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采购一直持续到宵禁前不得不回家的时候,展所钦想明天带颜如玉去看看大夫,但颜如玉看起来已经完全没问题了,能吵能闹的,下马都是自己跳下来的。
所以展所钦一说起大夫,颜如玉就一溜烟窜回家去了,头都不带回的。他才不要吃药。
不过这是由不得他的,展所钦回家就催着颜如玉早点睡觉,明天非得带他去看大夫不可。哪怕不为了他今天呕吐的事,谁又知道颜如玉和柳三郎单独接触的这几天都发生了什么呢。
好在第二天带他去看大夫,得到的结果是乐观的。颜如玉的脉象没什么问题,可能就是脾胃有点虚,加上肝火旺,都是小毛病,饮食上多加注意,调理调理也就是了,连药都不必吃。
这个大夫展所钦特意打听过,是长安城里口碑比较好的,他这才放心,带着颜如玉回家去。
不用吃药,颜如玉也松了一大口气,进门前对人家大夫横挑鼻子竖挑眼的,现在也觉得人家慈眉善目了。
“你没事就好,玉奴儿,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展所钦道,“今日开始我就真要忙起来了,要将那些花材整理好,每个插瓶都要画图纸,争取五天之内正式开张。到时或许不能处处都顾着你,你要尽量照顾好自己,好不好?”
“我会的。”颜如玉非常善解人意,“阿郎,我知道你好累的,我会打扫我们的家,还会喂驴子,给它们洗澡。”
颜如玉对未来的浅浅规划让展所钦笑得很幸福,他用充满爱意的眼神看着颜如玉:“好,目前就先辛苦你了,等花坊稳定下来,咱们稍微有点底子了,我就给你买个下人,到时你的任务就是把自己养得健健康康、白白胖胖的。”
颜如玉咂摸了一下最后一句话,觉得哪里不太对。他道:“我又不是小猪!”
嘴上说自己不是小猪,但展所钦带着他去城外取泉水的时候,颜如玉还不是趴在马背上起不来。
“我累了。”颜如玉道。
展所钦蹲在山间小溪边,拿木桶盛水:“怎么会累呢?你又不是小猪。”
颜如玉气急败坏,索性跳下马来,自己脱了鞋子跑到小溪下游踩水玩儿。
展所钦听见动静,提醒他:“小心点,别滑倒了,里头鹅卵石滑。”
天气渐渐转凉,山里更凉,颜如玉玩得很开心,直到一脚踩滑,从屁股往下的衣服全湿透了。
展所钦毫无波澜地放下木桶,提溜着颜如玉的咯吱窝把他提起来。
颜如玉跟个洒水器似的被展所钦拉到岸边大石头跟前,展所钦把他的外衣脱下来,拧干放石头上晒着。打底的中衣不能脱了,只能将就着拧干些。
颜如玉鼓着腮帮子作卖萌状,眨巴着眼睛望着展所钦。
展所钦两根手指头往他脸颊上一戳,戳出“噗”的一声:“少跟我来这套。”
颜如玉这会儿老实了,光着脚丫坐在大石头上晒太阳。
“阿郎,我们为什么要来接泉水呀?”
“要用来养花呀。”展所钦提着两桶水回来,盖好,装在平板马车上,“瓶花不能用井水,井水味咸。其实雨水最好,拿个大缸接着就能用,可惜这几天都没下雨,我们就只能来接泉水了。”
颜如玉福至心灵,一下明白了:“那院子里那个大缸,是不是就是拿来接雨水的?”
“是的,玉奴儿真聪明。”
颜如玉却挺失望的:“我还以为是给我玩的呢。”
展所钦用水袋接了一袋子泉水,拿给颜如玉喝。
在没有重工业的古代,连雨水雪水都是非常干净的,可以拿来饮用,更不用提这样的山泉水了,好喝到爆炸。
颜如玉一口气喝完了一袋子,展所钦又接了一袋拿回来。他来来回回提了很多桶泉水,平板马车都装满了,二人才打道回府。
走出去一会儿,展所钦赶着赶着马车突然回过味儿来,问颜如玉:“所以你对那个大缸做了什么?”
颜如玉身体一僵,随即慢慢地把头转过去,虚虚地吹了两声口哨。
展所钦眯起眼睛:“嗯?”
颜如玉就当没听见。
回家一看,大缸里一大堆泥巴上零散地摆了些鹅卵石,还有已经蔫吧了的花花草草,一个脏兮兮的小铲子还放在一边忘了拿走。别说,乍一看还有些艺术。
展所钦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这么大个缸子,根本不可能搬得动,天知道他为了洗这个缸子费了多大力气,就等着哪天下雨把盖子打开就能接水了!
