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言看着自己满院子的闹腾文物, 直接关上了窗。
他们到底知不知道现在是营业时间啊!一点也不爱岗敬业!
现在这些文物都学精了,已经开始把原形放那儿展览自己跑回后院来玩,这简直就是明晃晃地带薪摸鱼!
这种歪风邪气必须早点“镇压”才行, 看来业绩考核得提上日程了啊。
江言想着就从自己办公桌里抽出了一张之前就做好的表格,她又拿了透明胶把表格粘到墙上,这才重新开了窗。
“咳咳!”
江言清了清嗓子,试图引起那些摸鱼文物的注意。
结果……
小丧继续在书老师门口挠门撒娇。
骷髅正在给图莲花和小荷花杯表演变鸽子。
海葡萄一上午泡在水里就没有出来过。
洛神正捧着手机看小说, 又哭又笑也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情节。
还有秦天青……他怎么现在天天往他们博物馆跑!他还记得自己是个编外人员吗?
江言“忍着怒气”,“用力”往窗台上黑猫的背上一拍:“摸鱼的都给我注意了!从今天开始,咱们博物馆要实行新规定了!”
她这一嗓子吼出来, 院子里安静了两秒,才传来一声“哦——”。
然后他们才慢吞吞地聚集过来。
江言嘴角一抽, 别以为她没有看到他们眼里的敷衍!一定是她最近在家太少, 这群熊文物少了管教!
她今天就告诉他们什么叫锅儿是铁打的!
江言指着墙上刚贴上的守则:“来, 大声念出来。”
众文物有气无力地念道,里面还夹着骷髅那极具穿透力的“咔咔咔”声:“山海博物馆文物职能考核表。”
啊,馆长又搞了这种东西来吓唬他们, 他们之前就上过一次当了,结果还不是雷声大雨点小?
图莲花不为所动,还和一旁的海葡萄对视一眼。
“每月根据接待的客流量排名, 第一名可以得到心愿大礼包一个(需提前填写想要的东西)。”
“??”
刚刚还没有什么兴趣的图莲花立马激动起来。
“江言!我要一个直播神器!”
随着图莲花这一句, 其他文物也纷纷开口。
“馆长!我想去咱们市最大美容院体验一下!”
“馆长,我想要找写手写一本定制文, 可以吗?”
“馆长,我想办小型一场粉丝见面会, 咔咔咔。”
“馆长馆长!我申请可以和哥哥出去旅游一次!”
“……编外文物也可以许愿吗?”
江言看着这热烈的反应扬起了嘴角,很好, 鱼都上钩了。
她一脸“温柔”地看着这群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掉进狡猾人类的套路里的文物们说道:“你们说的都可以,但是前提是你们能拿到第一。”
“啊,这个客流量还要包括游客停留时间,拍照时间以及反馈这些指标来定的哟。”
哼,这样一来他们还能摸鱼?可不得天天想办法吸引游客吗?
看他们还怎么摸鱼!
众文物们点头如捣蒜:“知道了!”
江言继续“补刀”:“哦,第一名只会有一个哟,所以……”
下一刻刚才还和谐的众文物都开始“警惕”地看着周围的潜在竞争者们。
为了……他们的愿望,必须赢!
江言欣慰地退回办公室,刚一转身就看到黑猫蹲在她办公桌上摇晃尾巴,嘴角带着嘲讽:“诡计多端的人类。”
“……”
江言稍微心虚了一秒,立马把窗户关上理不直气也壮:“我……我这是为了振兴咱们博物馆!”
黑猫:“你明明就是看他们闲着,你在忙,嫉妒。”
“……”
看破不说破!给他们找个班上而已……
江言继续嘴硬:“良性竞争有益于增加企业核心竞争力!”
“你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是,我是。”
江言坦白了。
“玄哥你就不好奇他们会想什么办法得第一吗?”
