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桌的肉和菜, 白汤里都混着一点儿红汤的红油。
元旦这种日子,就是一整个家庭出门消费的日子。整个火锅店里,在过道上跑着的小孩子不下十个。
米来抬眼去看那桌的路婳浓。
路婳浓坐在老班旁边, 小脸儿喝的红扑扑的,眼神迷离。
米来起身, 白宇赢拉了她一下,“等她喝的再多点儿, 保准你直接大满贯。”
米来回身看他:“啥意思?”
“啥意思?表白接吻一条龙啊。”
米来没好意思和他说,路婳浓经常亲自己。
她还是站起了身, 越过那一桌的酒鬼,走到路婳浓身边。
米来蹲下身仰头看她,“难受吗?喝酒。”
路婳浓把手搭在米来的肩膀上摇头, “米来?”
米来点头,笑着问她:“认不出我了?”
路婳浓摆了摆手,“不是认不出你了, 是眼里有太多的你,重影了。”
班主任看了一眼蹲在地上的米来, 拉了一下她的肩膀:“要你有什么用?感情你还没路婳浓大呢?”
米来歪头:“明明就差十五天,要是再算上具体出生时间,也就差十三天。”
班主任撇嘴, “你说你,米来。都是朋友,你看看人家小路,你再看看你,一天天吆五喝六晃晃悠悠的, 以后能有什么大出息?”
路婳浓不同意, 她瘪起嘴双臂环在米来颈侧, “我们阿来厉害着呢,以后是要当大老板的。就雇你们这些高材生,啊,还有我,我不一样,我以后能当老板娘。”
班主任五官皱在一起看向突然变得活泼话多了的路婳浓:“这是喝多了?”
路婳浓脸贴在米来的胸口摇头,“没喝多,没喝多。”
米来下结论:“确实喝多了。老班,你们也是,差不多就行了,我带她先走。”
班主任伸出手拦了她一下:“你得确保把她安全送到家啊。”
路婳浓蹙眉把米来手臂上班主任的手给拨掉了,“你是谁啊?不许碰我们阿来。”
周州带头起哄。
米来脸热的狠掐了一把周州的脸,“你们几个大也没那个大样,我们先走了啊。”
又对自我怀疑的班主任拍了拍肩:“她喝多了,你别当回事儿。”
作为一个负责任的教育工作者,班主任打算站起来送她们一下。
哪想到路婳浓从桌子上随意拿了一根儿还带着油的筷子,朝他紧着比了几下:“你给我坐下,离我们远点儿。”
班主任气的,狠瞪了路婳浓好几眼。
米来半哄半骗的把她手里的筷子接了过来,随手扔到桌上。
见了风之后,酒鬼更加猖狂。
站在人家火锅店人来人往的大门口就开始大哭,放声的那种。
她还穿毛茸茸的外套,围着米来送她的卡通小猪围巾。
让站在她身边一脸无奈的米来看着更像坏人了。
米来一掌心儿堵在她的嘴上,路婳浓眨了眨眼,伸出手握着米来的手就开始咬她。
把米来折腾的没脾气。
她好不容易从路婳浓的嘴下抢回了自己的手,没东西在嘴里堵着,小哭包又开始放声大哭。
米来扯了她一下,学大人训自己家的小孩那样绷着脸问她:“你哭啥?给我憋回去。”
“你还凶我,呜呜-米来,你是全天下最坏的大坏蛋,你没良心,你始乱终弃,你红杏出墙…”
看起来效果不太如意。
米来直接抱起她小跑了几步下了楼梯,把她堵在路边的树上。
凶巴巴的问她:“我到底怎么你了?别哭了,说话。”
小脸儿上的眼泪被寒风一吹,会发痒。
路婳浓自己抬手蹭了蹭脸,又开始哭。
米来楞楞地看她。
直到路婳浓哭累了,开始抽噎。
米来才想起来给她擦擦眼泪。
擦完了眼泪,路婳浓又开始哭。
“你不回应我,还对我这么好,你怎么那么坏啊,呜呜呜。”
米来听不懂。
只当她在说醉话。
再路婳浓又一次蓄力的时候,嘴唇上突然沾了什么东西。
像撕开的果冻,还没等你接触上,你就已经知道它一定会甜进你心里。
弹开的果冻下面藏着最坚硬的匕首,带着侵略和一些志在必得。
她晕乎乎的闭上眼睛,任凭米来轻轻揽着她,用她的唇舌撬开自己的牙关,带着点霸道又有些温柔。
路婳浓想她愿意无条件对米来予取予求。
要是米来在亲她的时候能更凶一点的话,她一定会更加喜欢的。
哭的累了,也被亲的晕了。
整个人开始散着一种懒劲儿。
米来抱不动她了,于是改成扯着,把她扯进出租车,再把她从出租车里扯出去。
路婳浓抬起眼睛看了一圈儿周围,问在前面拉她手的米来:“这里怎么这么黑啊?你要把我卖给别人吗?”
米来好笑的回头看了她一眼:“把你卖给谁?”
“把我卖给山沟里的老光棍儿当媳妇儿。”路婳浓软声软气的回。
米来不扯她了,进了小巷子后问她:“那你想给谁当媳妇儿啊?”
路婳浓难得露出娇俏的表情,她不好意思的扭捏了一下,“米来吧,嘿嘿。”
米来的心就像被天上飘着的羽毛轻轻挠了那么一下。
止痒但还不太够。
又带着她走了那么几十米,路婳浓不走了。
“黑,我害怕。”
米来问她:“怕什么啊?前面不是米来家吗?”
