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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寿宫正殿内。

  康熙躺在木床上, 翻来覆去,却怎么样也不能够入睡。只见他侧过身,见马佳·思颖正睁着眼看着自己, 眼里似是带有担心。

  随后, 康熙也不再藏在心里, 而是正对着马佳·思颖,“思颖, 朕以为自你为朕生下承瑞和富灵阿后, 便就能摆脱那些不吉的言语。可为什么, 为什么二公主如今还那么小,竟然离逝世那么近......”

  此时,康熙褪去了以往那上位者的势气;此时, 康熙只是一位普通的、为自己女儿感到悲哀的父亲罢了。

  马佳·思颖对于康熙现下的眼神和周身所散发的情绪是再熟悉不过的了, 上辈子在医院工作的时候, 一天时间就能见到人生所有的悲欢离合。得知孩子出生的喜悦, 为孩子生病而四处奔波求医的无助, 下了病危通知书的绝望, 以及最终躺着出来的死寂。

  当初作为旁观者,马佳·思颖并不能够完全做到感同身受。可如今自己已为人母,失去孩子的场面,她是想都无法去想的。

  “皇上,太医也说了,二公主若是精细着养着,日后也是能够长成的。”见康熙的神色有一丝变化, “皇上, 臣妾瞧着, 二公主如今也已经能睁眼了。团团刚出生时, 那小小的一团,臣妾也害怕过。可现在,团团的身子越来越健康,二公主也定能平安的。”

  语毕,康熙的手无声的覆在了马佳·思颖的手上,二人就这样相拥倚靠着。也不知过了多久,木床内传来了平稳的呼吸声。

  今夜,除了永寿宫,宫内同样也有不能入睡之人。

  储秀宫西偏殿内。

  冬云小心翼翼地说着,“小主,二公主如今已经能睁眼了,现下二公主也已经吃饱了,可要让奶嬷嬷抱来寝殿内,小主也好仔细瞧瞧二公主。”

  自从那日生产后,张庶妃的情绪便更加地不好。每每瞧见二公主,眉头紧皱,更是一脸的怒气。如今这储秀宫西偏殿内谁人不知,张庶妃嫌二公主是个女儿,连装个样子都不愿。

  只是这话说的也没有任何的夸大,张庶妃清醒后,嘴里便一直说着怀的明明就是一个儿子,更是让人不要把二公主给抱到她面前。更让人心颤的是,张庶妃竟然会说出大公主和大阿哥才应该是她的孩子,这种“失心疯”的话,就算是听进去了,可又有谁有这个胆量,敢去编排荣嫔娘娘、大公主和大阿哥。

  “冬云!不是说了,别将她抱到我的眼前来,一个女儿而已,看着徒增心烦,亏我还为她受了这么大的哭。早知道是个公主,还不如——”

  “小主——该用晚膳了,今儿个内务府送来的都是补身子的,小主您吃了定能早日恢复。”就听着张庶妃差一点儿就要说些让人心惊胆战的话了,冬云赶忙出生将她制止住。自家小主这性子,到底是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想起原先未进宫前在张府的日子,那时小主可最是温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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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熙八年,宫里虽如常,但莫名的有一股令人紧张的气氛蔓延着整个皇宫。

  二月,太皇太后突然下旨,让翻修乾清宫。自康熙登基以来,便是一直居住在保和殿内,这时间长了,众人也就淡忘了。但以殿为宫,却不是一国之君该住的。懿旨一下,围绕在宫内的紧张气像是消逝了一些,但那种奇怪的感觉却从未消失一分。不过,没有令人多想的时间,这忙忙碌碌的差事儿,也已经让宫人们自顾不暇了。

