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昨夜忽梦山河老【完结】>第3章 跳水皇族跳水了!

  是日傍晚,兰渐苏拿那几枚梅花镖,欲去集市问打铁的师父何地所制。出门未走几步,被个香气馥郁的男子拦住。

  夙隐忧换了身花绣深竹月青衣,腰系一块云纹美玉,绦带上插一柄银柄折扇,显然是要出门喝上两杯花酒。

  兰渐苏不想和他浪费口舌,转身要绕道走。惹得起的人,躲却躲不起。夙隐忧一个疾步奔到他身前,伸手挡住:“你去哪儿?”

  兰渐苏道:“闲逛喝酒,你要一起?”

  夙隐忧死不承认,哼了一声:“谁要同你一起。”

  兰渐苏客客气气:“不同我一起,就恳请您为我让个道。”

  夙隐忧一步不挪,板脸责起他晌午之事:“你今日差点害死父王。”

  兰渐苏说:“最后我又救回了父王。”

  “你原先踢我屁股一脚,这账怎么算?”

  兰渐苏说:“这也是情非得已,不然您再踢回来?”

  夙隐忧脸再度气得红起:“你知不知道,从小到大,从没有人敢踢我屁股!”

  “世子哥哥不把我当人看,可能心情就好多了。”

  夙隐忧登时什么话都不会说。

  兰渐苏从他身旁快步绕过:“实在口渴,着急喝酒,兄长无事,我就先溜了。”

  夙隐忧顿罢,两步做一步跟上去,变卦比变天还快:“我须跟着你去,以防你干些偷鸡摸狗的事。”

  这话兰渐苏不爱听,反驳他:“我好歹曾是个皇族,就算皇得再废,再跳水,也不至于去偷偷鸡,摸摸狗。何况家里还有只价值不菲的小香猪,这香猪他不香?”

  夙隐忧走在他身侧,抽出折扇,展开一摇:“不知你颠三倒四说些什么,还有,你那头猪,要么宰了吃,要么关起来,三天两头跟小爷的丫鬟过不去,当小爷是死的么?”

  “这猪他不通人性,回头愚弟试试给他上堂人性教育课,保证让它当您是个活的。”

  *

  没两日,皇上下达圣旨,七月初三太后寿宴,请浈献王进京贺寿。

  接到圣旨那夜,浈献王愁云满面,从厨房愁进茅坑。藩王无诏不得进京,然而史上从无皇帝召藩王进京之例。别说贺寿,即便国丧,藩王都得待在皇帝圈起来的土地里,不得跳出去半步。帝王惧的,是其进京后趁利造反。

  他为异姓王,威胁巨大,皇帝惮他久之。两年前太子寿辰召他进京,已让他捏足一把冷汗。结果那次,上天果真让他失去了一个女儿。

  此二度传召,不知用意几许,若说是太后牵挂于他,要与他叙旧,理由也过于牵强。帝心难测,千万别说是皇帝他思念兰渐苏这个出嗣的儿子,要亲自和他问问近况。倘若真是这样,那帝心可真就太难测了。

  兰渐苏先前从打铁师父处得知,梅花镖之铁来自京城。为追寻真凶,兴致勃勃要随父王进京。

  浈献王对兰渐苏深恶痛绝,一脚将他踢出老远。先是死了女儿,再是死了先帝御砚,两件事左右都和兰渐苏撇不开关系。莫说带他进京,带他出府转两圈都心堵喉塞。

  择日晴好,浈献王携夙隐忧及一干侍从家仆到港上船,其时正值日中,浈献王腹中饥饿,便让厨子准备几道菜,先在江边用膳,之后再上船启程。

  夙隐忧神色闷闷,一桌佳肴食之无味,没吃两口便停筷不动。

  随从以为他是舍不得银海楼里那些美人而郁郁寡欢,因此附在他耳畔,悄言提之:“世子殿下,京师美人如云,花楼遍地,待到那里,世子爷日夜有佳人作陪,喝不完的美酒佳酿。”

  自来一听美色就春心漾动的世子,此话听毕脸色依然不见大好,叫献媚随从讨了个寂寞。

  浈献王取锡刀切下一枚鸡腿,夹到夙隐忧碗中:“忧儿,你最爱吃鸡腿,此鸡肥嫩多汁,你尝一尝看。”

  夙隐忧兴味索然,夹起鸡腿送还到浈献王碗里:“父王吃吧,儿子没什么胃口。”

  浈献王担忧道:“忧儿,你这是病了?”