黑猫看着江言满怀期待的神情摇了摇尾巴:“我是不会给你收拾烂摊子的。”
江言冷哼,就搞个小活动能有什么烂摊子?更何况她还在博物馆里看着呢,最近又不会有什么事要出门。
正想着,江言的手机就响了。
“……”
她看着来电显示上的“项老师”三个字眉头微微皱起,不是吧?说什么来什么?
她这flag也立得太稳了吧?
江言“满怀惆怅”地点了接听,就听那边项怀风开口就问:“江馆长最近有空来京市一趟吗?”
项怀风的语气极为严肃,一听就是有大事发生了。
江言嘴角一抽:“项老师,是有什么事吗?”
她就真的不能在家宅两天吗?
项怀风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道:“我们这边有一件棘手的东西,希望你能过来帮忙看看,想想办法。”
他说得极为含糊,江言心里咯噔了一下,一般越是这种说辞,说明事情越大条。
就连项老师也觉得棘手的东西,难道是遇到什么修复问题了?
没事,她现在功德值够多,帮咱们国家修复文物义不容辞!
江言马上道:“好,我立刻订票过去。”
电话那边的项怀风好似松了一口气,接着说:“好,你来了我再和你细说。你买完票把时间什么的发我,这边到时候会派人来接你,对了,这次就别带猫了,咱们在的地方有点特殊……”
他对江言是有一定了解的,知道她出门大部分时候都会捎带上那只猫,于是提醒了一下。
江言疑惑了,猫不能去的地方?
她挂断电话,转头就正和黑猫四目相对,黑猫明显是听到了刚才的对话,现在正不悦地用尾巴扇着桌边,发出“啪啪”的声响。
“我不能去?”
还有什么地方是他不能去的?!
黑猫的胡子微微发抖,显得有些生气。
江言立马顺毛摸:“这……玄哥,你在家正好帮我监督那群熊文物嘛,这个艰巨任务舍你其谁?谁不知道你是我们博物馆最有威信的助理大大呢!”
黑猫盯着他,呵,无事小助理,有事助理大大,狡猾的人类。
不过,勉强受用。
见一句话就把黑猫哄好,江言松了一口气,很好,还是这么好哄。
※
江言刚下高铁,正准备给好奇的陶五买一个烤红薯,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一个严肃的声音:“请问是江言江馆长吗?”
江言转头,就看到两个虽然穿着便服,但是身姿格外挺拔,眼里都是正气的年轻人。
这看着可不像普通人啊……
她下意识点了点头,对面打量一下她脸,又拿了张照片对比了一下这才露出微笑,一扫刚才的严肃,带了一点年轻人的羞涩:“你好,江馆长,我们是负责来接你的,请跟我们走一趟……”
说话的被旁边另一个人拉了一下衣袖,他才反应过来,马上改口:“不,我的意思是我们送你到那边去。”
“……”
似乎是看出江言的犹豫,另一个机灵一点的马上说:“江馆长,你可以和项老师打电话确认一遍,我们不骗你的。”
说着他拿出了一张证件给江言看——
退役军人事务部。
江言一愣,不是说好去看个文物吗?怎么还和这种单位有联系了啊?
不过看到这个,江言彻底放心了,没办法,华夏的公民就是对军人有天生信赖呢。
连包都可以随便给军人拿着!
江言笑着点头:“那就麻烦你们带路了。”
“不麻烦,我们还要感谢江馆长能特意过来一趟呢!”
机灵一些的那个和江言又寒暄了一句然后就领着她往高铁站外走,另一个已经提前去开车了。
这时小明轻声在江言耳边说道:“他们身上的气都很纯净,正派。”
闻言江言笑了,回答道:“当然了,他们可是我们华夏的人民子弟兵呢!”
江言上了车才知道那个直脾气的姓曹,机灵的姓孟,她也就直接叫他们小曹和小孟了。
等车开始行驶了,小曹才从副驾驶回头道:“江馆长,我知道你,我在新闻上都看过你,你为国争光过,要是你这次也能大显神通就好了。”
江言这才把疑问说了出来:“是要我做什么?”
她也就会鉴定修复这些事,但是这些和这个单位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吧?
