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板的温度炙热, 路婳浓的脸也被烤了个粉里透红。

  她不好意思的揪了揪自己披散的头发,吃了几口就把饭盒往前一推,专心致志的看米来干活。

  米来是穷出来的, 手脚格外麻利绝不拖泥带水。

  又因为干了大半个月,业务逐渐熟练, 一举一动都如设定好的程式,手起就可预知落点。

  饭盒都用完的时候, 米来皱眉转身,新的餐盒被小心的捧着堆在她面前。

  米来接了饭盒, 堆成的饭盒墙后露出的就是路婳浓的脸。

  她把饭盒随手扔到它们该放的位置上,俯下身单支出一根小指,帮路婳浓把滑在眼前的发丝并到耳后。

  路婳浓倒被看了个面红耳赤。

  她推了下米来的手, 嘴上埋怨:“快点儿干活。”

  等人一转头,自己摸了下发丝,歪着头笑得像个偷了腥的小懒猫。

  过了中午的高峰之后, 米来脚勾了个塑料凳子,坐下身看还不走的路婳浓。

  “下午没课?”

  路婳浓低头看了眼腕间的表, 欲言又止。

  米来挑眉,“怎么了?”

  “想逃课。”路婳浓狡黠的朝她眨眼。

  米来坐直身体,脊背挺得直, 装成家长那般模样正正经经的问她:“什么课?”

  “选修。”路婳浓避重就轻。

  米来抱臂看她,脚尖却支到路婳浓身下的塑料凳子脚撑上,一寸一寸的把她往自己身前挪。

  塑料凳子腿儿摩擦在水泥地上,吱嘎吱嘎的响。

  路婳浓怕凳子撑不住自己,稍微起身, 用手把凳子挪到米来面前, 又在她的注视下坐好。

  她把手臂搭在米来的肩膀上虚虚淡淡的问:“行不行?”

  米来歪头, 把自己的耳朵靠向路婳浓的手背,像猫儿趴在主人怀里那样轻轻的蹭。

  路婳浓拧着眉头看她。

  米来也看回去。

  路婳浓直视米来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轻声说:“过期不候。”

  米来笑着站起身,路婳浓搭在她肩膀上的手臂随着重力慢慢垂下。

  她嘴里叼着根儿黑色记号笔,站在小店低矮的房檐下,手搭着窗框,皱着眉头很严谨的在木板上留下了「请假条」。

  小板板上歪歪扭扭的写:老板谈恋爱去了,孩子们好好吃饭。

  她把那笔顺着窗口扔进路婳浓刚刚吃过饭的小平台上。

  阳光依然明媚,她随手合上了窗子。

  路婳浓享受在那小小的窗口看沐浴在阳光下的米来。

  窗口被合上之后,路婳浓着急的站起身。

  她小跑了几步走到小店的门口,米来正从楼梯下往上走,见她出现立刻几步站上来,她手支在路婳浓头上的卷帘门上。

  像个真正的小混混痞子那样问她:“能不能亲一口?”

  阳光打在她的侧脸上,往日严峻的阴霾仿佛也被那阳光晒透,晒进内核。

  窗框下放了一把旧藤椅,上面卧着一个懒洋洋的大橘猫,它把自己盘成一个肉球。

  路婳浓看着她点头。

  米来却只嘴角噙着笑低头看她。

  路婳浓轻轻踮起脚尖,仰起头闭上眼睛。

  米来手依然架在斑驳老旧的卷帘门上,阳光晒在她的后背,暖烘烘的。

  她亲了路婳浓的眉毛,眼睛,又一路向下亲了亲她高挺的鼻梁。

  路婳浓慢慢睁开眼睛,仰起头看她。

  米来放下手,把裤子后兜里刚刚藏起的小野花一并送到路婳浓的眼前。

  三朵小野花,单朵黄的一对紫的。

  挤挤挨挨着盛放在路婳浓的眼前。

  路婳浓伸出手,指尖轻轻触了触那软塌塌的花蕊。

  米来依然单手挂在她头顶上的卷帘门上。

  一笑起来,那往日藏在口腔里的单边小虎牙就露了头。

  “好看吗?”

  路婳浓低头看看花又仰头看看米来。

  米来小心翼翼的把那朵小黄花别在了路婳浓的耳边,剩下的两朵紫花插在了那模板缝隙间。

  又侧过身,从门边拿过那记号笔,在谈恋爱三个字下画了一个可爱的简笔小女孩儿,小女孩儿发间别了朵小花。

  她手指曲起敲了敲那木板,问路婳浓:“怎么样?”

  路婳浓笑着摇头:“不怎么样。”

  米来把那笔递过来,“那你画。”

  路婳浓看了眼悬在空中的笔,接过来在那小女孩身边画了个小狗,依然是小学生画风,那小狗乖巧的将两个前爪子缩在胸前。

  她反问米来:“像你吗?”

