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格列的消息发出去后,横滨、东京这几方也一同进入了戒备状态。

  横滨,港黑大厦,首领办公室。

  “鸥外殿,真的不用让中也回来吗?”

  美艳的和服女子优雅的放下了骨瓷茶杯,杯中淡褐色的茶汤荡着水纹模糊了他们倒映的面孔。

  女子是皱着眉有些担忧的,但另一边端坐的男性看起来还算神色平淡,虽然他置于扶手两侧的手指也微微收紧,一副看起来思量着什么的样子。

  “不,”森鸥外最后还是笑着说,“无论是从哪一方面看,中也君暂时不回到横滨,都是最佳选择。”

  “这样吗?”尾崎红叶的目光从森鸥外的面孔,转移到了没有被遮挡、可以清晰的看到外面景色的落地窗上,她轻声开口,说,“那么,中也最好别回来的原因,是跟彭格列的那一位首领有关吗?”

  “恩?”森鸥外歪了歪头。

  “妾身闻到了一些味道,”尾崎红叶缓慢的解释着,“中也刚回来的时候还跟妾身请教过教养镜花的经验,后来我才知道他曾经养过一段时间……总归,那位彭格列的boss对中也也是有着亲人一样的情感吧。”

  “去国外出差的时候,中也托我买过一款香水,那天鸥外殿延后了我的汇报、等我再进来的时候就问道了那个味道。”

  “中也自己并不怎么用香水,他也明确的说是买来送人,而在那天之后,中也就被派去出差,这一切有些太过巧合了。”

  “所以,果然还是那一位对你说了些什么吧。”

  “红叶君还是一如既往的把中也君当做弟弟来关心啊。”森鸥外微笑着。

  “只是有些好奇罢了,”尾崎红叶也不全否认,“中也的能力有目共睹,如果他在横滨,不说别的,港口fia至少能保证一定程度的稳定,所以我不明白,那位教父究竟说了什么,让你下定决心放弃使用中也的力量。”

  “……”

  森鸥外有些沉默。

  半晌,他露出了一种很轻微的烦躁或者是纠结的表情,他回答说:“大概是因为我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多少对“家人”有些在意吧。”

  那是涩谷多世界会谈结束、得知太宰治入狱计划后,某日清晨。

  跟复仇者监狱的典狱长百慕达达成协议,可以动用复仇者力量的沢田纲吉,在进入办公室确定了上午的日程中不会有下属来汇报后,就让戴蒙·斯佩多用幻术伪装出了趴俯在桌上睡觉的自己,而他本人,则借由耶卡使用第八属性炎开启的通道,空降了远在横滨的森鸥外办公室。

  “……这可真是令人意外的会面,”那时的森鸥外,在一瞬的错愣后,很快恢复如常,他坐在长桌后,原本交叠的手指此刻自然放下,说,“欢迎。”

  港口fia的boss挂着得体的笑容,然后被瞬移过去的耶卡,抓住了手腕。

  求救通知外界的手段被打破,而的怪异“人类”用锁链一样的东西捆了起来。

  “这种力量……阁下就是复仇者吗?”森鸥外眼神幽深,彭格列的首领跟里世界的秩序纠缠到一起,还很明显是瞒过了所有人的行为,其背后的目的不得不让人深思,但他也算经历过大大小小的事情,此刻也还能面不改色的问道,“那么,代表着“法则”的教父和掌管着“秩序”的复仇者突兀来访,我想,港口fia里面还没有恶劣到需要被送往复仇者监狱关押的对象?”

  但这也不好说,庞大的黑手党组织下面沾了多少鲜血他作为组织的首领自然清楚,可教父和复仇者的关系,不应当如此亲密才对。

  “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个请求,”褐发的首领眼里带着些沉重的压力,漆黑只有些许烛火的屋内,细碎的发丝在他的脸上映出深深的阴影,“虽然说着请求,但这是我无论如何都希望达成的事情,也是不能让除我们以外的人知晓的事情,用这样强硬的措施限制了你的人身自由,我很抱歉。”

  “哦?”森鸥外眯起了眼,“我以为太宰君会叮嘱你我很贪得无厌。”

  “你的一些做法我确实很难认同,但不可否认,你做到了让港口fia从一个小组织变成了政府也要拉拢不能轻易妄动的fia集团,”沢田纲吉示意耶卡收回锁链,他在复仇者沉默的陪伴中,由内而外发散着尊贵和优雅的教父,一步一步走到森鸥外面前,“我看过你的经历,比起贪得无厌,我更认同你是在不择手段的保护这个组织,不,应该说,你不是没有底线的。”

  “所以我才来拜托你,我希望你能以最快的速度将中也派到远离横滨的地方,”赶在森鸥外开口前,沢田纲吉就说道,“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们之间省去某些不必要的试探。刚才的那个请求,我不能全部说出原由,但你也知道中也的资料,尤其是荒霸吐的资料,已经泄露了。”

  “如果说中也有一天会像魏尔伦当年来找他的时候那样,出现变成龙暴走的情况也不是不可能,太宰大概也想到了,但……说真的,纵使阻止的可能性有些渺茫,我还是想尝试一下。”

  “你不认为太宰君能阻止这一切吗?”森鸥外问。

  沢田纲吉沉默了。

  如果只有费奥多尔,太宰治可以勉强游刃有余,但还要加上一个随时能从平行世界获得情报的白兰,事情就变得有些难以言说。他确实也有一些打算,可唯一能确认的也不过是白兰肯定会背叛跟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联盟,最后不是他自己就是白兰会拿到书上被撕下来的一页。

