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云待要挣扎,奈何双手被反绑在身后,他紧闭着嘴唇死死咬住牙关,李珉却捏住他的鼻子,等他再也撑不住张嘴大口呼吸时,便将那极可疑的药往他喉咙里灌。


火辣辣的胀痛一路往下灼烧,宴云捂着脖子委顿倒下。


李珉站在一旁冷笑,得罪他的人,至今没有一个没付出巨大代价的。


谁知宴云挣扎片刻,身体的抽动逐渐停止,整个人一动不动,宛如死去。


这下把李珉吓坏了,他先用脚尖踹宴云,踹到宴云柔软的侧腹,那是人体最敏感易痛的部位,却依旧不见宴云有丝毫反应。


李珉平凡无奇的脸上终于掠过慌乱神色。


他身为狠辣无情的岐王殿下,不知下令处死过多少人,更别提他率众谋反,两兵交战不知多少人成刀斧下怨魂,说他双手血迹斑斑也不为过。


他自然不会慌张灌药灌死了宴云,只是小太子一路上多次嘱咐侍卫们,千万不能伤了“李大夫”性命,否则他绝不轻饶。


小太子这么吩咐时,李珉眼中闪过狠戾光芒,毛没长齐全的臭小子在他面前耀武扬威,自是威风不了多久。


只是眼下要紧关头正用的着小太子,万万不可节外生枝。


再者,李珉和穆长沣私下有心照不宣的约定。


当然,按照李珉的心性,等大事既成后,未必会留着穆长沣这样的人功高震主,但此刻还用的上他,李珉说不准,杀了穆长沣假凤虚凰的男老婆后,他会不会和自己翻脸。


李珉失声惊叫:“这药不过是毒哑你的嗓子,让你再也说不出话来,并不会害人性命,怎会死了呢?”


他俯身半蹲半跪,想将宴云搂抱起来查看,谁知当他双手抱住宴云的一瞬,宴云陡然睁开眼睛,原本被绑缚的双手一振,反箍住李珉的身体,双膝屈起朝上猛然一顶,撞中李珉肚腹,几乎让他把隔夜饭也呕出来。


李珉遽然遇袭,根本毫无防备,疼的蜷缩起身体疼的叫不出声。


宴云还不肯作罢,抖动着被绑麻了的双腕,两脚发狠的在李珉身上踹了十几下,这才团身欲下渐行渐缓的马车。


只可惜他一撩开车帘,便被数柄比至脖颈的雪亮长剑威压住,重又逼回车厢内。


李珉不是头一遭挨宴云的揍了,他灰头土脸的直起身,见宴云被数名侍卫制服,狰狞的扑上前去,要好好教训宴云一番,他给自己的羞辱,必须十倍奉还!


谁知李珉刚抬起脚,便听见小太子焦急的声音:“李大夫呢,李大夫在哪儿!?我要见他,现在就要见他!”


“不让我见到他,我就不回宫了!”


*


片刻后,宴云好端端的出现在小太子的车厢里。


小太子眼里是掩饰不去的担忧,直到宴云全须全尾的出现,才长出一口气,松弛下紧绷的情绪来。


“李大夫,你没事吧?”


宴云不欲小太子担心,缓缓摇头。


小太子皱眉说:“李大夫,这一趟回宫,我未必能再……再平安出来。这帮护送我们的人恐怕也非良善之辈。你中途一定要想法子逃离,别和我一起入宫,你若出了事,小宝该怎么办呢?”


宴云踟蹰片刻,终于执起小太子的手,在他掌心划下几个字。


——你当真没认出你三皇叔?


“啊!?”


小太子惊愕望着宴云,“李大夫,你的嗓子!?”


宴云手掌下压,示意无碍,他灵识里的绿树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生息,也可能是近距离伺候穆长沣的缘故,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此时无数藤蔓正缠绕着他的脖子,试图修复主人疼痛受创的咽喉。


他隐约觉得自己木系疗愈技能似乎上了一层楼,自己喑哑不能言只是暂时的事。


——穿太监服的是三皇子,你三皇叔,你说的对,他绝非良善之辈,挟持你回宫,恐怕意图不轨。


小太子满脸迷惑的摇头,“他面白无须,我真以为他是内监管事太监呢。况且先前住在王府,后在宫里,很少和三皇叔见面。”


宴云点点头,心想他也觉得三皇子实际资质平平无奇,没有半分帝王之相。他筹谋再多,恐怕也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你为何定回去?


小太子犹豫片刻,终于启唇,低声说:“哪怕沿途是刀山火海,我也必须回去,再见父皇一面。”


宴云攥住他胖胖的小手,又比划道:“等穆长沣回来,护送你回宫岂不是更加稳妥?”


小太子秀美可爱的脸蛋被锥心痛苦扭曲了,他抖着唇说:“我怕来不及。”


——万一你父皇的身体没撑住,而你也出了事,国不可一日无君,你这是置国家于不顾啊?


宴云看的出,小太子有一颗体恤苍生,忧国忧民的心。


“你不懂……你真的不懂……”小太子整个人颤抖不止 ,像是马上就要彻底碎裂开来。


“父皇他真的想传位于我么?”


“还是说,父皇不过是没有选择,不得不先立我为太子。一旦淑妃娘娘诞下皇子,他就会立刻废除我,选择我的弟弟?”