小曹看了一眼小孟,在得到对方点头之后才说:“其实就是一件烈士的遗物,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毕竟我们也不懂这方面的事。”
烈士遗物?
江言一听马上正色:“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尽力的。”
说话的功夫,他们就到地方,小孟把江言带到了二楼,还没有走到那件特意划出来给这些文物专家们研究的房间,就听到里面传来了一个有些激动的声音。
“不行!不能拆!”
那声音听起来很老了,带着浓重口音,说话都有些含糊了,只是还是中气十足。
江言走近了才看到门口站着两个互相搀扶着的老人,他们身上穿着旧军装,军装上挂满了各种勋章。
看得出是特意盛装而来的。
“这是我们老班长的遗物,他说了,这里面装着他要送回家的东西,你们乱拆了算什么……”
其中一个老人格外激动,手都有些抖,一旁工作人员马上安抚道:“梁老,您冷静一点,先喝口水,咱们专家们还在想办法呢,没有确定方案呢,会考虑这些的。”
被称呼为梁老的人只是叹气:“你们别怪我急,我……我是真的……”
说着他语气里就带了一点哽咽,而此时在一旁沉默的另一个老人才开了口:“我们都是被老班长救下来的,没有他,我们两个老东西哪有这个运气还能见证现在国家的强盛啊。”
“我们知道你们都是专家,你们肯定能想更好的办法对吧?”
“这个东西……对我们老班长很重要,对我们也一样,我们希望它能保证完整地取出里面的东西,交给嫂子。”
“而且,要快,嫂子她现在也等不了太久了。”
老人说着就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眼眶也有些发红,布满了皱纹的手微微颤抖着。
而此时项怀风发现了江言,就如同见到救命稻草一样马上上前:“江馆长你来了!快!你来看看这个物件,你在这方面比我强,你……”
项怀风的激动感染了在场所有人,包括那两个老人,他们把目光移过来。
“你就是他们新找来的专家啊,不错,年轻!咱们华夏的人才就是这样的!”
老人已经冷静下来,态度格外温和,看江言的眼神也很慈祥。
另一个也点头:“你别夸了,快让人家看看!”
说着江言就被簇拥着进了那间办公室。
她打量了一下旁边摆着的各种工具仪器,基本上一应俱全。
看来确实是个棘手的活儿了。
项怀风指了指桌上那物件道:“这次不是什么老物件,就是一个清代的铜押宝,不过……”
项怀风没有继续说,而是让江言自己看。
所谓的押宝,其实是一种赌器,就是在一个铜片上放火柴盒那样的小盒子,里面再放上一个小方块,方块从对角线分两个区,一个白一个红。
铜片也是四四方方的,唯独有一边做了一个小凹槽。
赌.博的时候就转动铜片,让人来猜对准那凹槽的是红还是白。
这种赌器其实连个古董都算不上。
不过眼前这个……
江言只看了一眼就略微皱了眉。
这个押宝的方盒上挂了一把式样格外奇怪的锁,而方盒被封得很严实,两边明显是改造过的,看起来像是做过某种密封。
江言拿起那押宝看了起来,她拨弄了几下便沉声说道:“这个是藏诗锁。”
藏诗锁是华夏古代最难开的锁,类似于现在的密码锁。
藏诗锁是没有钥匙的,它通常是横式的圆柱体,锁上有五个铜箍,铜箍上刻着汉字,转动铜箍上的文字,使其组成正确的诗句,锁才得以开启。
而这诗句一般只有制锁匠人以及锁的主人才会知道。
而这把藏诗锁却有八个铜箍。
“而且这里面还藏着机关,应该是……”
江言正说着,就听其中一个老人道:“是水银。”
“当时我们在战场上传递情报就是用这个,那时候我们连里有个兵家里还做过宫里的匠人,他把班长这物件用家传手法改造过,情报放在里面,就算情报兵被俘虏,这东西被强行打开也会立马让水银把里面的东西给融了。”
“那时候我们连好几个大功,都是这么来的。”
他说着眼神里带了一点沉痛。
江言点头:“对,所以这个不能强行打开,需要找到对应的开锁诗。”
不过看这情形,估计没有人知道这诗。
老人又说:“每次的诗都是要换过的,只有老班长和那个技术兵知道,可是他们……”
江言抿了抿唇,又问:“那你们知道里面是什么吗?”
