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方是在一栋破旧的居民楼里找到的刘民,被抓时刘民表现得很坦然，与父母交代了几句就和警察走了。
刘民到案后，把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都交代了。
“我不知道他们是谁，只知道他们的老板叫王总,我只是按照王总说的,接待程亦歆派来的工作人员。他们确认我爸的病情,之后提出要去果园考察。”
“王总就让我把果园的老板联系电话给他们,让他们跟果园那边联系,应该是花了点钱买通了果园老板造假。回去之后,经纪人李小姐联系我，说愿意帮我免费卖掉橙子。”说到这,刘民都忍不住笑了出来,自嘲的意味更多。
“我哪有什么果园啊,都是王总给我安的假身份罢了，除了来医院那波人,至始至终我都没有和她们正面沟通过。”
“叫王总的人给了你多少钱？”警察问。
“十万。”刘民抓了一把头发,深呼吸一口气,“钱我已经拿去给我爸治病了,我还不起。”
见他这副破罐破摔的态度，警察手指轻轻敲击桌面,严肃道：“刘民,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构成的罪行很严重。十万已经属于数额巨大,能够判你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你自己好好想想，为了十万块在牢里蹲几年值不值得！”
“你知不知道出于善意帮助你的程亦歆，现在被网友骂成什么样？人家好心帮你，做人连最基本的道德都没有吗？年轻人有手有脚不脚踏实地工作，却帮骗子为虎作伥！”
“当你家人躺在icu没钱看病的时候,道德有用吗？”刘民眼睛布满血丝，“十万，我爸等得及我赚够这些钱吗？”
“这不是你利用他人善心进行诈骗活动的理由！”
另一个民警拦了下同事，对刘民说：“你和王总是怎么认识的？”
“在医院缴费大厅，经过一个中间人介绍给我认识的，算是医托。他说能帮我短时间内筹到我爸的医药费，在筹款平台上弄，只需要我拍几张照，提供我爸的确诊报告。”
“一共筹到一万二，我只拿到两千。”刘民说得很慢，“又过几天，他说有一笔大生意，只用接待几个人就可以一次性拿到十万。接待的人就是程亦歆公司派来考察的人。”
“中间人叫什么名字？怎么联系？”
“我只知道别人都叫他老A，事情完成我拿到钱之后老A就把我删了，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王总那头没有头绪，警方只能从中间人身上老A下手。
好在现在网络发达，基本上实名上网，很快警方顺藤摸瓜找到老A。
经过72小时不眠不休的调查，进行违法诈骗活动的人是专业诈骗团伙，在这之前警方已经关注很久准备进行收网行动。
顺利抓到人之后，刘民口中的王总经过警方彻夜攻关终于突破心理防线，如实交代案情。
他们选择的目标并不固定，但都是一些名人，想利用名人‘利用普通人宣传自己做好事献爱心’的博眼球心理，在微博上广撒网私信。
经过漫长的铺垫工作，只有程亦歆愿意回复‘刘民’，也就把她当成了首要目标进行诈骗。
只要鱼儿上钩，接下来的每个环节都是精心设计过的，如何获得对方信任、如何稳住对方、带货走哪个平台最有利以及最后删号跑路。
调查清楚整个案情经过的京宁警方在微博发布了详细的案情通报。
主要有三点。
一、是专业诈骗团伙，对目标量身定制诈骗方案，利用病患家属不幸的经历博取信任，随后买通果园老板谎称有质量稳定的货源，C姓演员在被欺骗的情况下进行带货直播。
二、C姓演员和帮助带货的商家不存在合作交易关系，确实是公益性质助农，网传分成50%不实。
三、呼吁网友发言时多一些善意，善良的人不该受到伤害。
警方发布通报后，一些正统杂志报社也纷纷发布通稿为程亦歆说话，其中有微博关注人数9999万的人民新日报。
其中醒目的标题是：《程亦歆事件发人深省，网络不是法外之地，不要让有爱之人流了泪还寒了心》。
“亦歆，警方案情通报出来之后，网上的舆论已经转变风向了。”李文静拿着手机，愁了好几天总算能舒服些了，“现在这些评论都是在夸你有爱心，还有人因为之前骂了你道歉。”
程亦歆的回答是：“恶心。”
真令人作呕。
“总之，事情算是圆满解决了。”李文静看向仍旧拉得密不透风的窗帘，“把窗帘拉开吧？这几天阳光可好了，咱们出去走走？”
“不要。”程亦歆收了下腿，又翻了一页书。
“哎。”李文静走过去，坐在她身前，拍了拍她的腿，说：“不出去就不出去吧，在家休息也好，看你比前两天精神我就放心多了。”
她顿了下，又问：“你这两天是不是去看了心理医生？”
“没有。”程亦歆回道，这三天以来她在家看池意送她的这本书。
书并不算很厚，她看了两遍，看第一遍时觉得有些晦涩难懂，第二遍时又有了不一样的理解。
