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家事,妈妈说家丑不可外扬。

  但是当路飞扬身单影只的站上楼顶时,整个小区都被楼下消防员叔叔摆弄的亮橙色充气垫吸引了过来。

  哦,有人跳楼。为什么跳楼?路教授家的天才儿子是同性恋啊。

  人没跳下去,最后被救了。大臂肌肉拉伤,又断了小拇指。

  她在家里写周末作业的时候,妈妈从医院回来通知她要搬家。

  还没来得及见米来的最后一面,以后再看不到小胖孩了,她也学妈妈偷偷哭了一夜。

  那天以后,路飞扬从父母的骄傲变成了父母不想让人剥开的「家丑」。

  就连小区都住不下去了,要逃离开流言,只能自己灰溜溜的搬走。

  上了初中,她被允许单独去医院看哥哥,路飞扬只是眼睛直勾勾的翻来覆去看那页复印的大学录取通知书。

  “哥,我会去的,我会去清北的,也会帮你找到他。”路婳浓一手抢过那张通知书,仔细认真的背了上面的名字。

  那双曾经漂亮温润的眼睛才像终于有了涟漪,他将一把看着很旧的钥匙郑重的放到她手里,亲口告诉她,在德育的老教学楼楼顶吹风会很舒服。

  “哈哈哈!大米这身高腿长的,以前竟然是小胖子?什么样啊,我真的太好奇了。”周州轻轻摇了下路婳浓的手肘。

  路婳浓眨了眨眼,也笑。

  “可爱。”

  米来立刻挺起胸膛,“看吧,我就说,小时候我可爱,小朋友们都喜欢我。”

  路婳浓忍俊不禁的看了一眼米来。

  小时候的米来,根本就没有别的朋友,她是米来唯一的朋友。如果非要加上一个特定条件的话,那就是米来四年级之前唯一的朋友。

  米来偷偷双手合十给路婳浓看。

  路婳浓收到信号后点头,“嗯,大家都喜欢她,现在也是,都喜欢她。”

  “得,剩下的不用说了。好烦啊,我怎么就不能长高点儿呢?我要是长高了,肯定不比大米差。”周州扒着米来的肩头说道。

  白宇赢继续按着自己的手机,按了一会儿后,他仰起头叫了一声:“嫂子。”

  三人都诧异的回头看他,米来甚至忘了闭嘴。

  “你冷不丁的叫谁呢?”

  白宇赢伸手指了指路婳浓又顺着指回到米来身上,“不知道为啥,我觉得她像你的,嗯,「童养媳」。”

  米来愣在原地,小心翼翼的斜视路婳浓。

  路婳浓像轻易就接受「神仙大人」和「路姐」一样,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米来也不敢有反应,她一掌把白宇赢的手指拨开,“一个大男人,婆婆妈妈的。”

  白宇赢不乐意,非要和她探讨下去,“你这是啥意思?”

  “没啥意思,赶紧走,马上封寝了。”

  几人从学校围墙跳出来,回去的时候光明正大走的正门。

  米来顺利回到寝室的时候,还有点儿可惜不能在升旗的时候念检讨。

  周州特别不理解她的心理,“你有病吧?还要上赶着去念检讨?不觉得丢人吗?”

  “丢人,但是吧,又觉得有点儿酷。”米来边擦头发边回答周州。

  “中二吧你,赶紧擦完睡。”周州不客气的回她。

  十一月末,米来终于攒够了钱,她拿着钱去路婳浓的宿舍找她。

  神仙正用功做题,看到她过来,起身把自己的椅子让给了她,视线却没从卷子上移开。

  米来暗自咂舌,原来年级第一真的在人后用功念书了。

  她把攥了一道的钱连同那件刚洗过的黑色面包服一起递给路婳浓,“换衣服。”

  路婳浓看了一眼厚厚一沓的红票子,把钱随意扫进了桌下的抽屉里。

  自己则是靠在桌子边打量米来,“你头发好像长了,要不要去剪剪?”

  “是吗?”米来听过这话摸了摸自己搭在肩上翘起的发尾,“好像是有点儿长。”

  “要不,我给你剪吧?”路婳浓兴奋的搓了搓手,满脸的兴奋。

  米来闭眼妥协,“可以。”

  在一边敲键盘的曾晓宇听了这话,也跟着来了兴趣。

  她友情提供了椅子,还提供了不要的T恤当围布。

  路婳浓拿着开快递箱的剪刀跃跃欲试,左比比右比比,还是没敢下第一剪。

  唯一的观众曾晓宇等不下去了,最后爬上床去等。

  “我倒是剪刘海还行,但我还没剪过后面呢。要是剪坏了,你会不会杀了我?”路婳浓难得在米来面前流露出不自信。

  “不会,剪坏了就戴帽子,没事的。”作为路婳浓的太阳花,米来当然不会拒绝她。

  剪刀终于动了,是从刘海开始的。

  半个小时,米来动都没动,也没要求过看镜子。

  结束的时候,路婳浓用手固定米来的头转给床上的曾晓宇看,“你看,这样行吗?”

