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离是被一根藤蔓拉上来的。
她好不容易将那百丈崖壁爬了三分之一, 正准备歇上一歇，一根粗壮的墨绿色藤蔓突然掉落在她面前，还晃了几晃, 她下意识地就以为自己运气背碰到了蛇类灵兽，差点就被吓得松了手。
但良好的心理素质让牧离很快镇定了下来, 因为她发现这“蛇”并没有攻击性, 而且在末端的位置还系了个小玉坠, 是季尧随身携带的那种，所以她很快联想到季尧上去之前说过的话——上去拉她。
眼看着那藤蔓在眼前晃悠得越来越不耐烦, 差点就打在脸上, 牧离迟疑一瞬, 伸手拉住了藤蔓。
谁知那藤蔓在被碰触到的一瞬像是有了生命似的，竟顺势延伸下来将她的腰紧紧勒住。这突如其来的异变让一向淡定的牧离也不由失声惊呼出来, 尤其是紧接而来的失重感让心底的危机感陡然生出，直到被拖上了崖顶依然是惊魂甫定。
是以, 在脱险之后她不得不一边揉着被勒得发疼的腰一边控诉季尧：“你从哪搞来的藤蔓？吓得我差点就松了手！”
说着，她似察觉到什么, 话音一滞, 望向季尧的眸光中充满了诧异：“你修为怎么降了？”
好不容易提升到引气二层, 才一转眼又回到了引气一层？？？
季尧扔掉手中握着的半截藤蔓, 那藤蔓已经恢复成了正常，与方才拖牧离上来的粗壮模样大不相同。她方才看着此地偏僻, 左右无人，便撕开封印将灵力提升到了引气巅峰, 将格外精纯的木灵力注入到藤蔓中, 使之得以疯狂生长，随后借助对藤蔓的控制将牧离拉了上来。
季尧讪讪地挠了挠头, 说：“嗐，操作不熟练，一不小心封印过头了。”顿了顿，她又道：“没事，我的修为一直都被封印着，肯定不止引气二层。若遇到突发情况，我再把封印撕开就是，到时候境界想提多少就提多少，保证不会拖你后腿！”
牧离：“……”这是什么诡异的修炼方式？
不过她向来不喜欢追根究底，所以针对季尧身上表现出来的种种异象仅仅是保持沉默，尽管她也十分好奇。
经过刚才的折腾，季尧的灵力、灵识都消耗得差不多了，需要原地休息恢复。
牧离依旧活蹦乱跳，甚至还有心思安排起中午的伙食来。待她兢兢业业地将煲汤的食材处理好，才忽地意识到一件事：不对啊，季尧的境界都可以随意控制了，那她这么久以来的投食不是白干了？这家伙莫不是为了蹭吃蹭喝才一直不愿提升修为的吧？
季尧从冥想中醒转，一睁眼就对上牧离幽怨的眸子，感觉像是欠了她钱没还似的。
季尧略略思索，这才想起自己确实是借了牧离九十八枚铜板，顿觉愧疚不已，于是摸出钱袋子，一把塞给牧离，说道：“拿着，我记性不好，以后要是想找我还钱就直说好了。”顿了顿，她又道：“不过我最近手头有些紧，这里只有三十七枚，剩下的下个月再还你。”
牧离被她气得暗自磨了磨牙根。
于是，进入秘境后的第一天，季尧是靠着白面馒头撑过去的。这天夜里，她馋得睡不着觉，辗转反侧间格外想念昨日的糖醋小排——哎，早知道最后一块就不让给阿满了。
两人在峡谷旁的树林里过了一夜。第二天一早牧离就把季尧叫了起来，与她说了最近几日的安排：“此地偏僻，几乎没人会到来，我们暂且待在这里，等两日后再启程朝东北方向出发。”
季尧表示疑惑：“为何去东北？”她们是头一次进朱襄秘境，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牧离怎么就知道要去东北呢？
牧离瞄她一眼，淡声道：“听说东北有至宝出土。”
“……咱俩形影不离的，这破地方也没人过来，你听谁说的呀？”季尧胆战心惊地想，难不成这里有什么没察觉到的诡异阵法，让牧离被迷了魂？
这般想着，季尧倏地站起身，调动灵识四处打探，试图寻找阵法所在。
“别找了，没用的。”牧离察觉到了她的用意，轻嗤出声，“顾渊凝那厮老早就想了一出奸计，她在进入秘境之后会四处撒播谣言，说是东北方向有至宝出世，将所有人引向东北，届时再将他们一网打尽。”
季尧默了默，旋即想起阿娘的叮嘱，神色认真地道：“嗯，确实是奸计，我们可不能跟她学坏了。”
“是的，你要少跟她接触。”牧离对她的态度感到欣慰，又道：“对了，你到时候记得保存实力，千万别出手。”
“为何?”