  很快,五月到来了。

  玫瑰花开,花色艳丽,本该是浪漫的月份,可却只有那鲜艳的红色能够将这五月给完全代表了。

  永寿宫正殿内。

  马佳·思颖正在给大公主富灵阿和大阿哥承瑞读着启蒙的书籍,以便来哄他们入睡。

  “三纲者,君臣义——”马佳·思颖隔着被子,用手轻轻拍打着富灵阿和承瑞,柔软的声音,配上如今两个孩子还听不懂的话语,一时间困意格外大。

  姜生栋推门而入,而后快步地走到了离马佳·思颖一米外的地方。但见大公主和大阿哥此时都在,也不知该不该这时出生打扰。

  看着富灵阿和承瑞眼睛已经闭上,马佳·思颖朝姜生栋也点了点头,“何事儿?轻声些无妨——”

  “娘娘,宫里来报,皇上现已经将瓜尔佳·鳌拜降伏——”姜生栋这一句话还未说完,便收到了马佳·思颖让他停止的手势。

  马佳·思颖此时的心里有些复杂,可还是压下了情绪,先让人将两个孩子带走,“安秀、安巧,将大公主和大阿哥给抱下去,让林嬷嬷带着奶娘们照看着。”

  “这事儿可是传遍了?如今皇上那边是个什么样子?”马佳·思颖从木床起身,走到了榻上,依靠着那矮桌,食指上下敲动着。

  “回娘娘的话,如今皇上正召议政王大臣前去审讯,且一同褫夺了钮祜禄·遏必隆的太师和一等公。如今这事儿是宫里宫外全传遍了,想必不过几个时辰,便都知道了。”

  这鳌拜马佳·思颖也在宫里的年宴上见过,鳌中堂身体魁梧,如今那些少年护卫可都是些十几岁的少年,武力远不如鳌中堂那驰骋过沙场的人。二哥哥罗托想必今日也是参与进去了的,就是不知道,他身体是否受了伤,可严重。

  “主子,可要奴才再去打听打听?”

  姜生栋也早就知道马佳·罗托少爷如今可是被选在皇上身边当差,也算是皇上跟前的红人。今日之事,早些年被选进宫的贴身侍卫,恐怕也参与进去了。

  “隐蔽些,如今这个时期,可不能露出一点儿苗头。若是打听不了也就作罢,左右都是会公布于天的,只是早晚的问题。”

  “奴才遵命。”

  马佳·思颖看着屋内摆放的内务府新送来的鲜花,这般姹紫嫣红,倒是也应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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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段时日里,康熙以各种名义,将鳌拜的亲信党羽派往各地。而马佳·思颖的大伯父马佳·图海前几年被晋升为正三品护军正参领,康熙大大小小的亲信也悄无声息的掌握了京城的卫戍权。如今是,一切都准备就绪,只等鳌中堂入局。

  同日辰时,鳌拜得康熙召,遂进宫觐见。在鳌拜的眼里,康熙近几年时不时的在宫中找他那所谓的“少年护卫”练习摔跤等,只当是康熙年少,心性还不稳定。却不知,鳌中堂心里不以为然的事情,却是最后将他击垮的致命“武器”。

  待鳌拜像往常一般,进宫赴小皇帝的召,“臣鳌拜请圣上安。”

  康熙面带微笑,“这是今日刚煮的鲜茶,如今天气渐热,爱卿可要先喝口茶,润润喉。”

  还没等鳌拜回答,就见着梁九功将一杯茶,盛着盘子,端在了他的面前,“臣谢皇上。”

  可这茶杯刚刚拿起,却不料茶水滚烫,一时间鳌拜未能拿住,一下子砰然落地,“皇上——”

  鳌拜话还未说完,康熙便起身惊呼道:“鳌拜殿前大不敬,给朕将他抓住!”