  米来跟着睁开眼睛。

  “怎么说呢,有点儿像男扮女装,也不是,像女扮男装?”曾晓宇一脸困惑的表情,到最后也不知道是谁扮谁。

  米来伸出手摸了摸自己脑袋后的头发,还行,也不算短,能扎起来。

  路婳浓随手把自己桌上的小镜子递到米来眼前,“你自己看,行吗?”她说完了话,又紧张兮兮的接了一句:“不满意还可以改,都能改。”

  米来看过去,路婳浓硬生生的给自己剪了个刘海儿出来不说,中间还有一绺比别的头发都长的。

  她瞬间理解了曾晓宇,这发型显得她真的很像女生扮偶像剧里的男主角。

  说不上来的奇怪,也不是不好看,反正,不难看。

  她低下头扑了几下自己的头发,有剪下来的碎发「簌簌」的落下。

  米来站起身,自己拿了扫把将头发扫走。

  路婳浓靠在桌子前,手里还拿着剪刀,抱臂看米来在她眼前晃。

  “怎么说呢?我终于明白哪里奇怪了,你现在好像gay。”

  米来直起身,慌忙将扫帚扔到一边去捂她的嘴,“别瞎说话。”

  路婳浓撇嘴,“那有什么的。”

  曾晓宇一脸的恍然大悟,“对对!就是就是!我说呢,像男男漫画里的小受。”

  米来这才知道,原来正常的女高中生根本就不避讳谈论这种事。

  她脱离正常女同学很久了,身边都是女体育生,女体育生一般不会讨论这种事,不是借钉鞋就是互相求着敲背踩腿,非常的「有事业心」。

  米来顶着这发型回去的时候,周州见她的第一面就骂了声,“靠。”

  她坐在椅子上,允许周州仔仔细细看了她一圈儿。

  “别说,这心形刘海儿有点儿帅啊。”

  米来轻拨了下额头中间长出来的头发,“你管这玩意儿叫心形刘海儿?”

  “真事,人就叫这个名,还叫M型刘海儿。”

  米来暂且信了,既然有学名,就证明不算特立独行的奇怪。

  但奇怪的是,换了新羽绒服再顶着这么个发型,她每次去教室都觉得女同学看自己的眼神有点儿奇怪。

  周六,她又求到路婳浓头上,“我总觉得我们班女同学看我的眼神怪怪的,你赶紧给我改改。”

  “怎么怪啊?”路婳浓手里拿着练习册问她。

  “啧,不好说。”

  路婳浓笑着将练习册放回桌上,双手捧起米来的脸,认真看了一番后,“你还是小时候可爱。”说完,还用手挤了挤米来的脸。

  米来脸被挤只能嘟着唇不服气,“我现在不可爱了吗?”

  “嗯,不可爱了。变漂亮了。”

  米来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儿把自己呛死。路婳浓如此直白的赞扬,让米来实在受不住。

  她摆手,“你被谁威胁了吗?”

  路婳浓从笔筒里拿起剪刀,挥舞着剪刀让她老实坐下。

  又是半小时的改造,中间那绺没了,刘海儿又变成了规矩的三七分。

  这回看着顺眼且正常多了。

  米来满意,朝路婳浓比了个大拇指。

  路婳浓也满意,又用手固定她的头给曾晓宇看,“晓宇,快看看我们家大美女。”

  “哟,你家,这回承认了?”曾晓宇从电脑屏幕前探出头,又给米来一个没用的建议,“米来你漂发吧,我家哥哥今年这个发色特别漂亮,你要不要试试?”

  路婳浓抬眼:“什么颜色?”

  “白金。”

  路婳浓瞪她:“米来要是敢漂那个色儿,她头发都得让老周剪秃了。”

  “没准儿,米来剪秃了也好看呢?”

  路婳浓竟然可耻的觉得有道理。

  “米来,想不想化妆?”

  米来看着转身拿刷子的路婳浓,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

  “不,这就不用了,谢谢您了。”

  “客气了您。”路婳浓嘴上虽那么说,还是暗中使劲儿把米来按进了椅子。

  路婳浓把洇湿了卸妆水的海绵片递到米来手上,“你不满意随时卸妆。”

  又是涂涂抹抹的十几分钟,结束后米来脸前被举了张镜子。

  “怎么样?”路婳浓兴奋的问她。

  米来没眼看,她觉得现在的自己像《葫芦娃》里的蛇妖。

  手也快准狠的用卸妆海绵片一通乱抹。

  看米来抹完了,路婳浓又抽了张卸妆湿巾认真给她擦脸。

  擦完,还顺势亲了她一下。

  路婳浓像对待儿时的芭比娃娃般,亲手打扮完了,还要将夸奖说给娃娃听:“真漂亮。”

  米来:……刚刚是什么好东西从我脸边经过,湿乎乎的,软软的。

  曾晓宇:我是谁?我在哪?路婳浓那冷面冰山大魔王竟然性情大变,主动和人近距离亲昵了。

  口袋里的诺基亚震动,米来红着脸从裤兜里将手机拿出来。

  是游宁的信息。

  【圣诞节有安排吗?】

  【要不要学姐带你出校玩儿?】

  米来看完信息,又滴溜溜的转眼睛看向路婳浓。

  路婳浓莫名其妙:“看什么?”

  “你,圣诞节有安排吗?”米来小心的现学现问。

  路婳浓收拾好化妆品和小刷子们,疑惑的看她,“什么事?”

  “就,诶,没事儿。那元旦呢?”

  “想给我过生日啊?”路婳浓挑着眉毛看脸红扑扑的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