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曼玥可谓是足智多谋, 萧宗延给她下的禁令没一条能限制住她。口头上的不攻自破,行动上的也能见招拆招。
想当初她在萧宗延面前闹得太过分,萧宗延把她丢进房间里关禁闭, 第一天她的确喊得嗓子都哑了他也没理会,结果第二天萧宗延想故技重施, 她叫开锁的来, 把门上的锁换了。
如今也是一样的。
第二天早晨,朱曼玥趁萧宗延不注意,从家里的急救箱里抓了一把创口贴,一丝不苟地贴在脖颈上,严丝合缝地遮住了斑驳的吻痕, 对同事统一口径——被朋友寄养在家里的猫抓了。
虽然她身上一根猫毛都没有,同事没几个信的,但都不太关心她昨天晚上跟谁激情热吻。
现在的小年轻,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 哪个没点情趣。
理解。
今天是严振青的看诊日,一整天都在他的独立办公室坐班, 没有手术安排。
朱曼玥跟着另一位德高望重的前辈进手术室,流程操作严格按照严振青教她的那样有条不紊地进行,手术结束后前辈夸了她一句“不愧是严振青手把手教出来的徒弟”。
受到鼓励,朱曼玥自然欣喜, 但这个“手把手”着实耐人寻味, 没来由地让她浮想联翩。
朱曼玥想到昨天夜里萧宗延对她说的话, 迟疑地问前辈:“陈老师,我最近见缝插针地在复习考研, 要是遇到不懂的问题,可以冒昧地请教您吗?”
年过四十的前辈欣然说道:“没问题啊。遇到不懂的随时问我, 只要我接下来没手术,在能力范围内,都可以。”
看吧,不止严振青乐于助人,换个人也一样。
就是普普通通的老带新而已。
一定是萧宗延商人做惯了,不知道他们这行的师门传承。
没关系,看在他痴恋她的份上,她不跟老醋坛子计较。
说开了也好,免得今后老要绞尽脑汁编谎话。
开诚布公挺好的。
一开始他那副强势的态度咄咄逼人,然而聊到最后,到底是同意她不换专业了。
看吧看吧,她没吹牛!
她的家庭地位可是很高的!
让萧宗延鞍前马后效忠于她指日可待!
朱曼玥被萧宗延娇惯得有些膨胀,依然不把他的劝诫听进耳里,下了手术台感到肚子饿得要命,就到严振青那里搜刮零食。
她其实也不是完全跟萧宗延对着干,反倒带着些秀吻痕的目的去试探。
萧宗延不是觉得严振青对她有非分之想,因此不让她和严振青来往过密吗?
好,那她不妨就按照他自己想出来的主意验证一番,让萧宗延心服口服,无话可说。
只是她心中万分紧张忐忑。
万一被严振青看穿,被他嘲笑自作多情,可真的是奇耻大辱。
毕竟她从不认为自己是自恋的人,不过是有亿点点自信,要是直接问“你是不是喜欢我”,被对方回“你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她能尴尬到原地辞职。
马上就要下班了,大家都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准备结束一天的忙碌。
诊疗也在一个小时前停止排队了。
严振青的独立办公室里除了他,没有其他人。
朱曼玥先探头瞄了一眼他办公室里的情况,确认没别人后,扯掉颈部的创口贴,揣进兜里。
她正准备重新进去,就听见严振青不冷不热的声音。
“在门口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她都要进去了。
为什么偏偏是在她进去的前一秒被他发现了呢?
朱曼玥迈着小碎步走进去,开门见山地对严振青说:“严老师,家里派给我的司机回老家了,我未婚夫还有一会儿才能来接我,您这里有没有可以充饥的零食给我吃点儿?我午餐吃到一半被护士长叫走了,只扒了两口饭,又在手术室里关了一下午,都没空点外卖。”
她不但袒露了吻痕,还永诀后患地明说了自己是有夫之妇,可不见严振青问起她的吻痕,也没听他惊讶地说“你订婚了”。
他只是漫不经心地嗤笑一声:“我一个半个月瘦二十斤的狠人,你问我要零食?”