展所钦回头,颜如玉已经没影了。
在把颜如玉揪回来揍一顿和忍一时风平浪静之间,展所钦憋屈地选择了后者。
他拿来工具,任劳任怨地把颜如玉的杰作一点点捞出来。
今天下午是万俟宗极跟展所钦约好了来他家看看的日子。前几天想着给他们时间过过二人世界,而且万俟宗极也在忙着处理上回那道奏折的后续问题,光是进宫面圣都去了好几次,也就一直没来拜访。今天他休沐,难得有空。
万俟宗极带了些礼物,展所钦都毫不客气地收了,于是万俟宗极理直气壮地要求展所钦请一顿晚饭。
“我还带了两个小厮给你打下手,你这几天不是忙着开业么。”万俟宗极负手,悠闲地看着展所钦吭哧吭哧地清理大缸。那缸子又深,展所钦腰都快断了。
“是吗,这么好。”展所钦求之不得,“那就劳烦他们帮我把马车上的水桶提下来放在院子里吧。”
万俟宗极吩咐一句,小厮们立马干活去了。
“这是怎么弄的?”万俟宗极问。
展所钦麻了:“你还能想出来第二个人能干出这种事吗?”
万俟宗极点头:“我知道,我就是想听你说出来,挺好玩的。”
展所钦:“……”
考虑到孩子大了要留面子,展所钦还是帮着颜如玉说话:“其实他也不总这样,他很少干坏事的。”
“哦?”万俟宗极勾起嘴角,“所以那次他贪吃去扒水井,差点大头朝下栽进去,也不算干坏事?”
展所钦:???
万俟宗极含笑看着他。
展所钦把铲子小桶往地下一撂,转身,气沉丹田:“颜如玉!!!”
被爸妈叫全名的时候没有好事,被对象叫全名的时候往往也不会有好事。颜如玉深谙这个道理,于是飞快脱了衣服鞋子钻进被窝。
展所钦大步朝他们的卧室走去:“我上次问你你是怎么说的?你现在还学会撒谎了是不是!!!”
颜如玉的声音从屋里传来:“万俟大哥不讲信用!!!”
万俟大哥不以为忤,往院里的石凳上一坐,身后跟着的贴身小厮马上过来捏肩捶腿。
展所钦那叫一个恶从心头起,怒向胆边生,一手把企图逃跑的颜如玉揪回来,“啪啪”两巴掌,清脆悦耳。
好听就是好屁股。
颜如玉吱哇乱叫,满屋乱窜。
“知道错了吗?”展所钦抓着他,高高举起巴掌。
“知道了。”颜如玉捂着屁股。
展所钦气得脑仁儿都疼:“你知不知道那有多危险?你要是掉进去有可能就没命了!”
“知道了。”颜如玉盯着他的手,侧身躲着。
展所钦看了他一会儿,慢慢把手放下,问他:“你还有没有什么事瞒着我?”
见他把手放下了,颜如玉也放松了一点,觉得自己应该不会再挨揍了。但是展所钦的脸色还是很严肃,颜如玉怯怯的,不敢吭声。
但展所钦这会儿想的其实是另一件事了。
如果能趁这个机会,让颜如玉把柳三郎的事情说出来,颜如玉也算没白挨这两巴掌。
“有没有?”展所钦又问了一遍。
颜如玉犹豫半天,最后还是摇头。但他那副眼神飘忽,头都不敢抬的样子已经说明了一切,展所钦可以百分之一万地确定颜如玉是受到了柳三郎的威胁或者欺骗,而不是他自己吃醋不愿意提别的哥儿。
展所钦把颜如玉放开,揉揉他挨了打的地方:“痛不痛?”
颜如玉点头。
“痛就长记性了。”展所钦道,“以后不许再靠近水井,不然我就学那些夫子,那戒尺和藤条打了!”
颜如玉又点头。
展所钦掐着颜如玉的下巴,抬起他的脸,直视颜如玉的眼睛:“以后不许再撒谎,不管有什么事,你都可以告诉我。你绝不能信任任何人多过信任我,知道吗?否则我会很生气,非常非常生气。”
展所钦还是那个展所钦,他的占有欲基本没变。
他从屋里出来,走到万俟宗极身边。
万俟宗极正闭目养神,小厮半跪在地上给他捶腿。
展所钦的身体投下的阴影挡住了光线,万俟宗极眼睛睁开一条缝,懒洋洋的:“做什么挡光?”
展所钦道:“有件很要紧的大事,你能不能帮帮我?”
万俟宗极挑眉:“哦哟,难得开口求我,先叫声好听的。”
展所钦:……
万俟宗极哈哈笑道:“开玩笑的。说吧,什么事?”
展所钦看了一眼小厮,万俟宗极会意,让他先退到院外等候。展所钦在另一个石凳上坐下,这才将关于柳三郎的事娓娓道来。
万俟宗极听完道:“我就说嘛,他怎么可能这点钱就把这么好的房子租给你?柳三郎……好,我让手下打听打听这个人。”
展所钦沉声道:“所以我这两天都没有把玉奴儿单独留在家里。我们首先要弄明白他为何这么做。玉奴儿又没招惹他,即便哪里做错了让他不悦,他直接告诉我就是了,我自然会让玉奴儿给他道歉,也可以给些补偿。可他明明能看出来玉奴儿和正常人不一样,他怎能这样对他下手!”
万俟宗极思索片刻,提出了一个想法:“有没有可能,他不是冲着颜如玉来的,而是冲着你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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