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门时勾走宋岫大半注意的睡衣, 终究穿在了他自己身上。

  纯黑丝绸包裹着殷红点点的雪白,堪堪遮到大腿中段,尤其是后颈到肩膀附近的皮肉, 简直没有一块好地方。

  他应当倦极了,鸦黑的睫毛密密垂着,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淡青的阴影,额头抵着身旁男人的胸口, 任由对方随意把玩自己的发丝也没有醒。

  直等他的肩膀被谁晃了晃,伴着温柔的诱哄, “阿岫?”

  “先起来吃饭。”

  条件反射地掀起被子,鸵鸟般, 宋岫将自己整个儿藏了进去。

  天地良心, 到底是哪位作者最先构建的ABO世界, 在夜间运动这方面, 某人的精力好到离谱, 他一个beta,当真承受不来。

  被他挡在外头的霍野却很有耐心,拆礼物似的, 一点点, 将他从被子里挖了出来, “听话,小心胃疼。”

  胃疼?

  破罐破摔地, 宋岫想,如果填饱肚子意味着要再来一次,干脆让他饿死算了。

  “我保证, 这次就只是吃饭,”动作轻缓地将少年扶起, 又在对方腰后放了个枕头,霍野端起放在床头柜子上的碗,让人靠进自己怀里,“啊。”

  眼皮都没睁,宋岫敷衍地张嘴。

  他觉得自己和霍野的身份彻底掉了个个儿。

  至少在这一秒,还是他比较像那个不良于行的病号。

  况且,昨晚他被某人的美色和可怜相冲昏了头,全然忘记对方已经可以短时间行走,被哄得自给自足,差点把腰累断。

  最重要的是,吃脐橙的时候怎么能成结?!

  他甚至有一瞬间怀疑自己会被钉穿。

  思及此,宋岫实在没忍住,有气无力地瞪了下霍野。

  换来的却是一个轻飘飘落在眼帘上的吻。

  宋岫的恼火瞬间溃败。

  如愿讨得少年欢心的男人则唤:“阿岫。”

  宋岫一点也不奇怪,“嗯。”

  ——昨晚最紧要的关头,对方非要让他选一个专属于霍野的称呼,相比宝贝和夫人,他还是更喜欢自己的名字。

  那时他迷迷糊糊,一心只想着解脱,便随口说“阿岫”常常在他被丢到福利院以前的记忆里出现,或许与他的本名有关,所幸霍野并未深究,反而还叫得十分自然。

  但,等等……昨晚?

  余光扫过床边的信息素检测器和电子钟,宋岫霎时醒神,因为上面的日期,离他进入这个房间、已经整整过去了两天半。

  “怎么了?”淡定顺着少年的视线望去,霍野了然,“确实比AO之间的结合热要短了些,毕竟你是头一遭,我想着总该收敛些。”

  宋岫:……收敛。

  好一个收敛。

  怪不得他总感觉之前的夜格外漫长,无论何时睁眼都是黑天,再继续如此,他迟早得死在这张床上。

  于是,相当乖巧地,宋岫喝完了一整份掺着肉糜和青菜的粥,趁着男人出去收拾碗筷的功夫,暗暗攒了些力气,试图开溜。

  然后在松开床头柜子的刹那,软绵绵地跪坐下去。

  识海里立刻传来一声冷冷的笑,【哈。】

  似乎早预料到会有这么一遭,原本毫无装饰的卧室,此刻已然被铺上层厚厚的羊毛毯,宋岫努力挣扎了几下,无果,只得求助场外,【小十二,来点道具呗?】

  【你应该也不想再被关48小时?】

  【无所谓,】刚刚被刷新了次小黑屋时长记录,4404一脸平静,【我非常想看看人类的极限到底在哪。】

  有本事就再刷新一次。

  宋岫:没本事,真的没本事。

  他承认,alpha和beta确实存在着差距——至少在体力和“兴趣”方面。

  谁料,仅仅是这么两句闲谈的功夫,门锁被转动的声响便倏地传进宋岫耳中。

  一圈。

  两圈。

  比以往更繁复的步骤,总算叫宋岫意识到,霍野出去时,早已在外反锁了房门,哪怕他能站稳走路,也别想离开。

  隐隐捕捉一缕违和,宋岫的危险雷达滴滴作响,本能地尝试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床上装睡,却依旧晚了半拍。

  房门打开。

  外头略显刺目的阳光洒进来,紧接着,就被男人高大的身影遮住大半。

  代步的轮椅搁置一边,他站起身,缓慢却熟练地,走到瘫坐在地毯上的少年面前,雪白的羊毛簇拥着对方,将那细腻的皮肤衬得牛乳般柔软,纯黑的丝绸睡衣,更是因为尺寸偏大,领口下坠,完整露出小巧精致的锁骨来。

  “怎么不听话?”屈膝半蹲,霍野轻声。

  因为身高差的关系,少年只能仰头望向他,引颈期待似的姿势,勾得人破坏欲满满,慢吞吞倾身,他凑到对方耳边嗅了嗅,“味道又淡了,不如再标记一次?”