  夙隐忧说不上来哪里不舒服,掌着额头闭上双目道:“父王。”

  远处一人也喊:“父王!”

  桌子被震得一晃。浈献王方将鸡腿含了半头进去,突听到这声嘹亮“父王”,恍惚间误以为听见炼狱恶鬼之音。

  兰渐苏抱着一头猪,遥遥从市街口拔足奔来港口。

  浈献王肌肤如被线绷,毛孔大张,冷汗一颗颗往外流。嘴里咬着鸡腿未及吐出,二话没说,拽起夙隐忧的胳膊奔上大河船,一脚踹向尚在偷憩的船工:“愣着干嘛,快给本王开船!”

  几个船工手足无措,慌忙升锚,起帆,开船。

  兰渐苏奔到码头,船已开出数百米水路。浈献王站在甲板边吃鸡腿边嘚瑟地看他,心里好不痛快。

  兰渐苏怔望远去的大宝船,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又一下。气沉丹田:本前烟江大学游泳比赛蝉联冠军,会怕这区区几百米水路?

  将小香猪夹在腋下,兰渐苏稍微做了个不失体面的热身运动,然后纵身翻进水中,单手往行船潜游而去,身姿流利恰如海中游鱼。

  还夹着头猪。

  游到船头,兰渐苏顺着船壁轻功飞上,甩了一甲板水。

  他怀抱小香猪,透身淋漓,精硕胸膛隐现湿领前,濡湿发下眼角笑弯弯:“父王,兄长,儿子放心不下你们,还是来了。”

  夙隐忧双手抓着折扇柄,两眼发直。浈献王口中鸡腿垂直掉下,神色死寂,几欲往生。

  “船工,或许,有没有烧煤的火钳?一钳能给本王敲爆天灵盖的那种。”

  船工暗道:好一个父慈子孝。

  船行两日,离浈幽已远出千里。

  浈幽地处南方,空气湿润多雨,住在浈幽兰渐苏连敷面的黄瓜都省下不少。京都尘多,气候干燥,兰渐苏恐惧飞尘,出王府前拿纱布做了几个简单的口罩带在身上。口罩裹在防水布里,入江时未被浸湿。眼看船已驶进通京渠,即将入京地,兰渐苏取出一个纱布口罩戴在脸上,口鼻遮得密无缝隙。

  偏头见夙隐忧盯着他看,兰渐苏问:“哥哥要来一个?”

  夙隐忧扭开头:“未有疫疾,如此古怪得紧。”

  兰渐苏笑笑不说话,口罩挡住了笑唇,只余一双弯成月牙的流情凤目。可惜流出来的情对的不是人,而是对他脚旁的猪。他蹲下去调戏这头跟他如影随形的猪,亲热地喊着:“崇崇~崇崇~”

  夙隐忧疑道:“分明是只猪,你怎么管他叫‘虫’?”

  “是尊崇的崇,不是虫子的虫。”

  “这又更奇了,你没事情去尊崇一只猪?”

  兰渐苏不好告诉他真相。他前世的顶头老板,名字里有个崇字。品味差,话又多,定下的承诺反悔得比小说女主从讨厌男主到爱上男主的速度还快。天下苦崇狗久矣。今生兰渐苏养了只猪,不觉中便将它取名为崇,好全了他前世对崇狗的满怀胸臆。

  直言含义,夙隐忧多半又觉他说话颠三倒四,因而兰渐苏含蓄告知:“我以前上头人的名字。”

  “你上头……”夙隐忧话到这儿,舌头险打上个麻花结,不就圣上?可再一想,圣上名中不带“崇”字。太子名讳兰崇琰,与二皇子生来为敌,自幼不合。夙隐忧心想是了:“你与太子关系确实不好,但而今你二人身份悬殊,你这般挖苦太子,不怕让太子知道,给你苦头吃?”

