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昨夜忽梦山河老【完结】>第88章 屋顶爱情故事

  听说清和妃他们预备回朝了,要带着千野丘上那块焦尸。

  起初没人相信那块焦尸是皇上,除了件被烧得剩碎片的龙袍、十二旒冕冠,身上没有任何能识别得出身份的特征。一个人能被烤糊成这个样子,属实是个另类的奇迹。

  太子还失踪了,这个“奇迹”,便增添了令人细思极恐的悬疑色彩。经过初步验证,皇上死状、死因皆很诡异,一时片刻,大家都分不清是“悬疑”还是“玄疑”。

  比较有说话权的大臣,坚持要进行多番验证才决定要不要宣告皇上驾崩。毕竟自古以来帝王死法千奇百怪,什么马上风、花柳病应有尽有,可还没哪个帝王死成这样。皇上这个死法,死得比较惨不忍睹,也比较丢人。所以大家宁愿相信这块焦肉不是皇上,只是歹徒扔出来的一颗烟雾弹。

  一群人大概在关州逗留了十来天左右。他们对关州知府宣称皇上失踪,对外宣称皇上重病。

  他们短期内采用了很多方法来检验这具尸体究竟是不是皇上,包括让三皇子来滴骨验亲。三皇子的血渗进焦尸的骨头里了,清和妃迫不及待先哭起丧,像谁会跟她抢着哭似的。之后她匆忙要回朝廷举办国丧,内心实则是想早点让三皇子登基。

  但有话语权的老臣不肯草率了事,列举出一大堆需要留在关州的理由。什么找出凶手,找到太子,什么不能就此断定这块肉是皇上,没准这块肉是太子,而真正的皇上不知被人带去了哪儿。

  他们不肯走,就得一群护卫在关州日夜搜寻,关州知府配合他们查案的同时,还得严格自律,天天抓黑户。黑户抓得一多,户部业绩上去了,交易量减少,工部业绩下降了。使得大家都很疲惫。

  三皇子内心着急。清和妃派出去的人马没有一个人打探到太子的下落。他怕太子得知了皇上的死讯,先赶回京城纠集沈评绿等一干大臣拥护他登基。

  清和妃也急,只是没三皇子表现得那么明显。她的表现更多在于头发脱落,癸水失调。她秘密召见了田冯几次,要田冯想办法让三皇子能够立即回京登基。

  本来她可以带着三皇子偷偷跑回京,但她不想让人感觉她太急不可耐,这样她哭丧的戏码就全白演了。

  田冯说这事儿本来能有个解决的办法,只是那位顽固的老臣屡屡和他们作对,横竖要跟他们杠上两句,怎么着都要找回太子、查出皇上死亡之谜才肯罢休。他说得自己十分苦恼,借机跟清和妃谈起价码。

  若三皇子登基,他要当摄政王。可清和妃想要垂帘听政,俩人于是僵持不下。

  左右都是不给三皇子人权便是。

  为解除燃眉之急,清和妃唯有假意曲意逢迎,权且答应田冯的条件。

  第二天,田冯便约那位老臣去钓鱼,拿了块石头把他砸死了。

  兰渐苏探听到这事儿后感觉特别离谱。哪有人钓鱼不戴头盔的?

  *

  兰渐苏拿着钵盂从外头回来,取下戴在头上的斗笠和裹着头的灰布。钵盂里三四个大馒头,他假装僧人在街上打探消息时化来的缘。

  太子立即从座位上站起,难得的没把目光先放在石头上:“怎样了?”

  兰渐苏将钵盂放桌上,先是问道:“今早有人来吗?”

  立在左侧的李星稀,头往窗户那儿转了下道:“官府的人来过几次,我们躲在窗外避过去了。”

  兰渐苏点点头,道:“很快便不用东躲西藏了。”

  太子问:“为什么这么说?”

  兰渐苏拿斗笠扇了扇脸上的汗,走去推开窗户透气:“我猜得不错。清和妃果然急着要带三皇子回去继承皇位。他们打算回京后,对外宣称皇上被一个武林魔头杀死,而你也被那个武林魔头拐去。”

  太子牙关紧了紧,一拳头捶在桌上:“我便知道!哼,他兰武珏凭的什么本事登基?父皇死前根本没有立下过任何传位于他的旨意,他凭的是什么?凭的是什么!”

  兰渐苏说:“皇上死前没立下任何遗旨,而他之前托付圣旨的那位大臣,也被田冯谋害。如此一来,宫中即便还有大臣保留遗圣旨,也会被清和妃想尽法子销毁。而现在清和妃手上的筹码,便是皇上先前暂时交托给她的玉玺和军令。”

  “什么?”太子眼皮跳了下,问,“你说玉玺和军令在清和妃手上?……那两个东西,不是在沈丞相手中吗?”

