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着里, 争渡是天韵复仇路上必不可少的反派,然而如今,由于尹新雪的干涉, 天韵不需要再以传统的方式复仇, 以至于争渡存在的最大意义已然不复, 眼下他成了个游手好闲的反派。

  被他这么指着, 尹新雪没觉得威胁, 反而觉得好笑。

  以争渡的脑子, 尹新雪不觉得他会知道自己的来历。

  “你还敢笑!”争渡坐正身子,悠着两条腿挂在墙上, “本座这便来揭下你的面具, 教这帮蠢驴看看你究竟是哪里来的冒牌货。”

  天韵忍不得旁人欺负尹新雪,就算争渡与她认识的年头比尹新雪多出许多。

  “你给我滚回冥谷去!”天韵有些嗔责地道。

  “看看, 看看,”争渡一脸贱相, 招呼众人道,“谁人不知本座与天韵感情深厚,若你真是本座的天韵,绝不会用这种语气与我说话, 那日冥谷你胆敢在我面前冒充天韵, 趁我不备还敢袭击我,速速报上名来,你究竟是何人!否则本座今日将你与你这假货师父一起捆了扔下炼狱!”

  尹新雪:“你觉得你打得过我?”

  争渡:“若你是真的旧雪, 本座尚有自知之明打不过你。但你不是。”

  众人见冥主争渡说得如此笃定, 虽不知原因, 看向尹新雪的目光却已有几分起疑,他们也觉得这位旧雪大人与往日传说中的不太一样, 虽也是冰雕雪砌的气质,但似乎比传说中的更像一个人。

  一个泛着人间味的人。

  尹新雪饶有趣味看着争渡,像看傻子似的,“你为何敢肯定我不是旧雪?”

  天韵心里略有忐忑,她当然知道尹新雪不是真的旧雪,可她不知争渡是如何知晓这一层的。

  她一方面也想听争渡说出原因,一方面又觉得争渡真会给人添麻烦,怎么哪哪都有他。

  “你一定不是旧雪。”争渡肯定地重复了一遍。

  乌庭竹道:“冥主,您如何这么肯定呢?”

  争渡一条腿抬上院墙,半屈起来,手搭在上面,另一只手直指过来,正对尹新雪:“本座想明白了,真正的旧雪已被本座推入炼狱,本座亲眼看着她为烈火所焚,融化殆尽。所以你不可能是旧雪!”

  这话听起来更荒谬了。冥主此人做事虽喜怒无常,手段残忍,但旧雪大人岂是他能轻易推下炼狱的?

  院中众人大半都不信他。

  这时争渡从墙上飞下来,来到尹新雪面前。

  尹新雪在争渡这里吃过一次亏,遂始终防着他出暗招。争渡经过的人群,人群自动分散开,给他留出一条路,他如走红毯般走到尹新雪面前,嘴角勾起他那极具代表的邪魅之笑。

  “你不是旧雪,但你又敢披着旧雪的壳子,不知该怎么唤你?”

  尹新雪感觉天韵似乎有点按捺不住动手的冲动,容雨苍视线也不友好,乌庭竹甚至已吩咐奴仆去召集更多弟子前来此处护卫,所有人都警惕地盯着这位冥主。

  尹新雪淡淡一笑,道:“那便唤我新雪吧。”

  天韵眼皮一突突,心说师尊怎么这么轻易将名字暴露出来。

  很快她发现在场除了她自己之外,没有人太把这名字放在心上,在他们看来,旧雪大人现在就像在逗一个大傻子玩。

  旧雪,新雪,新与旧,一字之差,多么浅显的变化,一定是旧雪大人胡乱诌的。

  “好,”争渡却当作真的,“新雪大人,那么请问你能带本座上寒羚山么?”

  尹新雪越发觉得这傻子有意思了,“为何想上寒羚山?”