  压迫感十足的alpha,几乎将自己整个拢在阴影中,滚烫的呼吸仿若撩拨,轻轻扑在颈侧,吹得人发痒,宋岫不自觉偏了偏头,据理力争,“你刚刚明明说过,就只是吃饭。”

  “可你想逃跑,”威胁般,霍野磨磨齿尖,握紧少年挣动的小腿,比平时更多三分血色的薄唇轻张,咬住对方的耳垂,“地板也不错。”

  “试试?”

  咚。

  交叠的重量压在毛毯上,发出沉闷的一声。

  重归昏暗的卧室里,宋岫掉了迄今为止最多的眼泪。

  生理性的,根本无法控制,嗓子更是哑得厉害,一开始还嘴硬不肯求饶,到后来,染着泣音说尽了好话,也没能叫对方停下来。

  霍野大概是昏了头。

  浑浑噩噩间,后颈被一次次吮咬的宋岫想,他是beta,哪可能被劳什子的信息素标记?再怎么折腾,都是同样的结局。

  霍野向来理性,最该清楚这点,却很乐此不疲一般。

  直至暮色西斜,窗外的月亮又升起来,他才带着满身水汽,重新陷进柔软的床榻,晕沉沉地会了周公。

  他这一世的身体很好,手脚亦不像前两世那般冰凉,偏偏睡着以后,仍然习惯性地往霍野怀里钻。

  胸口、后背,道道红痕,似是被野猫的爪子挠出来,松松披着浴袍的霍野半点没在意,紧紧拥住自投罗网的少年,安抚地,一下下摩挲着对方左腕的疤。

  浓郁的酒香溢满整个卧室,硝烟的味道被压到最低,正如他此刻的心情,平静,惬意,亲亲密密地缠绕着少年,获得了短暂的安全感。

  十分短暂。

  以至于宋岫再次清醒时,整个人都被严丝合缝地嵌进了某位alpha的怀抱,担心自己压麻对方本就落下病根的腿,他小心翼翼地想换个姿势,刚挪了一下,便僵在原地。

  ……如果他的触感没错,有什么东西,正随着自己的动作,一点点滑落。

  飞速被惊醒的男人亦睁开眼,面色如常地,在他眉心吻了吻,“早安。”

  不可能是失误。

  抿抿唇,宋岫尝到了嘴里淡淡的薄荷味,浑身清清爽爽,对方甚至帮他用漱口水漱了口,怎么会忘记清理那么重要的地方。

  但这又绝非霍野平日的作风。

  后知后觉地,他脑海里冒出三个字:

  易感期。

  除开易感期,宋岫着实想不出,还有什么能让对方如此胡来。

  试探性地,他伸手,摸向微微作痛的后颈,果然,前几次都完好无损的地方,此时已然破了皮,多了个小小的牙印。

  “抑制剂,”冷静地,宋岫开口,“我去帮你找一支。”

  霍野却死死搂住他的腰,“不需要。”

  一旦少年离自己太远,那些好不容易被他染上的味道,便会急速消失。

  隐约猜到对方的心思,宋岫好气又好笑,“我是beta。”没有omega的信息素,硬捱下去,难熬的只会是霍野。

  换做以往,对方肯定会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或者摆事实讲道理,论证omega信息素对alpha易感期的非必要性。

  但这一次,男人却倏地闭上眼,大有一副装聋作哑的架势。

  “霍先生,”无奈至极,宋岫推了推对方的胳膊,“你今年三十七岁。”怎么还像小孩子一样耍赖皮?

  气息平稳,被叫到的男人一动不动。

  “我记得您之前说过要出差,”耐着性子,宋岫特地换了个更能强调年龄的称呼,“几天不露面,李秘书……”

  话音未落,便被霍野截胡,“学校和公司我都请了假。”

  “不许提其他人的名字。”

  顿了顿,他又改口,“……不要提其他人的名字。”

  仿佛一匹强势凶悍的头狼,小心翼翼收起爪牙,趴在心爱的猎物身边,装成温顺的大型犬,笨拙地学习着如何叫人心软。

  强行忍住妥协的冲动,无力挣开束缚的少年红了耳尖:“我总要去洗澡。”

  霍野:“味道会消失。”

  宋岫:“可我会生病。”

  十秒、二十秒、或者更久,意料之中地,本该一直固执下去的男人松开了他,闷闷,“对不起。”

  “我帮你……”

  “我自己来。”极力忽略身后的异样和灼热的视线,宋岫使劲儿往下拽了拽睡衣,在系统商城换了张恢复体力的道具卡,穿鞋,下床,挪进了浴室。

  然而,水声刚响,磨砂的玻璃外,便映出一道沉默的影子。

  高高大大,孤零零倚在门边。

  像被主人抛弃的狼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