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独发◎
坤宁宫正殿内。
众人几乎是屏息, 只敢用余光去关注康熙的一举一动。同样那跪在地上的王太医，浑身是直打哆嗦。
他就说这几日右眼皮为何跳得那般厉害，原来——原来是在这儿等着自己呢。王太医心里已然将自己臭骂了不知是多少遍了, 明明早几个月就知道, 答应皇后赫舍里氏这个差事儿, 就是以身犯险。偏偏他还不信邪，非要觉得以他那点儿三脚猫的医术, 能够让皇后赫舍里氏同皇嗣一起平安活下来。
现在好了, 来的时候还好好儿的, 这下子，怕是只能横着出去了。就连自己还在府中不知实情的一家老小，只怕也会跟着自己一同遭殃。
那嬷嬷怀中抱着的六阿哥, 就像是感应到了皇后赫舍里氏的逝世一样, 原先已经停止的哭声, 突然就又开始了。
可面对现在这种情况, 那奶嬷嬷也不敢有太大的动静, 就怕一个不注意, 惹得康熙不顺心，她也就跟着一起受罚了。
顿时，坤宁宫不论是产房内还是产房外，气氛都极其的诡异，除了坤宁宫宫人和刚出生的六阿哥的哭泣声外。没有一个人敢做出一点儿超出“边界”的行为。
苏麻喇姑明白康熙现在的烦闷，只是六阿哥可是他们大清好不容易得来的嫡子，可别到时候将这嗓子给哭坏了。
“皇上, 六阿哥这样哭着也不是个办法, 皇上能否应允让奶嬷嬷们将六阿哥给抱下去喂奶。”
苏麻喇姑语气轻盈, 让康熙终于是回过神儿来了。
“就依嬷嬷的意思, 将六阿哥给朕照看好了！若是有半点儿差池吃，朕唯你们是问。”
只是，就算康熙同皇后赫舍里氏生前的关系有了间隙，可说到底，皇后赫舍里氏是他明媒正娶的嫡妻。逝者为大，再者，皇后赫舍里氏也是为了给他生育子嗣而丢了性命的，就算是生前有再多的不过，但这个时候，就算是说再多也无益了，通通，抵消掉吧。
康熙想着便起了身子，想要朝着产房内走去。那灵薇的哭泣声在产房外都能够听得一清二楚，惹得康熙心里更是觉得对不住皇后赫舍里氏。
可苏麻喇姑在这儿，她若是今日让康熙进去了，如何对得起太皇太后对她的信任与嘱托。
“皇上，皇上不可。”
康熙见苏麻喇姑出声将自己给拦了下来，神色不明起来。先前，就是苏麻喇姑一步步逼着自己在做决定。他当然知道以大局为重，可再怎么说，皇后赫舍里氏也是他的女人。
是，最后是自己亲自说出口的保小。可这个时候，皇后赫舍里氏都难产去世了，他身为帝王，身为她的丈夫，前去见她最后一面，又有何不可？只是，苏麻喇姑如何说也是看着康熙长大的老人，就算是再看太皇太后的面子上，康熙也要给她这三分薄面。
可正愁这心里的怒气没地儿放出来，苏麻喇姑倒是自己撞到口子上来了。但相对的，苏麻喇姑毕竟也只是一个奴婢罢了，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左右康熙的动作，让很久没被人这般局限住的康熙有些不爽。
..................
“嬷嬷，皇后因为替大清生育嫡子，现下已经难产离世了。朕作为大清的君王，进去看一眼她，这是为何不可？嬷嬷你又是为什么要这般不停的阻止朕。”
苏麻喇姑随着太皇太后，可是同在位更久的帝王打过交道的人。像康熙这样在位才十几年的，这般言语，是吓不住她的。但——苏麻喇姑心里也明白，有些事儿，不能再硬着说，适当的服个软，效果会更好。
“回皇上，是奴婢太心急了，望皇上恕罪。”
“只是，奴婢今日来此，也是受了太皇太后的嘱咐，让奴婢将皇上您照顾好。皇后娘娘现离世，奴婢心里也十分心痛，可——”
“可宫里有宫里规矩，皇后赫舍里氏是在产房内离世的。产房自古是污秽之地，皇上您为了龙体，还是不要进去为好，想来皇后赫舍里氏也不希望皇上您会受伤害。”
苏麻喇姑这话是真真儿的抓住了康熙的“命脉”了。康熙本就一直被那些个“克父、克夫”的言论给困扰着，就连他自己心里都开始不坚定了，这莫不是就是他作为帝王该有的代价？
“污秽”一词，就好比会沾染上霉运一样，再加上今日这母子二人，是一死一生。饶是之前康熙再不耐烦，这会儿子听到了苏麻喇姑的解释，那脚底就像是定住了一样。
马佳·思颖忍不住冷眼看向康熙，先不说这古代人都信鬼神一说。可如今，按他们那样，康熙可是真龙天子，这他也会怕这小小的产房，会对他身上的龙运有什么危害吗？
