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打结的时候，陈大班习惯四处走走，在魔都首选海洋馆。但在香港，人生地不熟，只能小区周边走走。
他从戴宅出来，站在前院等戴蒙。
几滴雨落到他额上，他微微抬头看向天空，乌云绵延，跟昨晚橘黄的晚霞简直是两个极端。
想起昨天电台里，那则天气预报，估计台风已经登陆，连室外温度都骤降了好几度。
他把天蓝色风衣拉链拉起，后兜帽带上，背影看着有点落寞。
创意毫无头绪，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然不多，并且这次卷入了Chat的内斗，万一输了之前夸下的海口，就成笑话。甚至还容易连累【日与夜】的口碑。
虽然，陈大班脸上没表现，但肩上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头顶掠过一道阴影，他抬头，戴蒙淡然地手持一把黑伞，给他遮挡雨点。
像是看出他的郁闷，小声问：“一起走走？”
陈大班很好地收起焦虑，弯了弯杏眼，跟他并肩走出了前院。
没走几步，突然想起什么，停下拿出手机发了一条消息。
很快，戴蒙的手机弹出消息提醒。
他从口袋掏出手机，在那条未回复的“想你了”下面，多了一条陈大班的回复。
陈大班：我也想你
陈大班解释：“头脑风暴习惯收手机，不然容易分心。不是故意不回你。”
戴蒙“嗯”了一声，冷眼柔化，白天的患得患失瞬间被收拾服帖。手臂带着陈大班继续往外走了一段。
突然，陈大班手指翻起了他黑夹克外套的口袋。边找边问：“你的烟呢？”
他翻得很认真，头抵在戴蒙下巴处，有意无意地撩到他下巴，痒痒的。
戴蒙一手撑伞，一手扶上他的腰，垂眸看着他的动作。
终于，在他夹克里面的口袋翻到了一包红万。
他得意一笑，抽出那包红万，从里面拿出一根叼嘴里，又抽另一根塞戴蒙嘴里，吐字有些含糊。
“不是不抽红万？”
戴蒙掏出打火机，给他们点烟，第一口尼古丁上头，还是觉得冲。
他手指夹着烟，继续抽：“是不喜欢，但我喜欢你啊。”
“哇？”陈大班少有听过什么甜言蜜语，更别提从戴蒙嘴里听到的，“我太惊讶了，原来你会说情话，恋爱高手啊。”
戴蒙低头笑：“我才应该惊讶吧？你居然觉得这就是恋爱高手了？”
陈大班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径自往前走：“人总是要见世面的吗，我没谈过恋爱，对高手的要求就比较低。”
“万一我世面见多了，就没那么好骗了……”
戴蒙点点头，噙着笑：“没见过世面你也不好骗。”
“长得好，能力强，追求者还多，偏偏对感情迟钝得很，为了让你见世面，把我累坏了。”
虽然已经确认关系，但陈大班没想到，在戴蒙眼里自己居然如此炙手可热。
明明戴蒙才是那个天之骄子，让人闻风丧胆的大佬。
秋雨淅淅沥沥下着，戴蒙把伞悄悄往陈大班那边倾斜，雨很快打湿了他的衣袖。骤眼看不出，但细心看，还是能看到肩膀深了一片。
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适才因为方案停滞的压抑情绪消散了些。
一根烟抽完，天色彻底暗了，雨势变得更大。
戴蒙换了一只手撑伞，另一只手圈住陈大班的肩。两人零距离地贴着在雨中漫步，宁静又浪漫。
作为香港的富人区，这个小区的设施之完备，宛如一个独立的小镇。他们走到小区中心地带，是一个高端商业中心。
商业中心里商铺小巧却五花八门，他们路过一个商铺大门用油画画满了艳红色的花。
问戴蒙是什么店铺，他自然不清楚。他来这里住的时间本就少，别说闲逛了。
雨势过大，他们打算进去避雨。陈大班推开门，门内正对着一条楼梯。楼梯两边全画满了艳红色的花。人走在楼梯上，却有走“花路”的感觉。