“知道!”
另一个老人站了起来:“是老班长的遗书。”
“我们本来以为这辈子都不能这封遗书带回去交给嫂子了,可是没想到这次迎接他们回来,还把这个找到了……”
“只可惜,老班长的尸骨没有找到。”
“嫂子现在在医院,这也就是她唯一的念想了,年轻人,你能帮帮我们吗?”
江言看着那两双因为年迈而浑浊起来的眼睛里的光芒,想也不想就要答应。
可此时APP却跳出了提示。
【恭喜馆长成功触发了清代铜押宝的执念,十秒之后将开启阅读模式。】
江言心头一喜,既然有阅读模式,那是不是就代表她有可能在里面知道那句密码诗啊!
这可太好了!
江言高兴地陷入了黑暗。
“你问这个是啥?小兔崽子,都还没有娶媳妇儿吧?那你们懂个屁。”
一个男人手里拿着那个铜押宝正对着周围两个看起来有些瘦弱的人炫耀着。
他们三个都穿得很单薄,哆哆嗦嗦地挤在一个土包里勉强能挡住一些风,土包的外面是漫天风雪。
那衣服根本抵御不了太多寒冷,所以三人越挤越紧,几乎要抱做一团。
明明天冷铜会冻手,那男人还是一边抹着鼻涕一边拿着,手都在颤。
“这可是我媳妇儿的传家宝!我来的时候她特意给我当护身符的。”
他语气里满是骄傲,眼里都是炫耀。
“班长,传家宝都让你带身上,嫂子对你真好!”
“是啊,嫂子一定很漂亮吧?等我们打了胜仗回去,必须得跟班长你回家看看嫂子!”
两个小瘦子因为寒冷牙关磕得“嗒嗒”作响,脸上却还是带着笑,毕竟这是他们难得不用应战的“休闲”时刻。
那男人一咧嘴,想抬手给两个小瘦子一人一下,却由于手有些冻僵只能作罢。
“你们嫂子当然好,她嫁给我之前可是我们村里的一枝花!她还做得一手好油泼面,拿辣子一拌,那味道……”
说着他就咽了咽口水,两个小瘦子也跟着咽。
三人对视,最终揭过这个话题。
正巧一旁有人走了过来:“秦正德,到你们班站岗了!”
那男人马上站起来:“秦正德到!”
说着他搓搓僵硬的手又跳了跳,把两个小瘦子也给拉起来:“走,咱们跑过去,就能暖和起来了。”
站岗的点距离他们营地有一段距离,要迎着风雪走上十来分钟,其实只会是越走越冷。
不过两个小瘦子没有拆穿,而是吸了吸鼻子拿着枪就跟着走。
三人没有正大光明的站着走,而是几乎匍匐在雪中,往前爬。
因为这附近都没有什么掩体,只有到了站岗点才有。
他们手和脸都冻得青紫,没有人说话。
等到了哨点,他们才借着那掩体开始拿雪在身上搓。
体温过低的情况下,雪地温度都比他们的身体来得暖。
他们互相擦了好一会儿觉得稍微回暖了一点,就立马进入了警备状况,他们在监视不远处的A国军队。
此时A国的军队正在吃饭,热腾腾的烟雾往上飞,看着就暖和。
其中一个瘦子搓着双手问:“班长,你说咱们什么时候才能有这些啊。”
秦正德这次没笑:“等咱们打了胜仗,把他们都给赶跑,回去就发展,就能有了!”
“那是不是以后我们的孩子就能过那种好日子了?”
另一个瘦子嫌弃道:“你都还没有媳妇儿就想着孩子?”
秦正德低声说:“当然啦,我们来这里不就是希望我们的娃儿以后不用吃这些苦吗?”