  争渡:“自然是去接真正的天韵,她一个人眠于红梅树下,一定孤独极了。”

  天韵:“我不孤独。”

  争渡狠狠一瞪她,意思是你的身份已经暴露,不要再说无谓的话。

  “新雪大人,”争渡只管跟尹新雪说话,“只要你带本座上寒羚山,今日这满院子碍事的谷梁家人,不用脏了你的手,本座替你践了寒羚山册的判决,让柏月宁家破人亡!”

  尹新雪眼睛一眯,玩味地看着他。

  “我看见了。”他贱兮兮地朝尹新雪抛了个眨眼,然后看向一旁冰雪阵中瘫坐在地的柏月宁,“寒羚山册上写了,她纵亲作恶,该遭中年丧女,晚年家破人亡。”

  他说这话没避着任何人,顿时如一颗烧烫的铁球扔入水里,激荡了满庭院中谷梁家人的怒气。

  尤以谷梁真怒气最盛,他那两道又浓又黑的眉毛竖起,金光熠熠的剑提在手里,“诸位兄弟,今日谷梁家遭冥谷与寒羚山如此羞辱,日后当如何立身?!世人蠢钝,正需要我等这样的人物引领,寒羚山不过一座雪山,凭什么凌驾于我等之上?!”

  乌庭竹在一旁低声道:“因为它山高哇。”

  谷梁真:“乌蓬家主,您真的就能忍受世世代代被寒羚山的规则审判么?!”

  乌庭竹从身后取出一把扇子,“我还可以。”

  谷梁真懒得与他废话,乌蓬家懒散避世是出了名的,所谓朽木不可雕,燕雀不知鸿鹄志。

  在谷梁真说话之时,所有谷梁家主仿佛被他这毫无道理的动员之言点燃,每人手里提着武器,虎视眈眈盯着尹新雪,像一头头刚从笼子里放出来的野兽。

  但除了一个人。

  谷梁紫光。

  他固然有着谷梁家自大的劣性,但同时他是家主之中城府最深的一位。

  他的声音冷冷传出:“旧雪大人,既然寒羚山册如此宣判我等的下场,怎么看您一点动手的意思都没有?今日难道是不打算践行寒羚山册的审判?”

  “我还没想好。”

  “是没想好,还是您做不到?”谷梁紫光唇角斜提,双眸如鹰隼般钉在尹新雪身上。

  天韵的忍耐已到了极限,不管尹新雪之前怎么教她,此刻她只是觉得这些谷梁姓之人碍得人眼睛疼。

  “师尊,他好吵!”说罢,天韵从尹新雪身侧飞出,转眼间那双细长的手已掐在了谷梁紫光颈间。

  没了人质,谷梁紫光根本不是天韵的对手。

  尹新雪下意识要阻止,天韵曾对雪山立过大誓,不能主动伤人,否则会遭天劫。

  不过等了一会儿,天劫该来时未来,尹新雪想着,或许针对每个誓言,天劫只会应誓一次,她遂放下心来。

  谷梁紫光被人掐住如此紧要的地方,神色却丝毫不惧,他头不能转,视线却看向尹新雪。

  “您是做不到吧?”谷梁紫光露出□人的笑容,“看来冥主说得没错,您是个假货。”

  尹新雪笑道:“那你还管我叫‘您’?假货也值得被你称‘您’么?”

  “我——”突然他要说的话被卡在喉咙里,卡在他脖颈上的手骤然发力。

  并非天韵本意,是因为与此同时争渡的手放在天韵肩膀上,那张贱嗖嗖的脸出现在天韵身边:“下不去手呀,假货?让本座帮你一把。”

  天韵登时撤去手,她可不想在尹新雪面前表现得像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野蛮人。

  但争渡却没有这层顾虑,他的手趁天韵松手之际直扣在谷梁紫光的颈上,只听得‘卡嚓’骨头断裂声,谷梁紫光眼珠子曝露,看样子竟是被人掐断颈骨而死。

  这一切只发生在眨眼之间,天韵刚松手,谷梁紫光便被争渡活生生杀死,天韵自己都怔住了。

  她盯着自己的手,直到庭院中有人大叫:“杀孽啊!”

