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志强看到路飞扬的时候定定的愣在原地。

  路飞扬还穿白衬衫, 袖口被平整的挽在手肘处,刘海儿轻轻搭在眼前,还像高中时那样长身玉立的站到路婳浓身边。

  戴志强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西装, 只觉岁月不公平。

  路婳浓仰起脸看路飞扬。

  路飞扬单手揽她到自己身边,微微弯腰对她轻声说:“有哥在呢。”

  路婳浓本来是真的不在乎人情往来, 更不在乎无关紧要人的尖酸刻薄。

  但此刻突然看到自己亲人的脸,只觉得自己身后突然有了巨大的靠山。

  她可以放心躺平, 又似是重新汲取到继续向上的力量。

  路婳浓偏头,用指尖轻轻蹭了蹭眼底, 再转过身朝他笑着点了点头。

  “谢谢哥。”

  路飞扬轻轻揽着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拍摄还是要继续,地球也当然要继续转动。

  米来坐在导演身后发呆。

  戴志强悄声问米来:“米总,路飞扬是干嘛来的?”

  米来抬眼看笔挺站在收音老师旁边的路飞扬。

  路家的孩子好像都有一种韧劲儿。

  百折不挠, 又总是扬着一种意气风发让人艳羡的自信。

  米来喃喃着开口:“给妹妹撑腰来的呗。”

  戴志强沉默了一瞬,又问:“我听说他不是进精神病院了吗?这么看不是挺正常的吗?”

  米来咬了咬后槽牙,揉了揉自己的脸, 手肘压在戴志强的肩上,压低声音阴森森的说:“他杀人不犯法, 你以后得小心一点。”

  戴志强抬眉,牙疼的攒起眉头。

  米来站起身,对着那边边角的女n号小乞丐摆了摆手。

  路婳浓看她, 朝她轻轻摇了摇头。

  米来还是带着戴南离开了。

  她和朱冰定好中午见,这都过了中午。

  米来叫戴南把她送到冰成总部。

  进了那高耸入云的大楼,前台彬彬有礼的过来迎她。“米总,这边,朱总等您很久了。”

  米来虽是奇怪, 还是跟着上了楼。

  进了朱冰那带着二百七十度落地窗的办公室时, 米来才觉得有钱真好。

  整个b城都被踩在自己脚下的感觉, 让人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远眺就是那几百年历史的亲王府。

  她问朱冰:“前台怎么知道我是谁?”

  朱冰带着笑朝她扬眉,“你迟到了。”

  米来耸肩,“抱歉。”

  朱冰从那宽大的办公桌后站起身,走到米来身边,按着她的肩把她按进会客沙发里。

  “我告诉前台,今天会有个穿全黑色运动服的小姑娘来找我。”

  米来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行头,继续朝他笑着道歉:“抱歉。”

  朱冰扬了扬手,他舒适的跷二郎腿,那钢被露了个彻底。

  米来伸手指他的腿,“这是?”

  也不去管那些所谓的社交礼仪。

  朱冰看都没看那腿,只是笑着说:“你迟到了,所以错过了一个有趣的人。”

  米来继续耸肩,把一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人设立了个彻底。

  丽姐曾经告诉过她,当面对一个比自己强大很多倍的人,你就要表现得比他更加捉摸不透。

  朱冰轻轻叹了口气。

  他低下头撩开自己的裤管儿,给米来仔细看那假肢。

  “九十年代创业时动了人家的蛋糕,被人扔进鲨鱼池里咬断了腿。”他话说的简单。

  米来痛快脱了自己身上的运动服。

  她伸手指自己明显缺了一块儿肉的大臂,“去国外,吃了枪子儿。”

  米来笑着对他说:“朱总,这种打打杀杀的励志创业故事打动不了我。我虽然人不大,但经历的事儿也不少,也是从那血堆里闯出来的。不如朱总您直接开门见山,咱们对话的效率还能高一点儿。”

  朱冰不意外的放下自己的裤脚。

  他说:“什么条件,你能接受我的投资。”

  米来冷笑:“朱总既然摸清了我的商业模式,干嘛不自己干呢?你有资源又有人脉。”

  朱冰摇头,“我和你说过了,我不为钱。我是个优秀的投资者,我投的不是你商业的前景,我投的是你人的未来。”

  米来也翘起腿,她舒适的窝进沙发,和朱冰大眼瞪小眼的看了很久。

  久到米来有点儿饿。

  她站起身,向朱冰伸出手:“我大概不是个认主的狗,等我有一天能一口吃了主人的时候,我一定会毫不犹豫。”

  朱冰也站起身回握:“那太好了,身后有狗追着咬的感觉也不错。”

  米来不是正常的,还好朱冰也不是。

  两人更像是疯子「赌..徒」之间的惺惺相惜。

  互相张嘴伸出獠牙,发现彼此彼此后,再握手言和,假惺惺地共谈未来。

  当晚,米来就带戴南坐上了回程的飞机。

  午夜起飞的飞机,冲上云霄之后,整个航班陷入一片黑暗。

  周围都已陷入睡眠,米来盯着自己的手机发呆。

  手机开着前置摄像头,她扯了扯嘴角,屏幕上的人也笑了笑。

  她伸出手摸了摸,这是一个披着米来外皮的笑面阎王。

  b城要她冷血着继续往前冲。

  她欣然地接了这挑战。

  丝毫不在意一招不慎又会从那云端直直的坠落尘埃。

  她要强大,强大到亲手护着路婳浓从无人问津走到人声鼎沸。

  有钱真好,有名也是。

  飞机抵达h市时,机舱里的乘客有些躁动。

  戴南站起身,抻了个懒腰。

  他转头看米来,想要问问她睡得好吗。那话却停在嘴边,因为她的眼睛看着正熠熠生辉着,那眼神嗜血又充满野心。

  戴南下意识的叫她:“米总。”

  米来抬头,把那恶狠狠的眼神藏的完美。

  她笑着问:“怎么了?”