说着三人又一次沉默了下来。
那瘦子又说:“我觉得他们吃的那些肯定不咋好吃,成天就是那些,看着就没啥食欲,还不如……”
“还不如一顿油泼面吧?”
秦正德笑着答。
“不过也亏了他们天天按时吃饭,我们也才有一点休息时间。”
“你说他们这么轻松打什么仗?要是换我有他们那些装备,老子早就一炮轰到……”
他们正说着,不远处传来了一声枪响。
秦正德压着两个瘦子蹲得更低,自己的枪却已经架好了。
“你们先别冒头!”
他枪法极好,又快又稳,虽然,还只能肉眼瞄准,却依旧射中了对面。
几qiang之后他对两个瘦子道:“不是大部队,估计是个巡逻小队,回去一个传信,剩下那个和我一起收割!”
明明他们才三个人却被他说出来三千人的气势。
“好!”
正说着,一枚炮弹便射了过来,秦正德把两个瘦子往身下一压,炮弹的威力将他们所在的掩体炸翻,飞溅的岩石和雪四散开来,三人立马朝一边的雪地一滚。
他们趴在雪里几乎是一秒就迅速瞄准了对面。
大雪给了他们最后的掩护。
秦正德干掉了最后一个敌人,悬着的心刚要落下,一枚子弹就朝着他胸口而去。
他中弹趴在雪里,两个瘦子把那个藏着的人击毙后又冷静地等待了好一会儿确定不会再有埋伏之后才把秦正德拖到一边的沟里。
“班长!班长!”
一个瘦子带着哭腔,却压着声音喊,另一个已经捂住了嘴。
而此时一双大手把他们的脑袋揉了一揉:“别压着老子,还没死呢!”
两人眼里立马带上一丝光。
就见秦正德从怀里掏出那个铜押宝,上面有一个清晰的弹头痕迹:“看到没?我媳妇儿给的护身符!就是有用!!”
“班长!你吓死我们了!”
“大瘦,小瘦,你们两个别这么大
声!找死啊!”
江言站在雪地里看着劫后余生的三人,那漫天风雪好似也因为这个而略微暖了一点。
【本章阅读结束,馆长将在十秒后弹出。】
“……”
不是!她还什么都没有看到呢!密码呢?
没有密码她怎么打开那个藏诗锁啊!
能不能让她一次读完,她开vip行不行??
就在江言的吐槽里,她听到一旁项怀风叫她:“江馆长?江馆长你看出什么了?”
“……”
江言满脸的无奈,她看出了这两两个老人就是当年的大瘦和小瘦。
“咳……这里有个弹头痕迹。”
说着江言去摸那个略微像内凹凸的痕迹,手指轻轻一滑,就听到了“哒”的一声。
江言眼神一亮,难道这还有其他机关?
两个老人此时却一脸激动:“对!没错,那个……”
他们还想继续说,就见江言抬起来手示意大家安静。
项怀风立马领会,马上让人都不在说话,还把门窗都关了起来。
安静的室内,江言轻轻转动那押宝下面的铜片,只听那声音越发清晰。
应该是做了一点榫卯设计的。
而这设计太巧妙,几乎严丝合缝。要不是江言被灵气滋养得耳清目明,还不一定能够听到。
铜片在江言的转动下,“咔哒”一声从那个押宝上面脱离了下来。
在场人都发出了惊呼,但是又立马捂住了嘴。
他们研究了这么多天都没有发现这个机关,江言居然一来就找到了!
真是太厉害了。
江言看着那脱落的铜片,就见那背后刻着一些奇怪的……文字?
“好像是……女书。”
她抬头看着项怀风说道:“项老师,你来看看这个是不是女书?”
项怀风立刻戴了眼镜凑过去看:“对,就是女书!”
女书是湖省的一种书写当地汉语方言土话的音节文字,文字呈长菱形,笔画纤细均匀,似蚊似蚁,是以前女性之间专用的。
可是这女书为什么会在这块押宝上?难道说密码就在这女书里?