“不是。”路婳浓摇头,很有逻辑条理地说:“米来家门口有一盏灯,亮起来很漂亮的。像民国时候的上海,浪漫又温暖。”
“那盏灯坏了,真的。你仔细看看我,我不就是米来吗?”米来拉她的手去碰自己的脸。
从额头到眼周再到鼻梁和下巴。
路婳浓眨了眨眼,“是你呀。”
她笑着去抱米来,然后两人再一起笨重的躺倒在小巷无人路过的雪层里。
米来躺在下面,路婳浓脸趴在她的颈侧,轻轻浅浅的呼吸。
她向她埋怨:“米来,你们家的灯今天都没亮。”
“嗯,坏了,会修好的。”
路婳浓摇头。
“修不好了,那盏曾经带给我幸福感的灯泡,它已经不能再亮了。”
哦,抑郁患者的脑回路。
米来手放在路婳浓的下颌,轻轻把她的头抬起,“新的灯泡重新亮起来的时候,就不能给你带来新的美好记忆吗?”
路婳浓想了想,“也许吧,但还没发生的事谁又能知道呢。”
在雪里抱着躺了一小会儿,米来低头问路婳浓:“你冷不冷?”
路婳浓没回答。
米来头靠近她,能听到很均匀的呼吸声,好像是睡着了。
米来拍她的背,她转了个头,继续睡。
米来拍她的手臂,她往米来怀里拱了拱,睡的安详。
米来绝望的拍她的脸,路婳浓才愿意睁开一只眼睛抬起头看她:“别闹了,你也睡啊。”
怎么睡?天为被地为床吗?
米来骨碌一下爬起身,又连抱带拽的把路婳浓拽进了自家小院。
奶奶不在家,她把路婳浓安置到炕上之后,先是给李芳华报备了一声才给奶奶打电话。
电话最后是李强接的,“到家了?”
“嗯,我奶奶呢?你们怎么一起出去了?”米来问。
“你先睡觉吧,明天我们就回去了。”
“为什么?你们在哪儿?”米来接着问。
电话里又突然出现奶奶的声音:“阿来呀,旗袍儿奶奶已经做好了,就放在电视柜最下面那层。你先睡觉吧,记得把大门锁好。”
米来听话的出去锁了门,回来时候从电视柜下面翻出那件叠的整整齐齐的旗袍。
暗绿色的丝绸料子,很小的领口,就连盘扣都是奶奶亲自做的。
穿在路婳浓的身上一定好看的要死。
她托着那件儿做工精致的旗袍,进了小屋。
本该睡着觉的路婳浓却正睁着大眼睛坐在角落里忽闪忽闪的看向米来。
米来给她倒了杯水,小哭包不接,就着她的手喝了几口。
好像睡了一觉,酒醒了。
她神色清明的问米来:“我刚才没干出什么奇怪的事儿吧?”
米来摇头:“就是吵着闹着要在大街上睡,我把你硬拉进来的。”
“现在几点了?”路婳浓又问。
“刚过十点。”
路婳浓朝米来伸手:“那我的礼物呢?生日礼物,时间还没过。”
“这个呀。”米来把旗袍放到路婳浓面前。
路婳浓提起旗袍看了看,“好看。”又问:“要我现在穿给你看看吗?”
米来红着脸提醒她:“今天奶奶不在家,就我们俩在家。”
“哦。”路婳浓站起身,当着米来的面脱了自己身上的打底衫。
米来立刻紧张的闭上眼睛。
她手摸向灯的开关,「咔哒」一声,小屋里就只剩下小窗透进来的斑驳月光。
像偷来的夜色。
也美。
米来头朝墙,一副面壁思过的样子。
耳边儿3D立体环绕着衣服落地,裤子拉链慢慢被拉开的声音。
直到路婳浓在她身后轻轻戳了戳她的肩膀。
米来回头,她半跪在自己面前,长发披散在背后一侧。
后背中间的拉链还敞着,她轻声说:“帮我拉上吧。”
米来抖着手摸向那柔软的旗袍,身体的热度透过丝绸的薄度反射到米来的手上。
她告诉奶奶,拉链要选最好的。
手摸向那拉链头,轻轻一提,顺滑的就到了顶。
路婳浓站起身,低下头抚了下自己小肚子那里,问米来:“好看吗?”
米来就着不要钱的月光,很没文化的点评:“好看,好看到我愿意为了你去死。”
直白通俗,为酸腐文人所不齿的文风。
路婳浓笑。
她伸手去拉米来的手,从瘦削的肩膀一路下滑,从山峰到平原,再向那神秘又危险的低谷。
米来怕了,她规矩的跪着看向路婳浓:“我知道那诗的名字了。”
“哦?”路婳浓松开她的手,转过身去说:“帮我把拉链拉下来吧,该睡觉了。”
被自己提起来的拉链最后又被自己顺滑的拉下来。
她俯下身,脸贴在那褪了一半的旗袍上,手摸向那盘扣,“这是奶奶亲手做的。”她在路婳浓的耳边说,又坏心眼儿的用舌尖触了触她的耳垂。
路婳浓躲开,轻轻推了她一下。
她有点儿舍不得今晚的路婳浓。
像是花店里摆的最耀眼的花,看着脆弱却又高调的在最显眼的位置肆意绽放自己的美。
路婳浓脱了身上的旗袍,突然转头问米来:“叫什么?”
“什么?”
“诗的名字呀。”路婳浓轻轻笑。
“哦,叫我爱你。我爱你这个名,用咱老班的话来说就是…”
米来还在喋喋不休的时候,路婳浓突然打断她。
“我也爱你。”路婳浓说。
米来抖了下手,“你说…”
“我说,我也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