  “像。”

  米来歪头看了一眼那小狗的样子,学着把自己的手架在两侧看着路婳浓:“旺,旺。”

  路婳浓攥着笔一下子扑到米来身上。

  米来立刻双手抱紧她,顺势带着她转了几圈儿。

  路婳浓的手忙抵在自己耳边那娇..嫩的小黄花上,恐那小黄花儿一个不小心被她甩出去。

  有人拍她们。

  路婳浓还好心好意的对着镜头笑。

  米来放下路婳浓,用最快的速度拉上卷帘门,又转过头拽上路婳浓的手。

  路婳浓气喘吁吁的问她:“去哪里?”

  清北附近有公交站,米来拉她上了快走的公车。

  b城的公车和h市公车的区别是,它是分段儿收费的。

  米来搞不懂司机的问题,索性直接扔进十块钱,“这样够了吗?”

  司机看了她一眼,又侧过头看了眼她身后的漂亮小姑娘,不耐烦的点了点头。

  懒散的午后,公车上只零零散散的坐了几个人。

  她们不约而同的走向倒数第二排,坐下以后,一起把头搭在靠背上,仰头看车顶。

  车子慢慢开起来,米来坐起身,把车窗拉开。

  带着街边甜栗子香的风吹过来,把米来散着的头发吹向路婳浓。

  路婳浓从随身的小包里拿了那根旧簪子,手掌摊开给米来。

  米来斜着看了一眼,两手利索的在脑后打了个髻,从那软软的掌心拿了簪子,把它簪在了脑后。

  路婳浓上手摸了摸那簪子,顺带着摸了摸米来暴露在阳光下的后颈。

  她轻轻捏了捏,对米来小声说:“毕业了,我想回h市。”

  米来摸她的手,顺着那修长的指尖一寸一寸的摸向指底。

  “不想演戏了?”

  路婳浓头轻轻靠在米来肩上,轻声问她:“你喜欢?”

  米来摇头,“都行。”

  “米来,说实话,你有在电视上广告牌上看过我吗?在我们不在一起的那几年。”

  米来想了想,笑着摇头:“我不看电视,”眼见着路婳浓肉眼可见的懊恼,立刻接上:“但是我会特意搜你的东西看。”

  路婳浓转头问她:“那你喜欢哪部?”

  “黎明之前吧。女特务多带感?像不像你带我去看的那部电影?”米来挑眉问她。

  公车路过一个中学,呼啦啦的上来一大堆中学生。

  他们斜挎着书包,裤脚要挽在鞋子上,露出那些时兴又昂贵的球鞋。

  互相叽叽喳喳着吐槽老师又或者约着周末一起去哪里玩儿剧本杀。

  时代变化快,一些新兴的东西又像旋风一样席卷整座城市。

  路婳浓默默戴了口罩,伸出手把自己的头发弄乱挡在脸边。

  有些后悔没带上帽子,帽子被落在了小餐馆。

  米来看她,看着看着就笑出了声。

  路婳浓把整张脸靠在米来的肩膀上,隔着衣服偷偷咬她。

  米来只能默默忍着。

  小丫头牙口好,咬下去的时候丝毫没留情。

  待路婳浓松开了嘴,米来手捂在自己被咬的地方问她:“你怎么光咬我?”

  路婳浓上眼皮一掀:“喜欢你才咬你。”

  米来又立刻没出息的被说服。

  公车默默把这些青春洋溢的中学生一个一个的送到站点。

  路婳浓靠着米来的肩膀看窗外的景色,直到她看到一家街边的女装店。

  她立刻亮着眼睛去拽米来,直到米来被懵懂着拽到那家女装店。

  门口挂着一件劣质的鹅黄色长裙。

  像路婳浓说过的,鹅黄色,碎花裙。

  她欣喜的对着店主指门口的长裙,“我能试试吗?”

  快睡着的店主立刻起身,欢欢喜喜的帮她从模特身上摘了衣服。

  一个能跑丢七位数珠宝的女演员,对着劣质长裙依然欢喜的像个小女孩。

  她试了衣服,又自己拿了店里用来搭配的草帽。

  她亮着眼睛问米来:“好看吗?”

  米来点了点头。

  说实话她没什么审美,还是觉得穿蓝白相间校服外套的路婳浓最好看。

  路婳浓满意,对明显不认识自己的店主指米来:“让我姐姐付钱吧。”

  米来笑着拿了手机,扫码的时候,路婳浓又贴着她的手臂对她小声说:

  “被继母发现的话,一定会惩罚我勾引姐姐的。姐姐晚上能不能轻一点?”

  这话里面,信息含量过高。

  任米来再是经历什么大风大浪,依然狠狠咳了咳。

  她对抬起脸打量她们的女店主疯狂摆手,“真不是您想的那样。”

  路婳浓恰到好处的红了脸,拖着她的手往外拽:“姐姐快走,千万别让人认出来。”

  被迅速拽出了门口。

  米来即使是小黑脸儿,红得也格外明显。

  路婳浓指着她笑,直笑出了眼泪。

  她说:“晚上就这么演吧,怎么样?”