可是这个连江言也不懂啊……
她有些为难道:“我们现在找个这方面专家来看看?有可能藏诗锁的密码就在这里面。”
虽然只是一个可能,他们也要试试。
不过这方面专家还真是有些难找啊。
项怀风沉吟来一会儿,就听一个老人道:“我们嫂子就是湖省人,她会写这个字。”
他们曾经在医院看到过她用这种字写下一页又一页长信。
那些信写好都没有寄出,而是被她妥善的保管在一个破旧的木盒子里。
他们没有问过,却知道那应该是写给他们班长的,即使已经过去了几十年,她依旧在等他回家。
哪怕她知道回来的可能只是一件遗物。
“她现在住的医院就在京市,不过你们不要说我们是为了这个,就说是请教女书就好。”
江言懂了他意思,这要是那遗书能拿出来,还能做一个念想交给她,可万一不行呢?
还是先不要刺激人为好。
江言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
秦正德的夫人名叫宋晓娟,为了不打扰她的休息,江言是第二天才去的医院。
在前台做过完整登记之后她被带到了那间病房,她没有急着进去,而是在门口隔着玻璃看了一会儿。
那是一个即使年迈也能看出年轻时候美丽的老人,她正靠在床头,床上支着桌板,在写着什么。
江言敲了敲们,宋晓娟温柔地说了声:“请进。”
她一看到走进来的江言就是一笑:“你是大瘦说的那个专家吧?快来坐着吃点水果。”
“这女书啊,我也就会读写一点,但是太难的也不行,不知道能不能帮到你。”
江言的目光落在桌上那还没有来得及收起的信上,那信也是用女书写的。
似乎是察觉到了江言的目光,宋晓娟把桌上的信收了起来,她极为细致地把信叠好,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已经掉漆的红木盒子。
她打开盒子,将那封还没有写完的信放了进去,而那盒子里已经有好多信了。
看发黄程度,有新有旧,好几十封。
江言收回了目光,然后马上答道:“肯定能的。”
江言从两个瘦子爷爷那里知道宋晓娟一辈子没有再嫁,也没有儿女。
她一直在等一个不可能回来的人。
她安静坐下,把手里提着的水果放好,拿了一个给人削。
等削好,她把果盘放到桌边,也没有催着人吃,擦了擦手才从怀里拿了一张纸,那是她拓下来的那个女书的内容。
不过她稍微变动了一些文字的位置,又在网上又抄了一些其他能查到的女书字填进去。
她不希望宋晓娟从这张纸上发现什么。
毕竟她了解过她的病情,在一切都解开之前不想给她太多刺激。
江言轻声道:“就是这个,麻烦宋奶奶您帮忙看看。”
宋晓娟戴着老花眼镜看了一会儿,轻轻皱眉:“你这个怎么乱七八糟的,不像是一段话啊。”
江言赶紧解释:“嗯,我们在文物上发现的一些残片,所以不一定完整。”
听完宋晓娟点头:“这样啊。”
“这个写的是,分先后……这还有些别的字夹在里面,我看看……”
等宋晓娟把所有字都翻译出来之后她才说:“就这些了,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啊。”
江言在每个字旁边都标上现代字注解之后,状似无意地问道:“宋奶奶教过别人这个女书吗?”
宋晓娟笑了笑:“现在小姑娘哪里学这些,这都是我们当时没法上学才学的,不过我倒是给我老伴……”
说着她停顿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温柔怀念:“都说了男人不能学这个,我老伴他不信,我也不教,结果他居然还真跟着看会了一点,就是经常搞错。”
“他以前给我写信还想用女书呢,结果写得乱七八糟,我都不懂。”
江言看着提起秦正德脸上就洋溢着幸福的人,心里顿时就是一酸。
也许在宋晓娟的心里,秦正德一直没有离开过,他只是去了很远的地方,总是要回来的。
江言抿唇,跟着“打趣”道:“是笨,但是……也是想讨好你吧。”
闻言宋晓娟的脸上闪过一丝羞赧:“他就这一点好了,娶我的时候还说什么……”
正说着她又停下来:“不好意思啊江专家,我耽误你时间了吧?”