她知道他对自己和别人要求都很严苛,一般不吃零食,但是这跟他有储备粮不矛盾。
朱曼玥一本正经地戳穿他:“我昨天还亲眼看见你给了来看病的小朋友一包奥利奥。”
糖是人体必需的能量,脑部受创和在康复期的患者,只要没有糖尿病,都是可以适量摄入糖分的。
还有一些早上空腹做检查和空腹了一天推去手术室动完手术的病患,如果伴随有低血糖带来的晕厥,是可以吃点甜食缓一缓的。
朱曼玥之前在康宁医院做护士的时候经常备着含糖的零食,也养成了一饿就马上补充能量的习惯。
可惜到了三甲医院,有明文规定,只有医生才有权根据病人的情况准备这些东西,护士是不可以随意给病人投喂的。
想必也是怕吃出问题,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所以她也没见别的医生囤零食。
习惯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挨饿的滋味真的很难受。
而且她感觉她最近下午饭量太大,把胃又撑大了一点。
严振青无奈又无语,拉开抽屉,摸到角落里的奥利奥,掏出来摆到桌面上,面无表情地对她说:“最后一包。”
“耶,好运气。”
朱曼玥开心地拆开奥利奥包装,当着严振青的面大快朵颐。
严振青皱了皱眉,犯起职业病:“不洗手?”
朱曼玥也就是忘了,愣了一下,不知道该说是自我安慰还是自欺欺人,满不在乎道:“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严振青听到这句洗脑包简直想把她从办公室里扔出去,面孔严肃道:“病从口入没听说过?”
朱曼玥嫌他啰嗦,一如既往的强词夺理:“我术后洗过手了,就只摸过这个外包装。这个外包装你肯定消过了毒,之后也就只有你刚刚碰过,四舍五入等于没有细菌。”
严振青懒得跟她说废话,不耐烦地问:“除了要吃的,来我办公室没别的事?”
朱曼玥心跳漏了一拍,紧张兮兮地想:不会吧不会吧,不会被萧宗延说中了吧。难道他真的希望她来他办公室做点别的事?
朱曼玥惊慌失措地望着他,半天不敢吭声。
只听严振青长叹了一口气,没好气地提醒道:“你的转正报告和入职证明拿来给我签字。”
“哦!”
朱曼玥经他提醒才恍然想起还有这档事,心说一不小心又犯他手里了,又要因为忘性大被他批评了,怕被他问“还想不想转正了”,忙不迭跑到隔壁拿来了自己准备提交给医院人事的档案给他。
医院作风严谨,手续和流程都比较规范,她要想转正成为正式合同工,必须要主管领导签字,严振青也得签个经办。
她一直怵严振青,所以给护士长签完字,没敢给他签,一拖就拖到了现在。
严振青拿过她递来的资料,没直接签,在签名之前仔细阅览了一遍。
不久,他的目光停留在她的工作经历上,被“康宁医院”几个字吸引。
他抬眼望向她,问:“你之前在康宁工作?”
朱曼玥心想康宁虽然不算大医院,但背后靠着永诚集团,应该不会被严振青当小作坊看吧。
只是她被严振青这么一问问得心虚,略迟疑了两秒,才不明所以地点头答“是”。
严振青沉默了半晌,淡淡问:“在康宁工作感觉怎么样?”
这话问的,像新雇主问起前东家,朱曼玥当然要表忠心,斩钉截铁地说:“没这里好。”
严振青笑得意味不明,接着问:“哪方面没这里好?”
朱曼玥想了想,小声对严振青说:“严老师,我跟你说个秘密,你别告诉别人。康宁医院强制抽血,我差一点成受害人。”
“这件事你还跟谁说过?”严振青听完问道。
他这么一问,朱曼玥忽然觉得自己或许不该告诉他了。
她刚才开口时什么也没想,就是时隔这么久,又有人提起了康宁医院,勾起了她的心理阴影,不禁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
此刻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是不是跟康宁医院有什么渊源?
康宁医院和它上面的永诚集团都不带严字,所以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但他们做过员工的都知道,老板姓严。
难道……
朱曼玥惊恐地看向严振青。
“严老师……”