  眼看夙隐忧解错意,兰渐苏索性将错就错:“弟弟今生的苦头只嫌没吃够,不嫌吃得多。太子若真有心要赏我两碗苦头,这点小罪名他怕是看不上。”他摆了摆左手,大咧咧躺在夙隐忧面前的摇椅上。崇崇猪迈着小短腿跟到他身旁,蜷起四肢趴伏在地。

  夙隐忧目光便又移落在兰渐苏双眼上。这张脸,以往所见次数寥寥,未曾细看,更不必说直视他的双目。此刻临近暮色,海上红霞浮涌,天色青去流红,红色之中裹着团团紫云。兰渐苏正对船舱外,瞳孔倒映天光,好似五光十色都在他双眼中盛绽异彩。

  愣了半刻神,夙隐忧猛打了个颤。兀自咬紧牙关跺起脚,对自己说:住脑!住脑!住脑!

  兰渐苏见他陡似癫痫发作,抖了一地香气,微一吓:“兄长在抖什么?”

  夙隐忧踩踩船板:“试试这船板好不好。万一穿了怎么办?”

  兰渐苏说:“不怕,我水性好,真沉船了带你逃出生天。”

  夙隐忧撇过头,视线与他移过来的错开:“你既然水性这么好,半个月前怎么坠湖昏迷?”

  半个月前原主坠湖一事本就疑窦丛丛,谁知是不是运气不好叫人暗杀成功?这点考量说出来,夙隐忧多半不信。兰渐苏遂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淹死的人通常死于水性好。”

  甲板处,浈献王坐在大圆桌旁的罗圈椅上,似山沉稳的背影岿然不动,已有两日没说话,定在那里成了一幅瑰丽名画。船晃两晃,他的身板就跟着笨板地晃两晃。生人不知,兴许以为他在潜心问道,或者练什么气功,入了化境。

  夙隐忧睨一眼兰渐苏:“父王因你在那吃了两日呆。”

  兰渐苏拣了陶瓷碗里一颗李子吃:“父王有点自闭,给他点安静的空间。不过我瞧兄长心情就不错,两日来每一顿都能吃两大碗饭,也是因为我在的缘故?”

  夙隐忧眼角跳了下:“小爷那是!那是吃饱了才有力气寻欢纵乐!”

  兰渐苏含着李子核笑:“那就奇怪了,船上既不见美男,也不见美女。兄长不是非美色不屑一视么?”

  夙隐忧凝视他的脸,于情场中甜言蜜语之技炉火纯青的他,几乎要奔出一句:不是还有你一个?

  话溢到胸腔中,打了两个肥滚,好在让清醒过来的脑子拦住。夙隐忧暗说好险,这句戏言要是出来,场面便不好收拾。

  屏风后面,一位女子隐约探出半张盘小瓜子脸。兰渐苏轻拍了下自己的嘴道:“哦,是我眼拙,未瞧见兄长身后那位国色佳人。”

  夙隐忧扭头看了看,除却一面山水地屏,什么也没瞧见。

  “差点叫你骗去,我身后哪有人?”

  山水屏风后那位露着小半张脸的美人,走了两步出来,双手斜拉一条手绢,遮在嘴前,眉眼转动得令人销魂。

  “兄长竟也爱同我开玩笑?你身后那位……”兰渐苏话打住,张大口刹那怔呆,李子核从口中掉下来,一直滚到那位佳人裙边。佳人裙下无影,连一只脚也没有。

  兰渐苏吓出异域文:“oh my ghost。”

  这二皇子的体质,当真不同寻常。

  作者有话说:

  科普名词:【跳水皇族】指资源很好却怎么都红不起来的艺人。文里代指出身很好但却混成废物的原二皇子。

  (开始正常更啦~~~感谢大家支持新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