她其实经常和人说起秦正德,只是旁人听她说总都是带着同情的。
他们不知道,其实这些对她来说都是幸福,不需要同情。
而眼前这个专家听她讲这些却还会跟着打趣,这让她有了一种久违的表达欲。
江言赶紧摇头:“没有,我今天都没什么事,所以可以听您慢慢秀恩爱!”
“宋奶奶你知道什么叫秀恩爱吗?就是你刚才那样,把你的那些幸福秀给我看。”
江言语气格外轻松自然,逗得宋晓娟又是一乐,她抿唇笑得羞涩:“你小姑娘说什么呢……”
虽然这么说她却又继续说了起来:“我老伴和我结婚的时候说一辈子对我好,连饭都不让我做,结果吃过一次我做的油泼面之后他就想反悔了。”
宋晓娟的神情格外生动。
“你猜他怎么来和我说的?”
江言认真想了一会儿说道:“唔……求您大人有大量,进一进厨房?”
宋晓娟摇头:“他说他马上回去找我妈把这手艺学回来,以后给我做。”
江言问:“那他学了吗?”
宋晓娟道:“当然不给他学了,我们家这手艺可是传女不传男的。”
她想起那个午后,得了这个答案的高大男人在凳子上缩成一团纠结了一下午,之后跑来告诉她:“晓娟!那咱们赶紧要个女儿,到时候让女儿学了再教我,这就不算破戒了吧?”
她还记得那时候他的笑容在黝黑的脸上绽放,很好看。
可惜,他们没有机会有一个女儿。
江言看着宋晓娟没有说话,只安静地注视着她脸上的笑容。
也许这就是视死如生吧?
有些人死了,却依然活着。
过了好一会儿宋晓娟才回过神来,她定定看向江言:“我这又是在秀恩爱了?”
江言用力点头:“是啊,这要是发网上妥妥能受到一箩筐的羡慕!”
宋晓娟又笑了。
“这还不算什么,他还会做木工,我用的什么柜子啊盒子啊都是他给做的,他做的款式可时兴了……”
“还有啊……”
宋晓娟细细说着,江言默默听着,时间就这么慢慢地流走。
※
陪了宋晓娟一天,江言晚上八点才离开了医院,她上了车,让小孟开了后面的灯,她这才拿出了那张纸。
她将上面用来当遮掩的那几个女书字给划去,只留下从铜片上拓下来的那几个。
“先国后家,有国有家。”
江言低声念出这八个字,心中酸涩再次涌上。
她拿出手机给项怀风打了一个电话。
“项老师,铜片上字的解出来了,我们试试吧。”
对面项怀风有些犹豫:“真的要试吗这要是错了……”
这要是错了,秦正德的遗书可就没有了送到宋晓娟手上的机会了。
江言沉默了一下低声说道:“那铜片上写着是上先国后家,有国有家。”
“……”
项怀风和对面在那件办公室里的所有专家都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
而那边还在等着的两位老人直接开口:“就试这个。”
他们知道这个不会错的,因为这是他们共同的心声。
项怀风答了一声好,他没有挂断江言的电话,而是就那么放在一边。
他走到桌前拿起那个铜押宝上的藏诗锁开始一个字一个字的对。
只听“咔哒”一声,锁打开了。
项怀风抽掉藏诗锁,几乎是憋着一口气将那押宝的盒子给打开。
“……”
江言等了很久没有听到对面传来任何声音,她的心里升起了一点不祥预感。
可是她不敢去追问。
隔了一会儿,项怀风的声音再次从手机里传来:“信已经毁了,应该是在这之前……就被人打开过了。”
听了这话,江言愣了好一会儿,她又转头去看已经完全看不到的宋晓娟住的那家医院。
她想起了那些无法寄出的信。
难道宋晓娟唯一可以收到的一封信就这么没了吗?
这一刻,江言心里无比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