  天韵忽然向后退了两步,下意识去找尹新雪在哪里。

  有人大叫:“旧雪大人,既您在这里,怎能任由他人作孽,快处决作孽之人啊!!”

  惊呼声迭起不绝,谷梁家人彻底震怒,不再等待,提起长剑便朝天韵杀来。

  天韵感到茫然,师尊在哪里,她怎么找不到了?

  就在这时,她一回身,原来师尊就站在她身后。

  尹新雪一直站在天韵身后,当谷梁真的剑指向天韵时,她以为天韵能看见,知道抵挡,没想到天韵忽然在这个时候转身,竟是将后背暴露给了谷梁真。

  尹新雪眼神一凛,拉着天韵的手将天韵拽向自己,另只手结出冰雪法印,将谷梁真的剑整个吞噬了。

  天韵被尹新雪拽得一踉跄,等她回过神时,自己已到了尹新雪身后。

  她立刻道:“师尊,不是我。”

  谷梁真失了武器,他身后还有他的其他兄弟杀气凛凛,这时容雨苍和九方若谷都聚拢到尹新雪身边来,尹新雪遥遥地与结界之内的乌听雨对视一秒,乌听雨不知懂了什么,点了个头。

  “我知道不是你。”尹新雪对天韵说。

  知道师尊相信自己,天韵才在一片混乱中捕捉到争渡的黑影,恨恨吼道:“为何要杀人!”

  乌鸦在院中飞来飞去,让本就混乱不堪的情形变得更为嘈杂,只听争渡的声音在一片嘈杂声中道:

  “呵,你对谷梁老鬼出手时,本座竟还有一刹以为你真的是天韵,果然想多了。若你是真的天韵,杀个人而已,何须迟疑。

  装也不装得像一点,天韵乃冥谷葬气滋养而生的黄泉之草,若她要灭掉一个生灵,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本座方才数了,你可是眨了好几下呢!”

  天韵对争渡实在是恨得牙痒,“你给我滚下来。”

  “滚?”争渡反倒笑了,“本座不仅不会滚下来,今日趁大家都在这里,本座还要继续玩一玩呢。”

  言罢,风云四起,将才从黑云之后显露出的月亮再次遮了进去,这下子,没有月亮的光,院中只剩下尹新雪的结界和法阵之光,以及谷梁家与容雨苍、及各世家长辈打斗时法力对抗的光。

  谷梁家至此已经不管敌友,只要是这院中之人,都该死。

  他们的想法很纯粹,旁观者目睹他们家之人身死而不施救,该死;

  冥谷残忍杀害谷梁家人,该死;

  乌蓬家与寒羚山为伍,欺他家长辈年长老无力,该死;

  还有乌听雨,偏要在这日过生辰,一样该死。

  可昨晚来参加乌听雨生辰礼的修士都并非吃素,见谷梁家招招下死手,自然也要奋起反抗。

  这修缮良好的庭院被东一阵灵流、西一阵法术打得草叶乱飞,乌听雨还在结界之内,看着自己从小长到大的庭院成了这副模样,她很心疼,可是旧雪大人不让她离开结界是在保护她,她只能这样目睹。

  就在这时候,夜空似乎被一层更加厚实的黑气给掩盖。

  似乎天边有一大群野兽在发出低低的吼声。

  “那是什么?!”有人大叫道。

  容雨苍刚接下一招,被击连退几步,抬眸望向天边,只见那黑云中似乎有无数东西在翻动,声音好像也是从那黑云里发出来的。

  争渡大笑:“本座等今夜可等了好久。如此热闹,怎能不让冥谷其他伙伴也来玩一玩呢!百鬼夜行!”

  作者有话要说:

  问:“论被穿书员架空的反派-争渡该如何使自己有存在感?”

  争渡:“坚持人设,继续复仇。”

  问:“可是天韵说她弃恶从善,不打算复仇了耶?”

  争渡:“她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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