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沛睡得暖烘烘的,人也不困了,突然久违地想撒娇。皇兄去世,褚熙不在的这些年,他面对无数算计他的人,有求于他的人,妄想利用他的人,甚至是想害他的人。再也没有谁能短暂地让他卸下防备,放心地依靠对方。

  他怀念这种感觉。

  毡帐里的床比起宫里简陋不少,就是一方可以折叠的小榻。褚熙倒在上面,发出“吱呀”的声响。

  “将军怎么脸红了?”

  齐沛故意贴近,靠在他身上,对着他耳朵呵气。眼见褚熙脖颈上的红晕迅速蔓延,耳廓也红透了,他顿时玩心大起。

  “陛下,臣…”

  “褚熙哥哥,”齐沛故意小声道:“你上次喝醉了在宫里怎么亲我的,你都忘啦?”

  他话里带着三分调笑,三分委屈,剩下都是撒娇。白日里一马当先,杀退群狼的褚将军此刻局促地躺在榻上,慌张得手脚都不知道放哪里放。

  之前他居然已经做过如此失礼之事?

  而且他竟然都忘了?

  看来今后还得练一练酒量才是。褚熙懊恼。

  身侧的青年还是一双黑亮的眸子,与记忆中别无二致。他似乎以他的羞窘为乐,唇角微微翘起,在夜晚晃眼的烛火之下,显得尤为动人。

  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握住齐沛的腰,轻而易举地把他抱到自己腿上。

  褚熙垂首:“我真的很怕。现在依然怕,从没这么怕过。哪怕在战场上,敌军的刀照着心口捅下去,我都没这么怕过。”

  齐沛把头埋在他颈窝,感觉腰间的手收得更紧。

  “现在不怕了。”他轻声安慰道:“其实我也怕过。

  “你在边关的时候,一两个月都没有信来。我知道如果有坏事就一定会来信,没有来信就是没事。但我还是会怕。”

  “怕我在殿上坐得好好的,下一刻就会来信,信上写番邦入侵,你寡不敌众,受伤了,战死了。”

  齐沛以为自己会哭出来,毕竟第一次做梦梦见褚熙在沙场被刀划得七零八落,被一块破马革裹着送回朝廷的时候,他哭得喘不过气来,枕头上一摸都是冰凉的眼泪。

  他两手交叠,搂住褚熙,冥冥中竟觉得命运还是眷顾自己的。

  “太晚了,睡吧。不逗你了。”齐沛作势要下榻,褚熙伸手把他拉了回来。

  一向端方,脸皮比纸薄的褚将军破天荒地主动:“再坐一会儿。”

  褚熙心中一团乱麻。舒勒死了,天蚩得到消息必然要起暴乱。倘若回到京城,齐沛和大臣们在朝堂上商量五六日,再拟折子,到时候慢悠悠地前往边关,怕是防线都要被愤怒的天蚩人打穿了。

  最好是他天不亮就走,快的话两天就能到边境,提前部署,防患于未然。

  可是……他与齐沛分别数年,这次回京也不过匆匆几月,竟然这么快又要离开。

  一股淡淡的苦涩的气氛无声地弥漫开,冲散了方才二人之间旖旎的情愫。

  齐沛突然开口:“朕第一次觉得当皇帝还挺好的。”他的脑袋埋在褚熙胸口处,声音听上去闷闷的。

  褚熙摸了摸他的头发,苦笑道:“此话怎讲?”

  齐沛直起身。他一直在想,虽然舒勒的死不在计划内,但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天蚩的首领虽然骁勇,打仗却毫无谋略。他的三个儿子——也就是舒勒的三个哥哥,骄横跋扈,目中无人,经常瞧不起舒勒的出身,其实是三个草包。

  长远来看,如若舒勒活着回到天蚩,假以时日,他那三个哥哥想必不会是他的对手。等他成了天蚩的首领,与其他草原部落结盟,那对干西来说才是更大的威胁。

  而眼下,老首领不管出于亲情还是面子来找茬,只要能挺过去,日后借机挑拨、分化,边关必定能安稳许久。

  齐沛躺在褚熙身边,把自己摆成一个舒服的姿势,这才不紧不慢地回答褚熙刚刚的问题:“朕好好当皇帝,就可以保护你。”

  辣鸡作者居然又生病了,三天两头生病,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