沿着“花路”走到二楼，整个通透的大平层内，曲折地摆放着不同的画作和雕塑作品。
原来，这是一个藏在角落里的隐秘画廊。
台风让雨势变大，雨滴横着拍打在画廊的玻璃窗上，“噼里啪啦”疯狂乱砸，跟画廊里古典钢琴缓慢的形成诡异的对比。
画廊主理人是一个穿着紫色连衣裙的盘发女士，斯文典雅，知道他们第一次来，递上画廊的小册子，叮嘱他们有事去前台找她，然后就翩翩然离开了。
画廊展出的画作，都是本土比较出名的现代画家作品。偶然有一两个陈大班认识，剩下大部分都是第一次看见的名字。
“我听林佐说，魔都日常的展览很多。”
陈大班点头：“是很多，但我看得不多。”
戴蒙噙着笑，有点难以理解：“我以为，你们喜欢从艺术品里汲取灵感。”
陈大班摆摆手：“太费脑子了。”
“我每次看展览，光是了解作品本身，就已经精疲力竭。”
戴蒙像是听见什么新鲜事，问道：“为什么要了解它们？”
陈大班思考了一下：“我在这里花了时间，总要有所得吧？不然别人问，这个展览哪里好看，你回答不出来，显得很蠢。”
戴蒙无奈笑笑：“逛展览不是为了放松吗？怎么跟交功课一样？还要有观后感。”
陈大班像被抨击了似的，撇撇嘴：“应试教育后遗症吧。我们以前看本书要写读后感，看电影要写观后感。现在观展的人，还得发个朋友圈什么的……总得做做功课。”
他少有窘迫问戴蒙：“那你看展览，看什么？”
戴蒙一脸淡然：“别人不知道，但我觉得，Art Sense不是一两个展览就能建立起来的。逛展览，对某个作品感兴趣，自然会想了解作者的生平，了解他的创作历程。甚至想去了解相关艺术家的作品。未来再见到他的展览，再去看看。久而久之，总能对这个圈子有了解。”
他们散漫地逛着，在一幅名为“诺亚方舟”的巨幅画作前停留。画的背后，传来两个人的声音，一男一女。估计是比他们先一步到的客人。
女生低声说：“还是逛这种小画廊舒服。现在的展览，乌烟瘴气。今年去看一个装置展，全是扛着长枪短炮进去拍照的，摆拍至少半小时起步。真的特别倒胃口。”
旁边的男生附和：“可不是，来之前，都得先看看能不能出片。不出片的展览都没人看。好好的展品，最终只能躺在相册里。”
这是艺术爱好者，对观展现状的批判。
陈大班和戴蒙默契地没说话，静静地继续欣赏作品。
偶尔看到一些有意思的，陈大班会碰一下戴蒙的肩，低声说：“这幅我会买，挂在餐厅。”
戴蒙挑眉一看，上面错落画着两个肌肉男，做着空中瑜伽。用色明朗，莫名诙谐。
“你练过空中瑜伽？”
陈大班低声笑：“没有，我平时，最多跑步和游泳。我喜欢这幅画，是因为瑜伽在国内，好像总被规划到女性运动。国内的瑜伽馆，还会写着销售和男宾免进的字样。但其实，瑜伽名家很多都是男生。”
“所以，我觉得这幅画对性别讨论挺有意思。另外，他还能鞭策我，你看，肌肉男还要去练空中瑜伽，我哪敢多吃？”
戴蒙噙着笑，把手扶在他的腰侧按了按。他身材本来就很瘦，平时爱吃红烧肉，可吃完也不见长肉。
他低声说：“这画还是别买，你本来就瘦。”
陈大班笑了笑，任他搂着，把头搭在他肩膀上，手里翻看主理人给的画册。看到这幅画的解释。
“这幅画名叫呼吸。作者说，他平时工作很忙，但多累都会去健身房，为了保持身材和健康。第一次尝试空中瑜伽，他抱着吃苦的心情去上课，结果，教练先教他呼吸。”
“他本来觉得奇怪，呼吸有什么好教的。就在那天，他第一次那么认真地呼吸。第一次感受到呼吸给身体带来的震撼。”
戴蒙听完，点点头：“的确，一呼一吸简单，但动人。”
简单……但动人，陈大班沉吟着。
广告里一样，伟大的广告都是简单的洞察最能打动消费者。那么，Chat公益来说，简单的是什么呢？
逛完画廊，外面的雨势却越来越大。陈大班和戴蒙两人站在画廊门口躲雨，看着被雨水砸出的水坑出神。
“我以前想过一个问题，到底广告算不算艺术品呢？”
陈大班眼睛在黑夜里依然闪亮，他看着远方，拨开重重雨幕，寻找未知的答案。