“没有？”李文静愣了下，“有狗仔拍到你去看心理医生的照片。假的？”
程亦歆怔了下，说：“什么时候？”
“上午爆出来的。”
“哦。我之前去的，不是什么大事。”程亦歆云淡风轻道：“现在已经没事了。”
“不是吧，你还真去看了啊？”李文静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你什么时候去看的心理医生，怎么没跟我说？？原来你的心理压力这么大吗……是我这个经纪人的失职……”
“不是的，和工作无关。你别担心了。”
“真的？”
“真的。”
“那好吧。”李文静轻呼了口气，“还好，这狗仔挺会挑时间，这个节骨眼爆出来，很多人都在心疼你这几天的遭遇，开始声讨那些键盘侠了。”
程亦歆看着她，嘴角勾起一个嘲弄的笑容。
李文静读出她笑容里的意味，皱着眉笑了下，转了个话题：“算起来池总走了四五天，要回来了吧？”
“她说还要一个星期，暂时回不来。”
“挺想她的吧。”李文静揶揄道：“不过池总也太不靠谱了，跑到没有信号的山区，明明知道你那么难受。”
“是我让她去的。”
李文静看不透了，这种时候，更需要恋人的陪伴吧？
“怎么说呢……”程亦歆阖上书本，目光开始放空，“我希望她留下来，又希望她能给更多的人带去温暖，完成我搞砸的那份。还有就是…我想看看我的心理承受能力如何。”
“如果这件事我都能挺过来，和池意在一起以后遇到什么都没什么好怕的了。”
“这种时候更应该携手并进。”李文静不敢苟同，“如果是我，说什么也要留下来陪她。”
“你怎么知道她没有陪我？”程亦歆歪了下头，拿起手里的书，“比起黏糊糊的小情人，我更喜欢温柔强大的支柱，池意就是这样的人，明明比我小，可是又很成熟。”
“是啦是啦。”李文静吃了一嘴狗粮，有些受不了地搓了搓鸡皮疙瘩。
“还有两天，你在家好好休息吧，这一星期攒了好多工作呢。就等你满血复活了。”
送走李文静，程亦歆脸上轻松的笑容才垮掉。
李文静把微博给她登上了，意思是让她看看现在网友的评论 用正向评论抵消之前那些恶评。
手机界面首页微博图标右上角是熟悉的红点 程亦歆盯着它看了许久 把通知栏微博消息提醒关掉 之后将微博移到第二页某个不常用的文件夹里。
那些恶评历历在目 短时间内她还是没有勇气打开微博。
但不可置否的是 警方还给公众的真相让她心情放松了一些 心里没有像之前那般堵得慌。
看来今晚可以睡个好觉了。
…
夜晚 远方的三德街某个路边烧烤摊。
三个年轻人坐在一起喝酒。
其中一个黄毛目光频频环视四周 俨然一副戒备状态。
“你看什么？一晚上心神不宁的 屁股长针眼啊？”
“不是 我在看有没有警察。”黄毛看了眼 “海子 你说警察会不会查到我们头上？”
“不会不会！”海子摆摆手 又喝了一大口啤酒 说：“都说了没有门口监控 根本不可能拍到我们 再说我们走的是小巷子 查不到我们头上。这都几天了 要查早就查到了。”
“就是！”另一个红毛啧了声 “瞧你这怂样 不就一桶油漆 又不是屎啊尿的的 是不是男人。”
“不是 我总感觉心很慌。”黄毛窘迫道 “好像干了什么亏心事一样。”
海子闻言往地上吐了口口水 “呸！行得正坐得端怕毛！再说了我们可是在为民除恶！”
“要不是程记火锅 我们家的店生意也不会这么差！老东西命还这么好 出了个明星女儿 天天一大帮子韭菜送上门 不回家养老还来跟我们抢生意 现在翻车也是活该！”
“就是啊！”红毛在一旁帮腔 “我早就看不爽老程了 一天天的装什么好人 要我说倒闭了最好！”
“可是……”
“大老爷们别磨磨唧唧的！”海子拿起酒瓶和他碰了下 说：“网上都在声讨程亦歆的 别说给她家破油漆 我现在在网上骂她爹妈问候她祖宗她都拿我没办法 这叫什么 法不责众！”
黄毛被两人说得吃了颗定心丸 拿起酒瓶继续喝了起来。
深夜 三人喝得醉醺醺的往家的方向走。
“哎 尿急 我去撒个尿！”海子说着打了个酒嗝 醉醺醺往河堤的方向走 “等我 不许走！”
他们站的地方是一个斜坡 下面就是河 仅用一条矮矮的铁链拦上。
海子站在岸边 醉醺醺地开始解裤子 可身体不知道怎么的 突然失去平衡 脑袋直直往下栽。
一下跌入河里。
“救我救我啊！”
岸上的两人听到求救 酒醒了大半 忙跑下去想要救人 但基本已经烂醉的两人脚上根本没有力气 加上天黑路滑 没注意栽了个跟头也掉进了河里。
河里的人原本还能勉强浮在水面 但另外两人掉进水里刚好砸在他身上。
海子用力挥舞着双手
想要呼救 可腥臭的河水涌入他的肺里 糊住嗓子眼 让他再无法开口。
很快 烂醉的三人筋疲力尽 绝望沉入河底 不久后将会以巨人观的可怖姿态飘荡在河面。
幽暗的河水将他们一点点吞噬 恐惧是他们生前最后感知到的情绪。
不知临死前是否对做过的恶行有过一瞬的忏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