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零八年, 上海。
街道上人来来往往,小商贩吆喝声不断,车夫心无旁骛地拉着车涌现在大街小巷, 看起来,各自都在忙着各自的生活。
——“卖报卖报!看最新的《神州日报》, 看最新的‘天上之国丧’喽!”报童脆生生的声音游走在各个街道。
“小兄弟请等一下!”一位头发梳得整齐的中年人喊正在拉他的黄包车停下,他下了车,追上报童,买了份报纸。
报童给中年人拿了份报纸,笑道:“大叔您收好。”
中年人道了谢, 上了黄包车,展开报纸细阅。
报童没停下, 继续绕着街道跑。
——“卖报卖报, 看最新的《神州日报》!”
跑了差不多有三条街, 报童手里的报纸已经没了大半,现在街上人看了报纸, 对最新发生的事情议论纷纷。
——“这报纸说得不错, 真有趣,光绪帝死了,慈禧也死了, 下一个皇帝会是谁?”
——“不好说, 总不能是那个小孩当政吧哈哈哈。”
——“你别说, 还真有可能。”
——“这搞的是哪一样啊。”
——“反正跟我们没关系, 想搞哪样搞哪样。”
“……”
柳玉听着街道上的人议论纷纷, 但是她大多都不解其意, 便问身边的男人:“父亲, 大家说的是什么意思呀?”
女孩稚嫩的声音传来, 柳正握紧柳玉的手,温声道:“玉儿,大家在谈论国家政事,这些事与我们息息相关,等你以后长大慢慢就懂了,这次去外公家一定要听话,我很快就来接你。”
柳玉点点头:“我知道了父亲。”
***
差不多走了小半个时辰,柳正去了一家药铺,柳玉乖乖地在门口等着。
闲着无聊,柳玉站在门口看向外面,街道上充斥着人,其中有一个报童的声音在街道来回穿梭,她看着带着报童帽的小报童,心里想着:为什么这个小男孩感觉不到累呢。
报童似乎是注意到了柳玉的注视,在手里报纸卖得差不多时跑向了柳玉,到柳玉面前时驻足,道:“你也想看报纸?”
柳玉睁大了眼睛:“我?”
报童拿出仅剩的三份报纸,抽了一份给柳玉,顺手摸了把柳玉的头,道:“送你了,不用客气。”
“哦?”柳玉懵懂地接过报纸,而后抬眸看向报童,笑道:“谢谢你。”
报童推了推柳玉,道:“快回去找你爹娘,自己一个小孩在外面可是很危险的。”
柳玉正想解释她父亲在药铺里面,报童便跑走了,柳玉拿着报纸朝报童的位置看了一眼,便被柳正叫去药铺里了。
***
看着柳玉进了药铺,报童将剩下的两份报纸卖掉,准备去领工钱,走到一半,与来找她的方华碰面。
方华见到报童,隔着报童帽揉了揉对方的头,笑道:“阿杏,卖完了。”
王杏回笑:“嗯,堂兄,我的工钱。”
方华从兜里拿出了一毛钱放到王杏手里,笑道:“拿好了。”
看着这孩子,方华心里也有点心疼,这孩子从小爹娘出事走得早,奶奶将她拉扯到四岁,但是今年奶奶身体也不大行,这孩子经过亲戚介绍,找到了他,来这刚干了一个月,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孩子从小也没爹娘,一直跟着奶奶,惯会察言观色,干的也挺勤快,用着很放心。
王杏拿到钱立刻放回了兜里,对方华笑道:“谢谢堂兄,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开口,我一定会尽全力做到。”
方华道:“好了,还没吃早饭吧,赶快去买个包子吃吧,吃完饭来我这帮忙。”
王杏点头,看着方华走远,她摸着兜里的钱,迈着小步伐往另一个方向走,大城市的工钱就是高,能抵她在镇里好几天干的活了。
走到包子铺,王杏看着热气腾腾的蒸笼,闻着引入垂涎的香味,咽了下口水,走向了另一家小铺,买了几个烧饼,拿出一个吃,剩下的放起来留着中午和晚上吃。
王杏边吃边走向方华的报社,在拐弯时又看到了她刚才见过的小女孩,小女孩被一个大娘牵着走。
那大娘王杏略有所闻,是当地有名的拉皮条大妈,她还是第一次见这个小女孩到这里来,估计又是一个受害者,王杏咬了口烧饼,嚼了嚼吃进肚里,不知不觉跟着她们走到了一个小胡同里。
看着大妈敲了一所红色木门,王杏吃完烧饼,跑到大妈身后,抓起对方的手狠狠咬了一口,对小女孩挥了挥手示意她跑。
小女孩害怕的全身发抖,腿也是软的,根本走不动。
就在这个空儿,大妈反应过来,反手扇了王杏一耳光,王杏被扇倒在地,大妈骂道:“狗娘养的小兔崽子,还想英雄救美,今天我让你死在这。里面人怎么还不开门,人都死哪去了!”