“我看过不少堪比艺术品的广告，它们却从来没出现在拍卖会或者艺术展这些地方。”
戴蒙思考了一会，回应道：“我觉得两者之间有差别。艺术作品是艺术家创作的，它只负责提问，而且不需要在意世人的眼光。但广告本质是商业作品，它有目的性，得要让大众对品牌产生好感，甚至说服他们购买产品。”
“艺术品的价值待价而沽，可能要过时间沉淀才能体现，但广告的价值，客户早已支付。从这个角度看，广告实时性还挺强。”
陈大班长长叹了一口气：“虽然，你说得有道理，但我还是觉得真不公平……”
戴蒙哄道：“要不这样，有机会我用你做过的广告策划一个展览？让你做一次广告艺术家？”
虽然觉得未必有戏，但陈大班还是觉得很受乐。嘻嘻笑了很久。
“哇，我就说你恋爱高手吧！谈个恋爱还能骗到一个展览……”
“这话我记下了，容我三思，我得好好挑挑作品……”
雨似乎没有一点变小的趋势，这时，画廊里的那对男女也下楼，头顶着一件衣服，冒雨消失在夜色中。
像是想起刚刚男女在画廊里的对话，陈大班说：“现在，逛博物馆、美术馆人多，那些人也未必是去看展品，增长知识，可能只是因为免费，找个地方逛逛，拍拍照。”
“但，正因为这些人晒的照片，让展览被更多人知道，作品也被更多人看到。对于美育事业来说是一件好事。”
“而且我觉得，比起只能用眼睛记录，拍成照片不过是另一种记录方式。而且，人跟作品合照，也算一种互动吧？”
沉默许久的戴蒙，点头认同：“把作品变成相册里的照片，对于大众而言更有专属感。分享到社交平台，把展览传播开来，形成闭环，我觉得挺好。”
简单的，专属感，分享……像是灵光乍现！！
陈大班杏眼突然瞪成铜铃大，他用力拍着戴蒙的手臂，尖叫：“我想到了！”
戴蒙看他一惊一乍的，皱眉：“想到什么了？”
陈大班兴奋道：“我想到，Chat公益的创意！”
他声音高了几个度，手舞足蹈，解释着：“创意很简单，我们在Chat上卖画！打造一个特殊儿童画廊！”
戴蒙不是很理解：“你是想，把他们线下拍卖，弄到线上？”
陈大班食指摇了摇：“不一样！线下拍卖能有多少人参加？5000人顶天了！Chat的日活量可是10+亿！我们在Chat上传播，那可是一个庞大的用户池！”
“而且，我们这个特殊儿童画廊，它不是拍卖形式，而是定价形式！一元！一元购画！”
“我们把他们的画作放到H5上，你可以选喜欢的画作，捐赠一块钱，就能买下来帮助有需要的特殊儿童，同时，买下的画，还能下载到手机相册里！”
“接下来，我们会引导买画的用户，把画作分享到Chat朋友圈，画作上的二维码能让更多人参与其中！”
“一元买画做公益，简单又有专属感，再借助Chat私域属性，传播力一定够！还在预算范围内！”
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陈大班整个人都通畅了。他猛亲了戴蒙几口。
接着，拉着戴蒙，不顾外面雨又多大，横冲直撞，还在雨中完成了一个侧手翻。
戴蒙看着上蹿下跳的陈大班，真想给自己两个耳光。
谁说广告不算艺术品？
眼前这个才华横溢的广告人，就应该入驻【戴蒙专属博物馆】，放置在博物馆最显眼的地方，作为镇馆之宝，被人瞻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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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是恋爱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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