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本来就暖和,这会暖到有些燥热,稽雁行脸颊绯红,不知是热的还是别的。

  阮钰对他的感情再明显不过,那他自己呢?稽雁行问自己。事到如今他不该再犹豫,是与否,总该有个定论。

  一点心动和依恋都没有吗?不,绝不是,程繁在陶特身上体会到的感情,他曾在阮钰身上感觉到过,此刻,这种感情悄然浮现。

  或许是阮钰陪他度过了最艰难的日子,又或许是阮钰差点因他丧命,总之,雪山和湖泊,海滩和烟火,子弹和鲜血,都是见证者。

  “阮钰,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嗯,你说。”

  “你喜欢我什么?”

  “我不清楚,你什么都不做我就……很喜欢你,就像现在你坐在我面前,就足够了。如果一定要给出答案,一切可以吗?”阮钰自己都没发现,他脸上有种陷入爱河的甜蜜。

  稽雁行抿抿唇:“好,我明白了。”

  “那你呢?”阮钰反过来问稽雁行,“你对我……有一丁点喜欢吗?”

  回应他的是稽雁行的摇头,阮钰眼中的光忽地灭了,右胸开始发疼,他抖了抖唇,到底没说什么。

  他能强求很多事,但强求不来稽雁行的爱意,他憎恨过去傲慢无知的自己,亲手把稽雁行越推越远。

  “我没法下定论。”稽雁行做出补充。

  脖子上的刀没落下来,阮钰眼睛又亮起来,大悲后的大喜太不真实,他拼命控制自己的冲动和兴奋,压着嗓音说:“那我们,试一试,好吗?”

  “……试一试?”

  “其实……今天是我的生日,我们试一试,当一星期的情侣,就当,就当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或者……谢礼。”阮钰使出上不了台面的手段,他没有别的办法了,“可以吗?”

  在阮钰等待宣判的时间里,稽雁行想了很多,人的一生有太多遗憾,现在,他想学学程繁的勇敢,这是他一直缺少的东西。

  良久,稽雁行点了点头,说好。

  阮钰眼中腾地升起烟花,嘴角的笑怎么也压不下去了,他重重地呼吸了几下,眼角突然红了。

  “你、你——”稽雁行手足无措,今晚的阮钰不太一样,让他有点陌生,但并不排斥。

  “没事,我只是太高兴了。”阮钰阖上眼,长长地吸了口气,再睁开眼时,他的眼中盛满柔情,“可以拥抱一下吗?”

  稽雁行没有立即答应,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但他终究点了点头,说可以。

  阮钰身体前倾,靠近再轻柔地拥住稽雁行,然后,他收紧双臂,让受伤的右胸紧贴稽雁行的心脏,灯光凝固了,时间也仿佛静止了,只剩下温暖在车厢里流淌,阮钰恨不得永久停留在此刻,永远汲取着稽雁行身上令他安心迷醉的气息。

  于阮钰而言,那颗子弹象征着死亡,也标志着新生,阴霾得以驱散,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他幸福得想要流泪,除了幸福之外还有感激。

  过了很久很久,阮钰埋在稽雁行颈间狠狠吸了一下,才依依不舍地放开稽雁行。

  这个漫长而温暖的拥抱,不仅让阮钰满足,稽雁行也深刻地感受到了阮钰心脏的跳动,两颗心前所未有地靠近,用跳动来诉说。

  “我可以看看,”稽雁行顿了顿,犹豫着怎么开口。

  阮钰温声道:“可以的,你说。”

  “我想看看你的伤口,方便吗?”

  阮钰一怔,还不待说什么,稽雁行摆了摆手:“不用了,天气太冷。”

  车里开着暖气,他的话是再明显不过的借口。

  “不冷的,我的胸口有疤,很丑,你要看看吗?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稽雁行被阮钰的话定格住,好一会,他轻轻开口:“我想看看。”

  阮钰脱下西装外套,之后是马甲,再然后是衬衫的扣子,一层层地剥开自己,把赤裸的脆弱的自己全然交由稽雁行处置,伴随着紧张和不安。

  疤痕实在太难看了,蜈蚣一样扭曲地蜿蜒在白皙的胸膛上,丑陋可怖,对上稽雁行震惊的目光,阮钰的心颤了颤。

  正要拉上衣服——

  “我可以摸一下吗?”稽雁行蜷缩起五指,指甲陷进掌心,泛起微弱的痛感。

  那道疤是记忆的开关,让稽雁行想起阮钰中枪倒下的模样,他再也不想经历当时的恐惧了。

  阮钰眸中掠过惊讶,还有另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他点点头,抓起稽雁行的手指,握着它带向自己右胸的疤痕处。

  稽雁行的手在发颤,阮钰安慰似地捏了捏,说:“只是看着吓人而已,已经没事了,之后再做祛疤手术,不会留下印子。”

  “嗯。”属于阮钰的温度传递稽雁行的掌心,如果子弹再往左偏一点点……

  “不要害怕,我在这里呢。”

  “现在已经很晚了,你明天还要拍戏吧?”

  “要。”稽雁行收回了手,眼圈泛红,他吸了吸鼻子,像只可怜的兔子,“你把衣服穿上吧,之后还要复查吗?祛疤手术有风险吗?不祛也可以的。”

  阮钰摇摇头,眼神温柔得把人溺:“要需要复查,没有风险,你要拍戏的话,我们,”我们该道别了。

  ——可阮钰舍不得。

  他今晚不想离开稽雁行半寸,现在他们也算得上是情侣,可他又不敢得寸进尺,毕竟只是一周的情侣。

  “那我先回去了,你早点休息。”

  阮钰的肩膀瞬间垮下来,却只能说:“好,你也早点休息。”他连让稽雁行陪他过生日的底气都没有。

  “那我们白天见?”稽雁行问。

  “什么?”

  “今天不是你生日吗?我以为你是来……是有别的安排吗?”

  阮钰当即否认:“没有没有。”稽雁行轻松地掌控着他的心情,这种感觉痛苦又甜蜜。“我明天可以去现场看你拍戏吗?就在旁边安静地看着,不会打扰你。”

  “啊?可是导演不一定——”

  “我会解决的,也不会给你带来麻烦,可以吗?我明天也没什么事,最近每天都在医院一个人待着,太无聊了。”

  稽雁行不自然地抿了抿唇,应下了:“好,那你来吧。”

  明天他要和斯特莱默拍亲密戏,是程繁和陶特分手前最后的热烈,至于阮钰看到后会有什么反应,那就不在他的控制范围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