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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暄打完一个小节回座位休息。
他下一小节不上场,因此有相对充裕的时间。
明红给他递了水和毛巾,照例对尚暄一顿夸夸。江潇还沉浸在“意难平”中,看起来情绪不高。
“江潇,刚才在和明红聊什么?”尚暄问。
江潇闷闷地答:“不告诉你,说了怕你半夜起来抽自己两巴掌。”
尚暄便看向明红,“你和她说了什么?”
明红觉得没什么不能说的,既然尚暄问了,他就回答道:“聊我以前的事,关于恋爱方面的。”
尚暄的心猛地一沉,面上仍故作随意地道:“恋爱?明红你居然还早恋啊。”
明红无奈极了,“没告白也没恋爱,有些喜欢而已,现在已经断了。”
又说:“怎么你们都对我的过去这么好奇。”
尚暄说了句“八卦是人的天性”,又紧接着道:“介意和我详细说说吗?”
这时班上的宣传委员匆匆跑了过来,她着急地问:“明红,你现在有时间吗?是这样的,我们班的加油稿都用完了,老师让我们赶紧再写十几份,但是我们人手不够,就想找你帮忙。”
明红没多想就答应了,每张加油稿一到两百字,写起来很快。
宣传委员估计是真着急,明红一答应就拉着他走了。
“既然明红走了那就我和你讲吧。”江潇冷酷一笑,事先提醒:“听完最好不要感到愧疚。”
江潇总体上还原了明红所述内容,但她在复述时多少带了自己的主观评价。
她说:“大概就是这样,反正我觉得明红还喜欢她,要不是他俩异地,还有各种限制,说不定现在已经在一起了呢。”
尚暄听完浮出的第一个念头却是:明红说的朋友,到底是男是女?江潇下意识就理解成女孩,可尚暄总是将“ta”当成男性。
尚暄记性太好,很快就想起有关明红的一段记忆。
尚云峯对明红多有赞赏的一个原因是明红重情,他曾和尚暄提到:“我们带明红回来那天,明红还特意和他的朋友告别了,不知道他和那个男孩怎么说的,那男孩挺平静,反倒是明红回车后情绪变得不高了。”
尚暄那时挺不以为然,他并没有在意明红是和谁道别,他只觉得“离开时和朋友道别”与“明红重情”之间并无必然的关联。
而这时想起,尚暄咂摸出了不一样的滋味。
明红那样匆忙的离开都要和他道别,看来至少在明红心里,那个朋友很不一般。
所以明红喜欢的是男性?明红是……同性恋?
理所当然的,尚暄在夜里再次梦见了明红。
只是梦里多了一个人,多了一个高大且与明红行为亲昵的男性。
梦境总是光怪陆离,尚暄以旁观者的视角看着那位男性与明红暧昧地调情,他的手不老实,拉着明红便与他十指相扣,还时不时搂着明红的腰,俯身说话总要贴着明红的唇间。
明红既羞又窘,但能看出来他很快乐,是非常纯粹的,可以忘记一切烦恼的快乐。
眼见那位男性的动作越来越过分,在梦中,尚暄站了出来,制止了他。
尚暄说:“你们只是朋友。”
“可是阿暄。”梦中的明红有着比现实里更为妩媚的眉眼,他抿着唇笑:“我喜欢他呀。”
这是第一次,尚暄无关性欲地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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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中考试定在校运会结束的两周后,海市一中的学生尚未从校运会高涨的情绪中抽离,就要面临期中考试的压力。海市的气温骤降,也正如学生们的心一般寒凉。
跳崖式的降温让不少人感冒了,教室里的咳嗽声起此彼伏,空气中都好似带着病菌。
尚暄不愿留在教室里,和明红讲题也是去走廊。但走廊风大,还夹杂着冷雨,两人在冷风冷雨里挨冻,第二天就不约而同戴起了围巾。
“……所以求解可得x等于-2,明白了吗?”
此时明红的表情称得上凝重,但他戴着围巾,显得脸小,看起来便有几分不合时宜的滑稽。他清楚地记得尚暄前天和他讲过同类的题,那时他理解了,现在却又不会了。
尚暄等了一会儿,见明红还是冥思苦想的模样,不由叹了口气,“算了,我再讲一遍吧。”
这次尚暄讲的更细致了一些,他几乎是以循循善诱的语气道:“现在理解了吗?”
明红恍然大悟,肯定回答:“懂了!”