  戴南轻轻摇了摇头。

  一个手里能驾驭黑白无常的人,那她绝对称不上是什么佛陀。

  她是未觉醒的阎罗,在自己的阎罗殿里悠然的画那生死薄。

  第一个被划下去的名字就是小刀儿。

  在h市传的沸沸扬扬的小刀儿要回来,米来依然不为所动。

  坚持盯b城项目的进展,又收紧了h市铺店的进程。

  h市的人摸不着头脑,一个一个的偷摸去问王天儿。

  王天儿也不懂,只是跟着打哈哈,“谁知道呢?现在这年轻人已经不是我们那一代了。”

  三个月,综艺已经接近尾声。

  《演技特优班》决赛的那天,小刀儿派人给米来送了个带血的小手指。

  米来打开包裹,低头去瞧了一眼,又平静的把那盒子重新盖好。

  入秋,满大街的金黄落叶。

  还伴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米来可惜的关了电视机,看向刘都安,“老刘,准备好了吗?”

  刘都安懒洋洋的起身,油腔滑调的说:“时刻准备着。”

  米来低眉,在自己身上套了件儿黑色皮衣。

  俨然一副女版李强。

  走到檐下的时候,她抬眉看了一眼雨帘。

  直直的踏出去,一把黑伞精准无误的打在她的头顶。

  米来偏头,戴南神情紧张,握着伞把的手正死死抠着塑料握把。

  她义无反顾的走进雨里,还顺手拍了拍戴南的肩膀。

  该来的总会来。

  在晚上八九点钟的雨幕里,一个无人去的小巷。

  小刀儿带着那群亡命之徒回来了。

  小雨逐渐变大。

  米来让人把车开到巷子口,堵死巷子。

  米来抬起头,看乌云深深遮盖住那皎洁的明月。

  她转了转手腕,脱掉皮衣,着白T恤踩着水走向小刀儿。

  小刀儿眯起眼看她,又问:“你真要和我走到这一步吗?”

  米来点了点头,她一把把身边给她打伞的戴南扯到跟前,“不走到这一步,戴南也咽不下这口气啊。”

  小刀儿看向戴南,问他:“你真要背叛我?为了阿丽?你连人家真名都不知道吧?”

  米来眯了眯眼。

  戴南却一个人淋在雨里,手里的伞牢牢罩在米来的头上。

  他摇头坚定的说:“我知道。”

  又转过头笑着问米来:“小燕子,对吧米总?”

  米来挑了下右眉。

  刘都安紧紧站在米来身后,早已蓄势待发。

  瓢泼大雨砸下来。

  让人看不清对面人的表情。

  米来说:“放下伞。”

  戴南随手把伞扔在路边,身后的伞也陆陆续续的被扔掉。

  米来身上的白T恤被雨水一浇,浑身透了个彻底。

  刘都安第一个冲到前面,戴南紧随其后。

  米来站在雨里,眨了眨眼看眼前乱糟糟的一团。

  她笑着拿起手机,给王京打电话。

  “小刀儿回来了,永安巷。”

  王京劈头盖脸地说她:“你疯了?我没证据怎么出警?”

  米来继续笑,“我怀疑他持枪械回国,肯定也带了不少那东西回来,运气好点儿,他要是带了全套工厂回来,你就能换肩章了。过半个小时你过来吧。”

  她眼都不眨的按掉了电话。

  王京哪能听她的。

  被挂了电话,就临时张罗人往永安巷那儿赶。

  快到时,巷子里果然传来枪声。

  王京手抖了一下,又在心里暗骂米来瞎胡来。

  不知道她这么着急惹小刀儿干什么,小刀儿回国,就是那瓮中鳖,锅里蟹。

  小火慢炖总比惹急了强。

  巷子里。

  米来大声吼了一声,那枪子儿还是直直的打穿了戴南的肩头。

  戴南跪下身,血混着水,滴滴答答在永安巷肮脏的地面上。

  他又站起身,捡起地上的钢管儿,眼都不眨的砸向了眼前小刀儿的头。

  警车的警笛由远及近。

  米来带人小跑着猫在车子后面,刘都安喘着粗气问她:“咱们不用躲吧?你不是卧底吗?”

  米来捂在自己肚子上暗骂了一声,“草,这你都知道了?”

  刘都安大笑。

  “来之前你不是说了吗?有人掏枪就往车后面跑,肯定是有后手呗?”

  他又觉得大雨天儿米来脸上的冷汗有些奇怪。

  视线缓慢下移看到米来白T恤上的鲜艳红色后,立刻抖着手碰她的肩膀,“靠,你中招了。”

  小刀儿那方的人听到警笛明显慌了,开始无差别射击。

  整个小巷陷入一场枪战。

  代表正义的警方,还有强弩之末的小刀儿。

  米来做生意干净,手底下的人也快懒得拿不起家伙。

  密密麻麻的枪响之后,他们也跟着激动了老半天。

  毕竟算是跟着米来干了一件轰轰烈烈的好事。

  在激烈的枪响之后。

  米来打开自己的手机,坐在水坑里,背靠车子接路飞扬的电话。

  路飞扬压低声音说:“小妹女队亚军,能演刘导新戏的女二号了。”

  米来轻轻笑了一下,“亚军?不是她的风格啊。”

  路飞扬也心气儿不顺,“冠军是个走后门儿的,揽顶老总护着的。”

  “揽顶?干嘛的?”

  米来抬起捂肚子的手,带着血的手指堵在一侧耳朵上问路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