  老头子能提前勘破费奥多尔的计划让白兰也跟着受挫保住书自然皆大欢喜,可如果得到书的人不是他……

  那也就只能使用他的这一条备用的复杂方法了。

  沢田纲吉破局的前提,就是中原中也离开横滨。

  当中原中也离开后,在他跟森鸥外的推动下,任何常理性的手段都没有办法让中也回来,想要中原中也出现在横滨变成特异点的本源——龙来扰乱局势,就只有使用书,在书上写下足够改变现实的东西。

  书是以最小的代价来实现内容,当合情理的种种手段都不能让中原中也回到横滨,所有的可能性都被斩断时,为了让中原中也回去,就只剩下了超科学的瞬移可选。

  而要说道瞬移或者空间传送,沢田纲吉这边的技术自然是当仁不让。

  早在世界融合之初,钓鱼执法贩卖武器实则把购买者传送走形成失踪的假象来震慑日本里世界的行为就让科技部积累了足够多的数据,在中原中也被书启动传送的时候,他们这边就可以检测到信号半路截胡。

  只要能成功拦截见到中原中也,而不是让中原中也突兀的出现在横滨随机的地点,就算书上写上了“中原中也变成荒霸吐”的字样,也只需要用的看得到沢田纲吉的表情,那双眼写满了笃定,却又平和的像什么在对着神明祷告的神父一般,没有指责,只有淡淡的包容。

  就像真的垂下了悲悯的双眼俯看这人世的神明。

  “您否定我的理由呢?”森鸥外嘴角拉平,他勉强扯出笑容,“因为中也在组织中的影响?确实,按照利弊来思考,现存干部,除去已经死亡的A和不愿回来的太宰君,红叶和魏尔伦都会偏向中也,如果我直接杀死中也君……是做不到的事情?”

  褐发的首领轻轻摇头。

  “您很在意他,应该说,是在意“家人”?”年轻的首领脸上的非人感一瞬散去,转而是有些生动鲜活的纠结,他看起来像是不知道怎么去具体描述,只是磕绊着讲到,“是在我摧毁政府实验基地在的小岛,知道与谢野医生异能力之后想到的。”

  “可能是我有些无聊不准确的猜测,与谢野医生能平静的待在侦探社,没有被政府高层带走剥夺自由人的身份只当做治疗保命的工具,您应该有帮忙吧。毕竟政府里对那位曾经暗杀过不少高管的杀手,也就是福泽谕吉社长少不了恶意,单只他一个人是没办法隐藏起那种令人觊觎的异能力的。”

  “还有老头子和镜花的叛逃……恩,或许是直觉吧,我觉得,你或许并不是那么的全然不在意这些跟你相处时间很长,可以算作家人的存在。”

  “当然牺牲别人获得利益的做法也是不对的,我是说,如果以后港口fia作为彭格列的同盟家族而存在,我就不会继续对这种做法视作无物了,即便这是在日本,而不是我的意大利。”

  “啊,好像说的有些远了……”

  “这是教父的命令吗?”森鸥外问道。

  “恩?”年轻的首领好像是没听清森鸥外说了什么,他微微侧了下头,好像是回想一般反应了一会,才进行回应。昏暗的烛火灯光中,青年清隽的面庞显得更加柔和,“不,不是这样的。”

  “我不希望把我的想法强加给别人,尤其……无论做了什么,归根到底,我们都是黑手党。尽力去做也没办法让伤亡真的降低为零,可是不做又难以接受,多少努力一些,或许会有一天会成功吧。”

  “我不太喜欢黑手党的做法,我希望在可以的情况下,任何事都选择不需要流血的方式达成,”那双鎏金的金红眼瞳,在耶卡打开了回到涩谷的通道时,渐渐恢复了往日柔软的琥珀色,“说不上命令或者忠告,只是一个提议而已,恩……不过很少会有人拒绝我就是了。”

  毕竟没有人想看教父用和平的手段瓦解自己的家族,或者下属直接叛变离开,留他一个光杆司令。

  森鸥外缓缓吐出一口气。

  明明眼前这个人是肉眼可见的真挚,就算跟太宰治相处了那么久,也没有被影响变成什么太宰治二号那样难搞的样子,但他就是觉得,同这个青年相处,比跟太宰对话交锋也要累一些。

  也对,他不喜欢被人看透的感觉,而这个人又是手握大权的教父,他还需要退让不能直接的表露出抵触的情绪。

  但,也不是真的不喜欢,只是就算是在极寒的地方升起了一团篝火供给温暖,烤火的人也不敢靠的离火焰太近。

  森鸥外脑子稍微有一点乱的想着这些东西,但他早就能做到一心二用,另一半理智尚存的大脑控制着他赶在沢田纲吉里开前,问完他想知道的事情。

  “您隐瞒其他人的理由我没有兴趣知晓,但如果,这个计划跟太宰的计划都失败,中也也好,横滨也好,都会被毁灭吧?”

  “这只是备用方案之一,但如果真的遇到了最糟糕的情况,我将……”

  此刻陪尾崎红叶坐在落地窗前品茶的森鸥外,又想起了沢田纲吉临走前,那个流露出一丝隐忍的、几乎不可查哀伤的眼神。

  不,彭格列的首领是把自己送上刑台选择了死亡也要让同伴活下去的狠人,他不会对中也置之不顾,而且也确实留下了另一个措施。

  但为什么那时候又露出那样的表情,森鸥外想不明白。

  他暂时把那些回忆压进脑海深处,开始解释尾崎红叶的疑问:“红叶君,关于外派中也……”

  但所有的声音,全部都在一瞬间,随着大片白雾的涌起,以及某个带着帽子、周身泛着红光、面颊已经爬上狰狞花纹、浮在窗外空中身影的出现戛然而止。

  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