王杏用舌尖顶了顶侧脸的血腥味,从怀里摸出一把刀,用力插进了正在拍门大妈的后腰,鲜血倏地喷了出来,王杏抽出又扎了一刀,待人没有动静之后才抽出刀,拉着发抖的小女孩跑走。
小女孩似乎也是被吓坏了,没说一句话,跟着王杏跑进了另一条胡同里。
差不多跑了有一个小时,王杏松开了小女孩的手,见她吓哭了,道:“哭什么,又不是你杀人。”
小女孩看着王杏手里的鲜血,哭得更厉害了。
王杏见小女孩哭反而笑出来了,她拉着小女孩继续往另一条小道走,这一个月这所城市她几乎跑遍了,哪里有暗道,她一清二楚。
待小女孩终于不哭之后王杏问她:“不是让你去找你爹娘吗,你怎么被人骗了?”
小女孩抽噎道:“我我有找,我和和我父亲坐的人力车,谁谁知道那个车夫拉着我跑向了另一条路,然后然后我就遇到了那个女人,她拉着我说要带我去找我,父亲。”
王杏道:“当时在大街上人还多,你怎么不反抗。”
小女孩眼睛含着泪看向王杏,道:“我有喊,但是没有人理我,那个女人掐我。”
言罢,小女孩把袖子拉上去,露出了白嫩却满是掐痕的青紫伤痕。
王杏立时没说话,她带着小女孩走到了一条小河处,拉着她蹲下来洗手,洗过手后,王杏随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道:“我叫柳玉。”
王杏问:“玉佩的玉?”
柳玉点点头。
王杏说:“名字挺好听的,你长得也很好看。”
柳玉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半晌她道:“你为什么要救我一个陌生人呀?”
王杏笑道:“我哪是救你,我是准备把你带回家做我的童养媳,你这么好骗,把你偷偷带回家,没人知道。”
柳玉疑惑:“可你是女孩子呀?”
刚开始由于王杏脸上都是灰,又加上带着报童帽,她还以为是男孩子,刚才王杏洗脸的时候脱掉了报童帽,她这才发现对方居然是个女孩。
王杏威胁道:“女孩子怎么了,女孩子照样可以欺负你。”
柳玉看着王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你真勇敢,我很喜欢你。”
王杏挠挠头,道:“都是被逼的,没办法,要活下去,我家里还有一个重病的奶奶需要我。”
柳玉哦了一声,她从衣服里面掏出了一块玉佩,递给王杏,道:“这个就当你救我的谢礼了,你可以把它换成钱,给奶奶看病。”
***
看着柳玉的家人来找她,王杏在暗处盯了一会儿,她拿着玉佩,目送柳玉的背影直至消失。
她杀了人,这个地方她是待不下去了,就在她打算找方华途中,对方提前找到了她,告诉她了一件事,王奶奶病逝了。
王杏没把自己和柳玉的事情告诉方华,只是说自己要回家安葬奶奶。
家里距离这很远,王杏跟着方华给她找的伴儿,几人赶路赶了几天。途中,王杏发现这人多次想偷她钱,便在夜里偷偷一个人走了。
半夜,月亮很圆,天气很冷,王杏穿着单薄的衣裳走在街上,她看着天边的月亮,握着玉佩,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脚步越走越快。
她自己一个人,为了以防万一,便一直扮作乞丐,沿路乞讨,不仅省了一笔钱,也免了许多大大小小的事,差不多赶了半个月的路,终于赶回了家,
不过当她到时,王奶奶的身体早已臭了,王杏用存的钱给王奶奶买了棺材。
王奶奶入葬那天,王杏身穿白衣头带白帽,跟在抬棺材的人后面慢慢走着,她没有流泪,但是她会把王奶奶放在心里,这就够了。
旁边的人在两边指指点点。
——“不是亲生的就是这样,连一滴泪都没有,真是养了个白眼狼。”
——“那可不是吗,我听说啊,这小孩压根就不是亲生的,是从外地来的,王婆子也不是她亲奶奶,而且这王婆子不是有一个儿子嘛,你知道怎么死的?”
——“王皮子不是吸鸦片死的吗?”
——“不是,是被这小孩杀死的,听说这小孩去年拿着菜刀直接往王皮子脖子上砍,砍了几十刀,脖子半断不断,诶呦喂,那个场面真叫一个血腥啊。”
——“真是看不出来,她去年才多大,三岁到了没?”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摊谁家谁家倒了祖宗十八代血霉。”
“……”
王杏听到议论声握紧了拳头,王皮子该死,不仅卷走王奶奶一生的积蓄和首饰,还将王奶奶殴打身残差点咽气,他该死!她做得没错。
将王奶奶安葬后,王杏离开了这里,她在国内四处流浪,什么活都干过,她一直想找一个稳定的活,但是这几年到处都很乱。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