  兰渐苏摇头道:“今日我暗中跟踪了清和妃的探子,听到他们的谈话。皇上在朝中交给沈评绿的玉玺和军令是假的,交给清和妃的是真的。而清和妃这次出宫,将这两样筹码都带在身上,正是以备这个时刻。”

  皇上心思重,确乎没可能将朝政暂交给沈评绿的同时,还把真正的玉玺和军令也交给他。只是想不到,他另托之人,也是只包藏祸心的狐狸。

  大沣交给三皇子,落在田冯手中是完了,落在心术不正的清和妃手中一样是完了。

  兰渐苏盯着窗户外的蓝天浮云,看似沉稳的浮云,风稍一吹,便搅卷游动。

  兰渐苏说:我们不能再等,明日他们一走,我们便立刻赶去浈幽。”

  太子点头“嗯”了声。他眼睫垂下,那丝坚毅的冰寒在眸中融化了,再抬眼时眼噙柔和,低声道:“渐苏,谢谢你。”

  “有什么可谢的?我们是血溶于水的兄弟。”

  太子眉一动,嘴唇嗫嚅了下,问道:“那武珏和你,不也是血溶于水的兄弟?”

  “可能……”兰渐苏想了想说,“可能和他比较不那么亲近吧。”

  太子眼帘半垂,他走到窗前,脸上被风抚着:“若这次我胜了,我成了皇上,你认为我该怎么处置武珏?我要是杀了他,你会怎么样?”

  兰渐苏瞧住太子,说:“武珏是年纪太小,才会做那么多蠢事。若这一战太子你胜了,不求你待他多善,只希望你念在兄弟之情,饶过他一命。”

  太子良晌不语,道:“好,我听你的。”

  *

  入夜,寒风凄凄。关州的秋色很浓,即使是夜晚,红枫的色彩,亦卷盖笼着整座城的暗色,连成湛湛一片红。枫影在夜下摇动,像一群群在跳舞的异域女子。意境本是很好,可兰渐苏随即又感觉那像一片片向他招摇的五花肉,好好的意境毁了,肚子反倒有些饿。

  兰渐苏拉了下身上披着的外袍,手里雕刻的小木偶人才完成了一半。刻的是谁,他也不知道。只是技痒,顺手抓了一段木头便开始雕刻了。

  他坐在屋顶上,边看着月,边刻着木,边想着事。

  他走神时,李星稀飞上了屋顶,轻身坐在他身旁:“蓝大哥,你还不睡吗?”

  “睡不着。”兰渐苏望了他一眼,拉过衣袍一角,“冷不冷?”

  李星稀本想说“不冷”,看到兰渐苏拉开衣袍,就想也不想地挨在他身上,躲进他的袍子里。

  不知夙隐忧他们回浈幽了没。

  兰渐苏又一次在想这个问题。日前官府全身心寻找太子的时候,对内外运输的管控稍微松懈了一些,他成功送了一封信出去,可到现在也没等到回信。想来应该是已在去浈幽的路上。

  “咦,这个小人刻的是谁?”李星稀挨在兰渐苏身上,指头点了点木头人的小脑袋。

  木头人没五官,也看不出来是谁。

  兰渐苏道:“不知道,没想好刻谁。”

  李星稀说:“那就刻我怎么样?”

  兰渐苏看住他的脸,伸出手掌在他脸前比了比。忽然又掐住他的下巴。

  李星稀被掐着下巴问:“……怎么了?”

  兰渐苏道:“在看你的脸要怎么刻。”

  李星稀笑开说:“蓝大哥,你真的要刻我呀?”

  兰渐苏点头:“嗯。”慢慢放开他的手,不时看他的脸,刻起他的五官。

  李星稀竟隐有些腼腆,小声说:“我很开心……我还记得,我十六岁生辰那日,我爹让一个画师来给我画像。我爹便好奇地问了那画师一句,‘瞧我儿的相貌如何’。那画师说,‘令郎相貌平平,并不出众,若将来要评公子榜可能不大如意,还是得以习书为要’。自那时起,我便总觉得自己生得不好。所以我一直羡慕蓝大哥,蓝大哥长得真好看。”

  “那画师瞎说。”兰渐苏吹掉木头人上的木屑,木段上依稀已有李星稀大致轮廓,“你长得很好,是很出众的人。别人不懂,是他们眼界窄。”

  若说要跟公子榜上那几位长相标致的男子相比,李星稀确实比不上他们英俊或美艳。但李星稀长得清爽干净,眉眼口鼻嘴生得恰到好处,让人看了很舒服。他并不比那些人差到哪里去。

  李星稀眼睛亮亮地瞧了兰渐苏几眼,额头靠在他的肩上,仿佛撒娇一般:“只要蓝大哥不会讨厌就够啦,其他人我也不管他们怎么看。”

  兰渐苏淡淡笑,将他的脸抬起来说:“好了,我还得看你呢。”

  李星稀仰起脸后,颊边飞起一层烫,让兰渐苏盯穿了孔一样。

  “脸怎么这么红?着凉了?”兰渐苏担忧地皱了下眉,手背碰在他额头上。

  “不是,我……”李星稀不好意思说话。

  兰渐苏想是明白了,手背从他额上放了下来。

  两个人的脸离得不远,不知谁先亲的谁,便吻到了一起。若说当初在西北关的那个吻,李星稀还带着一丝青涩,这次就成熟多了。

  月寒,俩人依偎一起,生出的热度显得十分珍贵,彼此都想索求那份热一样。

  在屋顶上活动是困难了些,可现在似乎没有时间再下去。

  “坐到我身上来……”兰渐苏说。他搂着李星稀的腰,让他坐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