  还没等鳌中堂反应过来,一拥而上的好几位少年,将他狠狠的摔倒在地,压得他一动也动不了,“皇上,此等礼,臣身子老了,如今可受不住啊。”

  这慌乱之中,鳌拜这身上因摔落的茶杯碎迹,刮了好几个开口。而后因为少年护卫们的拉扯,现下鳌中堂身上的朝服已经破烂不堪,他身上的伤疤,没了外衣的遮盖,直接暴露在众人的视线里。

  康熙见鳌拜脸色没有他想看见的惊慌,心里冒出一股烦躁,“来人,将鳌拜捆绑住,带入保和殿内,传议政大臣进宫。”

  鳌拜心下了然,也无挣扎之意,只是眼睛一直盯着康熙,嘴角带笑。就是这样一副无事的模样,让在场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不放心。

  保和殿内,议政大臣们宣布了鳌拜的三十条罪状,因处以死刑。整个过程鳌拜没有一丝反驳之意,仍然是挺直了胸脯。

  康熙不动声色地等待了这么多年,可不就是为了今日之事。但忽然,康熙看见了鳌拜那暴露在外的伤疤,大大小小,触目惊心。这些都是早年鳌拜为大清立功的印记,其中更是有他救清太宗皇太极而留下的伤疤。

  虽说鳌拜这些年专横不已,但不可否认的是,他早年屡立战功对大清所做的贡献。若是将这样一个战功累累的大臣斩了头,恐怕会在朝堂上掀起一阵大波。

  “鳌拜虽罪大恶极,但他对大清却是有贡献之人。朕也不是那不念旧情之人,念其无篡弑之迹,便免了鳌拜的死刑,终生禁锢。其党羽按照罪状的大小,处以革职或死刑。”

  “皇上英明。”

  康熙坐在那龙椅上,如今看着鳌拜被押出保和殿,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的皇权终于回到了他的手上。

  忽然,鳌拜将头转了过来,对上了康熙的眼睛,“皇上,臣老矣,哈哈哈哈——”

  保和殿内鳌拜的笑声久久未能消散,康熙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竟坐在这龙椅上直望着前方殿门外。

  “启禀皇上,坤宁宫里传来消息,皇后娘娘晕倒了,现下太医院当值的太医全都过去了,皇上可要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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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

  这章的内容,围绕着康熙年表以及鳌拜词条内“晚年专权”那一栏里扩写。

  康熙大事年表:

  “五月,诏逮捕鳌拜交廷鞫。是日,在鳌拜入见时,侍卫以扑击之戏抓捕之。自此,设善扑营,以近臣领之。王大臣议鳌拜三十大罪,当诛族。康熙帝诏令以其屡立战功,免死拘禁,其党班布尔善等伏诛。夺遏必隆太师、一等公。诏永停圈地,本年已圈者给还。”

  鳌拜词条:

  康熙决意铲除鳌拜集团。鳌拜党羽已经遍布朝廷内外,行动稍有不慎,必将打草惊蛇,酿成大变。康熙决定不露声色,于是挑选一批身强力壮的亲贵子弟,在宫内整日练习布库为戏。鳌拜见了,以为是皇帝年少,沉迷嬉乐,不仅不以为意,心中反暗自高兴。康熙八年(1669)五月,康熙先将鳌拜的亲信派往各地,离开京城,又以自己的亲信掌握了京师的卫戍权。然后他召鳌拜入宫觐见。鳌拜此前常常出入宫廷,不以为奇。这次一召,他就毫无提防地来了。此前,康熙召集身边练习布库的少年侍卫说:“你们都是朕的股肱亲旧,你们怕朕,还是怕鳌拜?”大家说:“怕皇帝。”康熙于是布置逮捕鳌拜事宜。等到鳌拜入宫,康熙一声令下,少年们一拥而上,鳌拜猝不及防,被摔倒在地,束手就擒。

  接着,康熙帝命议政王大臣等审讯鳌拜。大臣们审实后,宣布鳌拜30条罪状,应处以革职、立斩。据法国传教士白晋记载,当时鳌拜请求觐见康熙,让康熙看他为救康熙祖父皇太极而留下的伤疤。结果,累累伤痕和对上两代皇帝的功绩,终于使他保住了性命。康熙念及鳌拜资深年久,屡立战功,且无篡弑之迹,遂对他宽大处理,免死禁锢,其党羽或死或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