“我记得你跟玉恒老头学了个小乘中阶的困阵，但以你目前的灵识强度只能用一次。”紧接着牧离正色地说：“待把其他门派的人收拾掉之后，你再用困阵将顾渊凝她们困住，尤其是阿满，你得确保她的符箓用尽了再出手，那样他们就没了破阵的可能，到时候把她们洗劫了咱俩就是第一。”
季尧：“……”敢情是螳螂捕蝉，牧离在后啊！
见牧离说得一脸坦然，丝毫没有坑害同门的愧疚感，这让她不得不感慨队友竟然比顾渊凝还可怕。不过坏主意都是牧离出的，她充其量也就是个被怂恿的从犯，所以很快地认同了这个计划，准备到时候大干一场，拿个第一让阿娘高兴高兴。
同一时间，位于秘境中部平原的顾渊凝也在语重心长地叮嘱陆心盈：“小阿满，答应我，就算是面对小季崽你也要狠得下心，牧离那黑心肝的肯定还有后招，你可千万不要因为季崽是你表妹就不忍心下手啊，不然被坑的就是我们。”
“……季崽虽然矮了点，但她确实是我表姐。”陆心盈努力为季尧正名。
“这些都不重要。”顾渊凝摆摆手，沉声道：“重要的是你上个月画的金雷符一定要单独保存，不要在打群架的时候一不小心扔了出来，那可是留着对付牧离的杀手锏啊！”
陆心盈确实有过一瞬间的迟疑，但一想到牧离曾经对她们下过的黑手，最终还是咬着牙点头同意了。嗯，大不了回头给季崽买盒桂花糕赔礼道歉就行了，谁让她倒霉跟牧离一起组队呢？
也不知顾渊凝用了什么手段，不到三天的时间，整个秘境都流传着一则传闻：初入秘境的那日东北方向的一处山丘曾发生剧烈地动，一个隐蔽的洞府在地动后轰然现世，宝光四射，刺得人睁不开眼。但洞府有结界护持，暂时无人进入。只不过那洞府的结界能量不断流失，以目前的能量流失速度来看，不消三四日便能彻底溃散，届时可进洞寻宝。
这则传闻的要素颇为齐全，除了地点稍显模糊之外，时间、事件都十分清楚。
当然有人会问：洞府在东北的哪个山丘？
——谁知道呢，往东北走不就行了吗？
于是，越来越多的人朝着东北方向行去。
顾渊凝当然也不知道具体在哪个山丘，她混进人群中，凭借出众的外表与清纯高贵的气质赢得了一众好感，再加上长袖善舞的处事态度，隐隐有了领头之势，带着众人看似目的明确实则漫无目的地朝着东北行进。
到第五日，前往东北的人已经超过百人。
看着越来越庞大的队伍，陆心盈心中忧虑，光是她们这一队人就有三十人之多，实力还不差。再看万法书院这边，到目前为止也就沈一汀和许弘净赶来了，其他人连影子都没看到。
……
季尧、牧离倒是与沈一钧汇合了。
碰到沈一钧时他正被人追杀，形容狼狈，浑身是伤。他这次是跟简绫组队，尽管已经突破到了凝魂境，但他运气不好，遇到了东泽书院的两名天才弟子，对手的修为都是凝魂二层，简绫当场败下，不得不提前退出秘境。沈一钧凭借凌厉的剑法倒是能挡一二，最终逃离。那两人自然不肯放过他这个大肥羊，不懈追击，直到碰到了牧离……
牧离三两下就把东泽书院的弟子收拾了，看得沈一钧自叹不如，并对牧离解救他于水火的大恩大德表示感激。
牧离不屑地看他一眼，随后持剑威胁他交出了秘境所得，算是收的保护费。
沈一钧：“……”
看在牧离承诺接下来不会再抢他东西的份上，沈一钧恋恋不舍地交出了这几天的收获。
季尧见状，不忍地别开了眼。小沈这实诚孩子还真不长记性，怕是忘了被牧离坑过的往事，竟然还会相信这不值钱的承诺，要知道他的结局早已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季尧突然无比庆幸自己是牧离的队友。不过她还是有些忐忑，万一牧离丧心病狂到连队友都下毒手了如何是好？
季尧与牧离一开始就被传送到西南方，与事先定的东北方向相反，多亏阿满给了不少的风行符，这才得以按照约定的时间进入东北地界。
牧离大发慈悲地想，看在阿满的符箓帮了大忙的份上，下手的时候她会尽可能地轻点。
不知为何，季尧一眼就看穿了牧离的想法，她觉得这样不太好，于是诚心规劝道：“我娘说了，要与人为善，你不要老仗着自己实力强大就想着欺负人，回头我给你买几本佛经，你要好好研读。”
一旁的沈一钧听了不由为季尧捏了把汗。
牧离却并未因此恼怒，只轻飘飘扫了季尧一眼，哂笑出声：“呵，上次旬休你买的那盒芙蓉酥不是被老鼠吃的，而是阿满偷吃掉并且事后栽赃给了老鼠。”
季尧先是一阵沉默，悲愤到极点的情绪很快爆发出来，她情绪稍显激动地说：“揍，给我使劲揍，孩子不听话揍一顿就好了！”
牧离弯了弯唇，应了一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