可笑，这皇后赫舍里氏可是为了他生孩子才会难产的，她可是没有说过一句要保全自己的话。六阿哥难道不是爱新觉罗氏的血脉吗？不是他康熙盼了许久的嫡子吗？皇后赫舍里氏可是他的嫡妻，他也能做到这般无情，因为旁人的一句话，就打了“退堂鼓”。哦不，没准儿他就等着有人会出生劝阻他呢，毕竟康熙这做的场面事儿，难道还少吗？
马佳·思颖想不通，幼时受太皇太后旨意进宫侍奉她老人家时，多少也同康熙有了说话的机会。那个时候，论是谁也不会想到，当初还会因为一些小事儿同自己道歉的人，不过是十载光阴，竟然长成了这样薄情寡义之人。
或许，或许是之前认为康熙还是小孩子，凡事儿都没有去细想。可这会儿，记忆就像是喷泉一样，不断的填满马佳·思颖的脑海。
是了，当初也是因为康熙自己的别扭，才会错失了同慈和皇太后最后几年的相处时光，才会在慈和皇太后回光返照时，都没有守在旁边，同她说上最后一句话，事后也只是不断的懊悔。
可逝去的人，又怎么可能因为这三言两语而重新再活过来呢？
就在康熙前也不是、退也不是的时候，梁九功得了那小太监传来的消息，而后附在了康熙耳边说道：“皇上，乾清宫传来消息，有要事儿要禀告。”
..................
这话来得可真是巧，让康熙也有了正当的理由。只见他面露纠结之意，抬头望了望那帘子，嘴微微张开，似是要说话，可却是在要开口的那一刻，还是选择将嘴给闭上了。
苏麻喇姑自然是看懂了康熙表达出来的意思，也明白康熙是将自己刚刚说的话给听了进去，只不过，他还需要一个台阶罢了。
“皇上，国事为重，奴婢刚刚已经派人去同皇太后宫里传话了，坤宁宫这边，荣嫔娘娘可以先在这儿等到皇太后过来而后再回去，奴婢也能在一旁帮衬着，想来是不会有什么失礼的地方。”
“皇上，您便安心的回去吧。”
马佳·思颖心里是烦躁不已，她一个“嫔”，留在坤宁宫里主持着皇后的丧礼，这传出去像话吗？这不是将自己往火坑里推吗？若是传到了赫舍里氏一族里，他们马佳氏在朝堂上，可要被针对好长时间了。
她算是看明白了，不论是之前对自己有多好的人，在这些事儿面前，别人才是“自己人”，她的那点儿子情意，就算是加上自己生的三个孩子，都还只能是一个“外人”，一个可以随时用来当挡板的“外人”。
“那就麻烦嬷嬷了，荣嫔，你在这儿帮衬着些，朕相信你，能够处理的好的。”
说完，康熙还象征性的拍了拍马佳·思颖的手，就像是郑重嘱咐一样。而后，又向帘内望了一眼，带着不舍和痛苦的表情，内心挣扎的离开了坤宁宫。
康熙十三年六月初旬，原本应该是宫里大办六阿哥洗三礼的日子。可康熙自皇后赫舍里氏去世后，为表自己的悲痛辍朝五日，还要亲自将皇后赫舍里氏的梓宫送进殡宫去。所以，只是简单的在宫里小办了一下，倒是给六阿哥赐了名——保成。
成，成功，实现，成全，完成也，可见寄予了康熙如今最大的心愿——保成、保城。
为了这事儿，太皇太后在这三天里，是不止一次将康熙喊去慈宁宫，可最后还是没有劝阻住。毕竟，康熙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这样做也是为了稳定朝中大臣的心。如今正是朝廷的用人之际，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出现一点儿差错。
只要康熙没有感情用事，太皇太后也就放心的不再阻拦了。
只是，因为这全宫默哀的原因，永和宫的兆佳宫人坚持了三天就承受不住了。但——让李庶妃的算盘白打了一通，兆佳宫人只不过是生下了一个公主罢了，不是阿哥。只不过，六公主的身子要比李庶妃自己的五公主要健康太多，这不免让李庶妃心里有些不平衡。
宫里能够得一个健康的皇嗣，若是放在其他时间里，必定是会让康熙感到欣喜的事情。可偏偏赶在这个时间点出生，任是谁也不敢去恭贺祝福，六公主也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过了洗三礼。
但，也好在太皇太后懂得拿捏后宫人心，知道这段时间里，因为皇后赫舍里氏的丧礼，让后宫嫔妃都胆战心惊的。在年宴的时候，也宣布将六公主的生母兆佳氏晋位庶妃，住在永和宫的西偏殿内，同李庶妃的五公主也能一同在长大。
这个旨意一出，倒是让后宫不再低迷，毕竟皇后赫舍里氏也已经逝世有半年了，后宫活着的人，也要继续去往上走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