“懂了就行。”尚暄舒展着肩背,又说:“我都感觉我在教幼儿园的小朋友了。”
“我在数学上的水平本来就和幼儿园小朋友差不多。”
“那叫声哥哥来听听。”
似是担心明红觉得这个提议太突兀,尚暄补充道:“我看幼儿园的男老师都是叫什么什么哥哥。”
明红只当是尚暄在开玩笑,他配合地喊了声:“尚暄哥哥。”
尚暄不仅挑眉应了,还摸了摸明红的头,“好乖,哥哥放学带你出去玩。”
“卧槽。”路过他俩的同学听见这对话险些崴了脚。
尚暄在中午居然真提议晚自习结束后他俩去商场逛逛。
尚暄道:“期中考试一结束就是你奶奶的生日了,一起去挑礼物吧。”
明红把餐盘放在传输带上,说:“现在时间还早吧,等考完了再去也不迟呀。”
尚暄这次没坚持自己的意见,“也行,那就考完再去。”
明红对尚暄的改变有所察觉,他当然不会清楚真正的缘由,只会感慨尚暄对他终于没了偏见。他也自然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去哄着尚暄的脾气,因此在尚暄面前就越来越放松,毫不设防。
周末明红照常去尚暄租住的公寓补习。
不到冬日,公寓里却开了暖气。明红觉得热,摘了围巾脱了外套。他里头穿了件领口宽松的单衣,稍一动作就能露出大半肩头。
尚暄本是在看明红做题的过程,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被那白花花的一片吸引。明红坐姿端正,正垂着眼很认真地写题。除了线条清隽的锁骨,尚暄什么都看不到,但他仍觉干渴。
他看过江潇发的自拍,当时还评论说江潇坐得歪七扭八,小心脊柱歪了。后来才知晓那种歪七扭八的拍照姿势是为了凸显自己的锁骨线条。明红的锁骨又平又直,中间有一处凹陷的小窝,末端连接着脖颈的线条,就如同漫画家笔下所描绘的那样。
熟悉的躁动很快席卷全身,只是等尚暄拿过明红写完的题目扫了眼,那股躁动就平复下去了。
“……明红,你不是在和我开玩笑吧?”尚暄觉得自己额角的青筋都鼓起来了,“同类的题我没讲五道也讲了三道,而且我和你说了多少次,计算过程要仔细,你为什么还犯这种低级错误。”
相比前两个月,尚暄现在的语气算得上很好了,明红却仍然有种强烈的羞愧感。他不由小声解释:“我以为我算对了的。”
尚暄:“考场上能‘你以为’?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你平常都很细心,怎么一到做题就这么不仔细。”
“我——”
“算了。”尚暄捏了捏眉心。他把试题放下,起身往门外走去,“你先歇会儿吧,我也要平复心情,不然怕把自己气死。”
气死倒不至于,不过总归觉得心累。
在教学这方面,尚暄绝不是个有耐心的人。他有些题目看一眼就会,因此无法理解明红为什么不懂。起先他按照自己的思路讲题,明红时不时就要打断问他为什么。尚暄克制不住,语气嘲讽地反问了句:“你是不是连一加一等于二都要问为什么?”
可说完就后悔了,他看不得明红问他问题时小心翼翼又讨好的模样。
尚暄给自己倒了杯水,喝完不由叹了口气。
他担心刚才那句话说得过重,又让明红伤心了——当他把注意力放在明红身上时,便能察觉明红微小的情绪变化,不过他从前不愿意。
“阿暄。”
明红站在门边,露出歉疚的表情,“我已经调整好了,不会再犯这种低级错误了。”
道歉是真心的,因为他在写题时确实一直在走神。思路乱七八糟,一会儿是解题思路,一会儿想尚暄对他越来越温柔了,又想尚暄怎么老是在看他。
“……”
尚暄朝他招手。
明红不明所以地走了过去,脸颊就被尚暄捏住了。
尚暄没有用力,听语气却像是很生气的样子。
“我都没这个底气说我不犯错,你就有这个自信?我又不是生气你做题出错了。”
明红被捏得嘟起了嘴,“那你气森么?”
“我气我自己行了吧。”
?
明红迷茫地看着他。
尚暄气自己对明红起了不该有的心思,而这又怎能告诉明红。
他只说:“我觉得自己太失败了,教你这么久还没把你教会。”
这简直就不像是尚暄会说的话,明红深知尚暄骄傲的性子,他赶紧道:“不是阿暄的问题,阿暄教的很好,是我自己太笨了。”
尚暄反其道而行之,顺着明红的话道:“你在数学上确实挺笨。”
“不过也不能要求你什么都会什么都擅长。”尚暄二指摩挲着明红的脸颊,他低缓地说:“你本身就闪闪发光,不需要那么完美。”
明红还是第一次听尚暄如此直白地夸他,他忍不住露出了嘴边的梨涡,刚想说“谢谢”之类的话语,尚暄就用指尖戳了戳他的梨涡。
那一刻,明红的感受十分奇怪。
像是电流在骨缝中穿梭,又如细针轻轻地戳在心尖的软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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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恋爱快了,因为尚暄是个直球选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