  米来无语的伸出手帮她擦了擦眼泪,“别晚上了,就现在吧。”她恶狠狠的看向路婳浓。

  路婳浓立刻挺了挺胸脯,“那你吓唬谁?要不要跟我回家?”她语带诱惑,眼神却清澈。

  米来仰头看了眼天色,“别啊,不是还没拍照呢?”

  她又带着路婳浓随便坐了一趟公车,快到下班时间,车里的人逐渐多了起来。

  车上没坐的位置,路婳浓一直把脸躲在米来的怀里。

  米来坏心眼儿的将手搭在路婳浓的后腰上,轻轻缓缓的蹭。

  直到路婳浓受不住狠狠踩了她一脚。

  米来笑着贴着她的耳廓浅浅的吻着问:“怎么了?”

  手还是不老实。

  路婳浓仰起头看了米来一眼,一不做二不休的拉她的耳朵,小小声的喘了一声给她听。

  米来立刻抬起手抓紧公车上晃荡着的圈圈。

  周围都是下课的学生,下班的打工人。

  闹闹吵吵的。挤挤挨挨的。

  路婳浓又往她怀里贴了贴。

  手指轻轻扣在她的胸口,下结论:“快了。”

  “什么?”

  “心跳。”

  米来绝望的转身,看了一眼身后的众人。

  路婳浓眉眼含春的看她:“好听吗?再给你叫一声?”

  米来立刻咬唇,手狠狠捏她的脸,“在外面的时候,你能不能别这么,撩..拨我?”

  路婳浓撇嘴,“是你先不仁的,还怪我不义?”小丫头特意上过台词课,字正腔圆,大气凛然。

  米来慢慢舒了一口气,强制克制着自己,身体也离路婳浓远了一点儿。

  拥挤的车厢,只需轻轻拐个弯儿,小丫头就自然的贴回来,“姐姐,今晚爸妈不回来,在沙发上做吧。”

  她手指在米来衬衫扣子之间的空隙徘徊。

  虽特意压过了嗓子,还是一字不露的钻进了米来的耳朵。

  米来只觉浑身发热,就连耳朵眼儿都要冒出火来了。

  她紧紧攥了头顶的黄色拉环儿,对着眼前的小黄裙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公车靠站,米来立刻去扯路婳浓。

  路婳浓笑着跟在她身后问:“不是没拍照呢吗?”

  得意里透着期待。

  米来随手拦了出租车,小心的护着路婳浓的头坐进去。

  她报了自己在b城的落脚之地。

  金斯酒店。

  路婳浓听到也只默默抬了抬眉。

  金斯酒店总店的最顶层。

  一个专属于米来的套房。

  自打进了酒店,米来就恢复了那一脸的冷酷。

  路婳浓在能映人的电梯板上看米来,她身边站着大堂经理,梳油头穿西装,戴着白手套帮她按了电梯。

  路婳浓对着电梯上那张禁..欲又分外正人君子的脸开口:“姐姐。”

  只那一个词,米来立刻转头瞪她。

  路婳浓朝她挑眉,“沙发吗?”

  这词在米来耳朵里可不止是一个名词,还意味着在路婳浓的剧本里,一个重组家庭,一对无血缘的姐妹,她们要趁着父母不在家,做些父母不让的事。

  米来垂在裤子两侧的手轻轻握了握拳。

  刚出了电梯,电梯门一关。

  米来立刻压着路婳浓,把她抵在电梯边的墙上吻。

  那一路积攒的怒气,被发..泄了个透彻后,路婳浓立刻软软的求饶。

  米来带路婳浓进了屋子。

  工业风的客厅,明显不是酒店套房的固定软装。

  沙发是棕色的,被置在超大的落地窗下,对面放着一张超大的白幕布。

  屋子里没有隔断墙,只有几个半墙高的垛子,多字上还能看到特意裸..露的红砖,绕开垛子能看到米来的床。

  床对面挂着一副巨型广告牌。

  那时还很青涩的路婳浓,左手轻勾右手戴着的表,一副欲语还休的表情。

  米来拿了换洗衣服就钻进了浴室,进去之前给她留一句:“饿了自己在平板上点,给前台打电话也行,剩下的你自己随便看看吧。”

  路婳浓走到床头,微蹲下身在那个位置看那张广告牌。

  还是不够。

  她早知道米来会选这张照片放床对面,她一定要拍的再色..情魅..惑一点才对。

  路婳浓把自己身上的小包放在餐桌上,手指顺着棕色的沙发背敲了敲。

  她脱了鞋,踩在沙发上拿过平板,顺着那平板上的菜单,点了五个她也吃不完的东西。

  手指划到成人用品那一栏,看着那上面形形色..色的东西,笑着转头看了一眼浴室,又垂着头脸不红不臊的划过去。

  米来洗澡很快,她身上披着浴袍,手里攥着那根簪子。

  出来看了一眼路婳浓,压着嗓子问她:“你要洗吗?”

  路婳浓指了指门外:“我订了饭,你帮我等吧。”

  两人错身之际,米来用手背摸了摸路婳浓的脸,“妹妹,尽量快一点儿,姐姐有点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