一位副总，就是在秘书处干出了一番成绩，才被提拔上来。
叶允霁只当是时愿器重秦筱这个新人，并不反对。
时愿是有另一番打算。秘书处和她的办公室在同一层楼，把秦筱放眼皮子底下盯着，她才能安心。
晌午时分，艳阳高照。
时愿将她和叶允霁商议出的名单递到时瑶手上，时瑶象征性地看了一眼，没仔细过问，直接在上面签了字，交给秘书落实通知。
霓虹与新月接了太阳的班，热闹和清冷的光揉在大街小巷里。秦筱在八点整收到了时悦集团的短信，嘴角展开笑颜。
屈膝靠在床头，将面试通过的短信截了图，发到朋友圈，配上一段励志的文字，言辞之间满是自谦和感恩。
但讲实话，她一点也不意外。从履历到临场发挥，秦筱自信莫出其右。她很会察言观色，更不会忽视叶允霁眸子里不经意流露出的满意和赞赏。
至于另一位年轻的面试官，秦筱的笑容更加得意，眼睛都快长在她身上了。
凭她的直觉，这个面试官对她除了欣赏之外，似乎还有点那方面的意思。
如果那人在时悦集团有点话语权，未尝不可接近利用。
带着叮当响的如意算盘，秦筱做了个美梦。
翌日上午，秦筱化了个清丽的妆容，按照短信通知的时间来时悦集团报到。
负责入职接待的依旧是叶允霁，她在电梯口接上秦筱后，先进行了一番自我介绍：“你好！秦小姐，又见面了。我是人力资源部经理，叶允霁。你可以喊我叶姐。”
秦筱从善如流，脆生生地喊了句：“叶姐！”
两次见面和交流，秦筱已将叶允霁的脾性摸清了大半，仗着她对自己的欣赏，故作不经意间问道：“叶姐，昨天您身边的，是哪位姐姐啊？”
叶允霁耐心解答：“她是我们公司的副总，时愿，也是董事长的妹妹，跟你应该是同龄人。”
又因着对秦筱的好印象，不由得多说了几句：“时副总很看好你。秘书处可不是个好进的地方，她却指明让你去锻炼，一定要好好干。”
秦筱笑容甜得像蜜糖，“是！”
看来她猜的没有错啊。
出了电梯门，依次经过洗手间和休闲室，再往里走才是秘书处。
轻轻将大门推开一道缝，紧张死寂的气氛从里面跑出来，压得秦筱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饶是大学的校风再严肃，终究比不上职场，秦筱一时半会不适应，也在情理之中。
秘书处的每个人像是没听见她们进来的动静似的，依旧埋头于工作，纸张的翻动声、笔尖的摩擦声，旗鼓相当。
带着秦筱跟秘书处的同事们快速打过招呼后，叶允霁领她去一处干净的办公桌，敲了下桌面：“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座位了，期待你在时悦集团做出一番成绩。”
言罢，与她挥手告别：“我先下去了，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问我。”
“叶姐慢走。”秦筱将叶允霁送到秘书处门口。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脸上的笑容顿然无存，收回了目光。
一逮眼，隔壁是副总办公室。
她回首一眺，没有人关注着她的踪迹，也没有人给她安排工作，于是轻手轻脚地阖上了门，趋向隔壁。
时愿的桌上摊着几张设计稿，稿纸的边角卷着阳光，金灿灿的，和纸面深浅不一的蓝遥相呼应。
时瑶和顾知忧签订了合作协议后，时悦集团的设计部斗志昂扬，立即开始整活，连夜定下了联名的系列主题，又集思广益出了几张概念海报投放市场。
第一组设计稿新鲜出炉，设计部经理任以诚献宝似的呈给时瑶看。这可是他们时董亲自去谈的大单子，合作伙伴更是声名远扬的顾氏集团，设计部上下无一人敢怠慢。
怎料，时瑶只轻笑着扫了一眼，就把设计稿还给他，下巴抬了抬，让他把设计稿拿给时愿看，交代了一句，和顾氏集团的合作以后都找时副总。
还未来得及细看，时愿办公室的门被叩响。时愿把稿纸一张张理好，收进抽屉。
淡声道：“进来。”
星眸如清晨的湖面，澄澈明亮，又笼着一层雾气。时愿掀起眼帘，看到不速之客，嘴角往下扯了扯。
怎么是她？
秦筱随手关门，优雅地走到时愿面前，微微颔首：“时副总好。”
“秦小姐，有什么事吗？”
尽管内心对秦筱鄙夷厌恶到了极致，面上却不显露分毫，时愿平静得像对待一个普通的新同事。
她果然记得自己，秦筱窃喜，“我是来向时副总表达感谢。”
时愿明知故问：“谢我什么？”
“感谢时副总的信任，让我有机会在秘书处工作。”
入职不到一个小时，就了解到是自己安排她去了秘书处，果然是个心思缜密的女人。
时愿垂下眼睑：“用不着谢我，是你自己的能力可以胜任这份工作。”
多跟她说一句话都嫌烦，“还有别的事吗？”
秦筱出其不意：“我可以邀请您吃晚饭吗？”对上时愿错愕的眼神，解释道，“一点心意。”
时愿直白地拒绝了。
和秦筱一起吃晚饭，她怕是要把桌子给掀了。
秦筱并不尴尬，淡然自若，“那打扰时副总了。”
微微颔首后转身离开。
时愿的拒绝在她计划之中，本来也不指望第二次见面就能赏脸。
一个公司的副总，饶是对新入职的员工有那种意思，也得持着警惕，观察一段时间，否则很容易落入别人的圈套。
但秦筱依旧选择发出邀请，是出于三种考量。
一则可以加深那位时副总对自己的印象，二则是对她的那种意思给予暗示性的回应，三则为下次邀请吃饭做好铺垫。
人嘛，总绕不过一个情字。
主观的喜欢也好，客套的人情世故也罢，届时她发出第二次邀请，时愿便不好推拒了。
作者有话要说：
秦筱：我的直觉说她看上我了/你这个直觉有点问题呀
最后的对话好好笑，两个人八百个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