小太子毕竟年纪幼小,情绪紧绷到极致,扑进宴云怀里,忍耐着大颗大颗往下掉眼泪。


从他断断续续的语句里,宴云拼凑出实情。


原来小太子出身微贱,乃是皇帝在王府时和一命侍女所生。


他的母亲生下小太子不久便死去,王府中一直有传闻,皇帝是嫌恶那侍女出身卑微,配不上诞下皇室血脉,才赐她自尽,免得拖了小太子后腿。


皇帝登基后,为充实后宫,选擢了不少名门贵女入宫,如今身怀六甲的淑妃娘娘,父亲便是朝中重臣,林阁老。


小太子年纪虽小,也知道自己没有母族支持,根基单薄,从开蒙便不敢有一刻松懈,生怕学的不好被父皇知道,让父皇失望。


原来是这番缘故,小太子才老成稳重,不似孩童。


宴云微微叹气,不忍的揽住小太子的肩头,轻抚他后背,给孩子一点安慰。


“我三岁便能做诗,六书读的滚瓜烂熟,《史记》也学了一半多,可父皇始终不曾夸赞我一句。若我写错一个字,父皇便会叹气,我想,父皇是真的……真的不喜欢我。”


小太子抽泣着说。


——不会的。


宴云一字字划道。


——就像穆老将军对待穆大将军十分严苛,训练不曾有一日松懈,对二儿子却十分纵容,只要不犯下大错,总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过。


——但这并不代表穆老将军不爱穆大将军,反而是父母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生怕他将来难挑重担,自己在世时才不敢稍加情面。


“可是……”小太子仰起头,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最难以启齿的话,最终还是从他牙缝挤了出来。


“甚至连父皇中毒的那碗补身汤,都是我亲手端过去,看着父皇喝下的。”


这回,终于换成宴云大惊失色。


什么!?


“父皇连日身体不适,我很担心,去藏书阁翻阅了许多医术,自己给父皇开了方子,去御膳房做了汤,亲手端过去。喝了之后,父皇便面露痛苦,吐出鲜血……”


“父皇他深夜宣召穆大将军入宫,让他把我赶紧带走……或许是……”


小太子哽咽难言:“父皇他深恶我,再也不想见到我——”


“所以……李大夫……”小太子解下贴身佩戴的腰牌,塞进宴云手中,小声说:“我入宫后,便不想着再出来了。父皇若是生气,我宁愿一死谢罪。你趁机逃出去吧,不必管我。”


那令牌捏着割手。


宴云一时词穷,须臾他趁车马停下暂歇,将令牌抛掷在路边。


一如他之前拔下头上束发簪子,挑开了缚手绳子后,趁乱踢打李珉时,将那簪子扔出车外,当做标记。


希望穆长沣或那群精锐侍从们,能有人追赶出来,发现标记,救出他们。


车马停下稍歇,李珉在伤口上敷了药膏,带着一身气味过来,将身宫女衣服抛到宴云身上,冷淡说:“穿上。”


小太子忙说:“不必带他入宫,就留他在外面吧。宫里规矩多,李大夫一时闹不明白。”


都什么时候了,小太子还想着宫里规矩呢。李珉噗嗤一笑,轻佻的说:“你不怕他一人留在外面,须臾便遭遇不测么?”


言下颇有恐吓之意,似是宴云一旦落单,便要将他弄死。


若说此刻宴云最大的愿望,自然是保住自己的命,再见小宝——再见穆长沣一面。


他相信身体健全的穆长沣所向披靡,能将叛军扫荡一空,还天下太平,只要自己活着,便能再次见到那个男人,说不定还能再蹭蹭抱抱,占他一点便宜。


宴云不再反抗,顺从的解开腰带,反正如今人人皆知他是男儿身,他索性坦荡大方一些,当着李珉的面,便把宫女穿的水绿色肚兜往脖子上套,很熟练的在背后打了三个如意结。


小太子喃喃说:“李大夫,你……动作好熟练啊。”


李珉的目光也不由得黏在宴云背上。他方说宴云越来越丑,又是个男人,可他没想到男人背对着自己更衣,竟是如此撩人。


透气小帘外的一点光照在他玉色的背上,他乌黑散乱的头发堆积其上,那润泽软腻的肌肤,真如上好的暖玉,泛着丝绸一样的光泽。


宽肩下接着极细窄的腰身,中间的脊背形成深涡,阳光似美酒,从腰背流转而下,结束在隆起圆浑的地方。


而他的细腰后方,甚至有两个小小的腰窝,令李珉想到“温泉水滑洗凝脂”的诗句。


若水流经那处,怕是会浅聚于此,引诱得人一掬。


没想到素净的棉布衣裳下竟裹着如玉美人,再想到这美人屡次冒犯自己,李珉眸中颜色转深,等大事了却,不如将此人收入囊中,以绳索捆绑,再以皮鞭抽打,打得那雪缎似的肌肤上泛起道道红棱。


打得他哀哭求饶,眼泪不止,抽泣着匍匐于脚下苦苦哀求。


自己则会在他身上脚踝上留下淤伤,雪色总要多一些颜色映衬,才能勾魂摄魄。


宴云觉察到李珉的目光似变了调,这人总是一副精神头不太好的样子,幸好他还穿着衬裤,赶紧囫囵的套上绫裙,系上衣带,挂好玉佩。


车马再行,见了小太子的玉面金容,不远处的九重宫门徐徐打开,似一头狰狞巨兽,缓缓张开血盆大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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